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推荐阅读:熊学派的阿斯塔特食飨之诗重生八一渔猎西北领主又红名了亡灵之息NBA:我虽然嘴臭,但我打架强灾变卡皇黄昏分界圣杯战争?龙珠战争!综漫:从尸魂界开始砍穿万界

    韩侂胄力主伐金,追封岳飞为王、追夺秦桧王爵,还有上元节皇帝驾临岳祠以示伐金决心,都是他的主意,此时听说何太骥居然禁止学子到岳祠祭拜,那是公然与他的举措反着来,又听说宋慈明知违反禁令却仍然到岳祠祭拜,心中倒是对宋慈生出了几分好感。他听罢韦应奎的话,转眼看向宋慈。
    宋慈道:“何司业之死确有不少蹊跷难解之处,我是唯一在场之人,韦司理怀疑我是凶手,要抓我回府衙审问,并没什么不对。”
    一旁的刘克庄听宋慈这么说,不禁瞪大了眼睛,心里暗道:“你个直葫芦,这时候怎么能说这种话?”
    韦应奎没想到宋慈居然会认可自己的做法,不禁暗暗窃喜。
    然而宋慈忽然话锋一转:“但韦司理也有不对之处。”
    韩侂胄道:“有何不对?”
    “查验尸体不合法度。”
    “哦?”韩侂胄道,“如何不合法度?”
    “不见检尸格目。”宋慈道,“早在淳熙元年,浙西路提刑郑兴裔设计了检尸格目,经朝廷审定,交刑部镂版颁发各州县,凡查验尸体,须备检尸格目一式三份,按格目逐条填讫,此法度已施行三十一年。韦司理查验尸体之时,未见检尸格目,是以不合法度。”
    韩侂胄问韦应奎:“有这法度吗?”
    韦应奎忙垂首应道:“这法度是有的,只是下官今早走得急,忘把检尸格目带在身上。下官原打算回府衙后再行填写。”偷偷向宋慈瞧了一眼,暗暗惊讶:“这姓宋的怎会懂得这些?”
    宋慈道:“回府衙补填检尸格目,原也可以,但韦司理查验尸体和现场太过草率,长此以往,难免会错断刑狱,铸成冤假错案。”
    韦应奎道:“本官身为临安府司理参军,一向办案严谨,查验尸体和现场更是处处仔细,哪里草率了?”
    宋慈没有立刻应答。
    “怎么?”韦应奎道,“说不上来了?”
    宋慈摇了摇头,道:“你方才说岳祠中没有任何踏脚之物,你可有想过那烧毁的神台便可用于踏脚?何司业口鼻内有大量烟灰,脖颈上勒痕有异,你可有验得?上吊处地砖松动,其下埋藏有物,你可有发现?此案处处是线索,你一无所得便断定凶手,还不算草率吗?”
    韦应奎没想到宋慈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间哑口无言,越想越是心惊:“也不知这姓宋的所说是真是假,倘若是真的,那可就糟了,韩太师过问起来,我这官位怕是难保……唉,我今天怎的这般倒霉,早知韩太师要来太学,我就仔细查验了……”
    韩侂胄道:“宋慈所言,可有其事?”
    韦应奎嗫嚅道:“踏脚之物,是下官一时……一时疏忽,未曾想到……至于其他,下官未……未曾验得,不知真假。”
    韩侂胄看向宋慈,道:“你年纪轻轻,又是太学学子,怎会懂得查验尸体和现场?”
    宋慈应道:“家父曾在广州任节度推官,多有验尸检复之举,我常跟在家父身边,见得多了,略懂一些。”
    “你父亲是谁?”
    “家父名叫宋巩。”
    突然听闻“宋巩”二字,韩侂胄神色微微一动。有那么片刻时间,他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宋慈,尤其是宋慈的容貌。“既然你说司理查验草率,有多处线索未曾发现,”他道,“那你就当众验来看看。”
    宋慈也不推辞,应道:“是。”
    两个抓住宋慈胳膊的差役极为识趣,赶紧松开了手。
    宋慈整了整衣冠,从韦应奎身前走过,来到何太骥的尸体前。他看了一眼在场众人,道:“今晨韦司理抵达之前,我已看过死者尸体。死者何太骥,太学司业,年三十有二。五更后岳祠火起,死者被发现悬尸于岳祠神台前,悬尸所用铁链,乃当年岳武穆下大理寺狱时所戴枷锁上的铁链,这条铁链,一直与岳武穆的灵位一起,供奉在神台之上,凡进过岳祠的学官、学子,皆可证实。”他蹲下身来,一边查验何太骥的尸体,一边道:“死者死状为目合口闭,两唇发黑,喉结往上有紫红色勒痕。双臂下垂,并不笔直,左手食指指甲微有缺损。除此外,全身上下别无伤痕。”他捏开何太骥的嘴巴,道:“牙关闭合,舌头紧抵牙齿。”又从怀中取出一方白色手帕,卷成条状,伸进何太骥的口中,再取出时,布条的一头已染成了黑色。他又将布条的另一头塞入何太骥的鼻孔,同样染上了黑色,道:“死者口鼻内有大量烟灰。”
    宋慈验尸时神色自然,周遭学子却纷纷皱眉。在常人眼里,尸体乃是晦气之物,与尸体打交道的人,如仵作行人等,常被视作晦气之人,往往地位低贱,受人轻视。方才不少学子曾为宋慈出头,此时得知宋慈的父亲是经常与尸体打交道的推官,又见宋慈亲自动手验尸,心里不禁暗觉后悔,早知宋慈是如此晦气之人,就不该为他出头。
    就连习是斋的十几个同斋,此时也都面面相觑,一想到与宋慈在同一座斋舍里朝夕相处了大半年,都不禁流露出一丝厌恶之色。众学子之中,唯有刘克庄一脸好奇地望着宋慈,目光中非但没有丝毫厌恶,反而大有佩服之意。与众学子一样,学官们也大都面带厌色,唯独真德秀满脸关切,似乎对何太骥的死极为在乎。
    宋慈对周遭目光毫不在意,往下说道:“大凡烧死之人,口鼻内都会积有烟灰,这一点早在三国时候便已验证。当年句章有妻杀夫,放火烧舍,称丈夫被火烧死。句章县令名叫张举,他找来两头猪,杀死其中一头,将活猪和死猪放在一起,积薪烧之,结果活猪口鼻内有烟灰,死猪口鼻内无烟灰,再验那丈夫尸体,发现口鼻内并无烟灰,由此断定那丈夫在起火之前已经被杀,其妻因此服罪。何司业口鼻内皆有烟灰,按张举烧猪的先例来推断,岳祠起火时,何司业应该还活着,并不是他杀后再悬尸假造自尽。除此之外,岳祠内另有证据,也可证明何司业是自尽身亡。”说完这番话,宋慈走入岳祠,来到铁链悬挂之处。

本文网址:https://www.3haitang.com/book/165838/47586192.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https://www.3haitang.com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