第十七章 馀盪 (1)

    藉由温昊旭及江宣墨提供的录音档，施俊烈被逮捕归案。
    施文湮带着警方，进入施家本家及公司蒐证，将国内外所有產业一一彻查，并将所有牵扯犯罪的员工及合作人，全数逮捕。
    法庭上，施文湮举证施家旗下所有非法行为，并用施俊烈亲口说的那句「我是施家董事长」作为关键证词，将自己的弟弟判入狱。
    温昊旭与施文湮通电话了解后续发展时，施文湮说道：「幸好有个白痴要顶那个烂摊子，不然我自己举报施家產业，身为继承人的我也会出事。」
    施文湮有多么排斥继承施家，温昊旭从他哥那里略知一二。
    除了黑道的犯罪行为，施家还有六个妻子及其孩子的赡养费，赚得再多，也无法供应六个妻子大手大脚的花费。
    这就是当上家主后，施俊烈急着回收那些向他借款公司的本金和利息，以及，他不肯放江宣墨走的原因。
    江宣墨经营的俱乐部，是施家旗下所有產业中，营收最高的。
    施家早已摇摇欲坠，只差个替死鬼顶上董事长的位置。
    「为什么施俊烈当初要窜改遗嘱，他不知道施家是这样子……」
    「他不知道。」施文湮说：「打从一开始，施永胜就没有打算让其他孩子继承施家，让施俊烈进去学院，只不过是他妈仗着他是优性alpha，认为他应该要接受最高等的教育，才让他去读的。」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或许就是这个决定，让他抱有一丝可以成为施家继承人的希望，才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以前……不讨厌我，也不讨厌劣性alpha，自从得知我爸早在他就读学院前，就订好让我继承之后，他就变了。」
    温昊旭不知道该说甚么。
    他稍微能体会施俊烈的感觉，温家也是注定由哥哥继承，他完全能体会那种不被重视、总被比下去的感觉。但是，他哥是优性alpha，比他聪明、比他懂经营，样样都比他好，他的不甘心才没那么强烈。
    施俊烈呢？
    面对劣性alpha的正统继承人，以为能靠努力争取继承权，最终只因为自己不是正妻的小孩，得不到继承，那该有多不甘心。
    「我或许……能够理解他的作为。」
    「理解他的作为，跟你会不会这么做是两回事，他窜改遗嘱、逼欠债的公司还钱到让人破產自杀，押江家小少爷去流產……做这些事的时候，只要他有一丝愧疚便会停手，但他没有。」
    「……你在安慰我吗？」
    「并不是。」没看到施文烟本人，温昊旭也感觉得到他在翻白眼，「我只是想跟你说，流着施家血液的人都是混蛋，你别太介意！」
    「文湮，你是不是该放下咖啡休息了？」电话那头，传来温昊峯的声音。
    施文湮还来不及说下一句，电话就被温昊峯抢过去。
    「昊旭啊，你们还好吗？宣墨还好吗？」
    不打算询问施文湮被拖去哪里了，温昊旭直接跟温昊峯报告近况，「我还好，宣墨看上去有点失落。」
    施俊烈入狱被逮捕的当天晚上，江宣墨没有睡觉。
    他在温昊旭睡着后，挣脱他的怀抱，悄悄走到一楼客厅，没有开灯地缩在沙发上开着无声的电视。
    新闻报导将施家產业形容成无恶不作的黑道集团，身为董事长的施俊烈，又是何等的罪不可赦，从国内的八大行业，再到人口贩卖，甚至到国外洗钱帐户都报导出来。
    电视萤幕的光照在他呆滞的脸上。
    缩在这漆黑的空间里，江宣墨木然地看着新闻主播的嘴开开合合，说的全是对昔日好友的批判，就连温昊旭早已醒来站在楼梯旁，他都没有发现。
    「宣墨。」温昊旭喊了声，江宣墨吓一跳地缩了下肩膀。
    望着蜷缩在黑暗中的弱小身影，温昊旭心疼。
    他正要打开灯，却被江宣墨制止。
    「不要开灯！至少现在不要……」声音是带着哭腔的嘶哑。
    温昊旭听话得没开灯，只是走上前，张开手，拥抱他。
    江宣墨把脸埋进温昊旭的胸膛，没过多久，温昊旭的胸前湿了一片。
    「等我一下……一下下就好……」
    温昊旭抱住他，轻轻抚着他的背。
    多久都没关係，他会等。
    他会用他的一生，去等待江宣墨不哭的那天。
    江宣墨不习惯说出自己的感受，尤其是负面的。他用了几天的时间，才陆陆续续对温昊旭表达出他心里的那些情绪。
    「是我害他变成这样的吗？」
    「如果不举发他，会不会更好？」
    「给他机会，他会不会改过自新？」
    最后，他说了一句，「环境会逼一个人成为坏人，我也做错过……」
    当他这么说时，温昊旭严肃地望着他，「即使你真的做错事，你伤害的也只是你自己……和你未出世的孩子而已。」
    施俊烈伤害的，除了江宣墨，还有所有被抓去国外的omega、被债务逼去自杀的商家，即使那些是他爸延续下来的烂摊子。
    但是。
    他只要有点良心，就会停手。
    江书南当年原谅了施永胜，才会落入灭门的下场。
    江宣墨的原谅，只会重蹈覆辙。
    他们都很清楚这点，只是需要时间调适。
    毕竟，曾经他们三个，是那么形影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