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试试

    听到对方漫不经心的语气，陈之文眯了眯眼睛。
    袁凯的确是出于某种目的接近自己。
    可目前来看……似乎并不是为了报复。
    ——难不成……？
    陈之文挑了挑眉头。
    看着对方收敛了那不耐烦的神情，陈之文隐隐觉得自己似乎猜到了什么。
    ——他是单纯地为自己而来的。
    ——不是因为自己是女主徐秀秀的前男友，仅仅是因为上一次那偶然的碰面……
    ——看样子，自己还真是一块唐僧肉啊。
    他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就仿佛看到了一头猎物主动跳到了猎人的陷阱里一般，有那么几分可怜可爱的意位。
    当然，袁凯这种粗犷英俊的长相，和那种可怜可爱的小男孩是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
    陈之文本来是想把自己上辈子拍的一部探讨社会药物救济问题的片子压缩一下，在他心里看来，用来拍40分钟的微电影看真是绰绰有余，现在，他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陈之文将双手交叠着放在了咖啡桌子上，语气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想拍的片子，名字叫救赎。”
    “短短的40分钟，我也不想过多的呈现什么，大概是一个很老套的……男主爱上了自己不该爱的人，求而不得的故事。”
    一听到这么简单随性的一句话，学长的眉头忍不住跳了跳。
    ——开什么玩笑……之文……就算是没有打印纸质的剧本，口述也要认真一点啊。
    ——这么随便的一句话……完全就是糊弄人的样子啊！
    ——如果他糊弄的是别人也就算了……偏偏糊弄的还是袁凯，袁家的太子爷袁凯！
    学长忍不住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
    整个圈子里都传过袁凯这家伙的脾性是如何的恶劣，这种纨绔子弟背后有掌权者撑着腰，现在呢是愿意坐下来好好听你说几句话，愿意容忍你一会儿，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不耐烦，还不把态度摆正一点？
    然而，学长是不可能对陈之文说什么重话的，他心里毕竟对陈之文抱着些许不该有的想法。
    学长只能咳嗽一下，想要委婉的提醒一下陈之文，“之文，我觉得还是说的详细一点比较好，这不是，连背景都没有指明吗。”
    然而，还没等到陈之文说什么，一旁坐着的袁凯竟是主动开口，嗤笑了一声。
    话语之中，似乎隐隐有些失望。
    他原本对陈之文抱着比较大的期待，认为拥有那样笑容、那样气质的人，绝对不像之前情报显露的那样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找人代拍的枪手导演。
    可现在……听到这简略的俗气故事，袁凯不由的怀疑陈之文的内在价值了。
    “这他妈算什么故事？老套的苦情戏，只有小女生才会去看看吧。”
    “当然，现在的市场对这种片子很受欢迎，可是如果你是想要在全国青年微电影大赛冲奖的话……那可真他妈俗不可耐。”
    “用这样演烂了800年的题材，除非你这小子是什么天降紫微星……有着堪比国际大导演的运镜能力，再烂的故事在你手里都能开出朵花来——”
    袁凯停顿了一会儿，抖了抖手中的烟头，用冷冽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陈之文。
    “——老子估计你也不是这样的货色。”
    “趁着我对你这张脸还感兴趣的时候……我愿意继续砸几百万的投资，但在题材上，给我选的认真点——社会、人种、阶级差异，随便哪个，好好想想。”
    袁凯这段话说的虽然冲，但是，却让陈之文感到有几分意外。
    他故意说的颇为简略，一方面也存着试探的心思，结果发现这袁家的小太子还真不是那种完全不学无术的类型。
    正相反，袁凯看似言行不忌，那短短的几句话，却显示他对这个行业的水摸得很深。
    全球仅有的五大a级别以上的电影评奖盛会，基本上都会综合考量电影的潜在价值——即是市场票房和立意深度，再结合导演讲故事的能力，来综合决定奖项的分配。
    普通的爆米花电影，就算是能够拿到非常出彩的票房，在立意深度和题材方面不够讨评委喜欢的话，也没有办法更进一步。
    而某些讨巧的题材，无非也就是那几方面——
    ——社会阴暗面的揭露、人种、资产阶级的差异……
    这几个题材概括的倒很准确。
    陈之文翻了翻袁凯的剧情和人设。
    在原书的剧本之中，这位现在是袁家正儿八经的第四代继承人。
    表面上再怎么纨绔，内里总是有着些许资本，要等到袁家的现任当权者袁绍荣爱上女主徐秀秀的时候，叔侄二人强行降智因爱自相残杀，袁凯在斗争的过程中落败后，亲叔叔袁绍荣才会剥夺这位袁小太子的继承权。
    ——挺好。
    ——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的投资人，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富二代。
    …………
    “急什么呢，我还没说完呢。”
    陈之文淡淡的说道，“我可没说，故事中的男主……喜欢上的是个女人。”
    ——不是女人，那自然就是男人了。
    一听到这句话，袁凯这个时候才来了几份兴致。
    ——哦？
    “同志片？”他如此问道。
    同志电影是电影题材之中颇为小众的一个题材，一般来说，在票房上不会取得什么亮眼的成绩，然而作为一部微电影根本就不用考虑什么市场，毕竟也不能上院线，作为冲奖题材，这种片子非常容易拍出人性的挣扎，到的确是性价比很高。
    “不仅如此，主角同样可以设定成一个牧师，他有着属于自己的虔诚的宗教信仰，接管了一个小小的修道院，过着平凡的生活。”
    陈之文那纤长的手指不紧不慢的扣着桌子。
    “直到有一天，一个长着天使面孔的人，进入修道院进行虔诚的祷告，诉说着半生的不顺，打破了他平静乏味的生活，慢慢的，可怜的男主却发现自己在宽慰着他的同时，被对方隐隐啜泣的声音引诱了……”
    陈之文笑了起来，那微微上扬的奇异尾音，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愉悦之感。
    他仿佛是在享受着自己所诉说的故事。
    就像是刻意撩拨着人的心尖，却又不自知一般。
    “——一方面是虔诚的原则信仰，一方面又是甜美不已的背德感……这两种感情夹杂在一起的冲突，可真有趣啊。”
    气氛沉默了片刻。
    也不知道是因为陈之文的故事……还是因为那让人心头一动的尾音。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可能就是有这种特殊的魅力。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就让人产生一种被勾引的错觉。
    “这题材还不错。”
    过了好一会儿，袁凯将心底那一丝奇异的波澜晃过后，皱了皱粗粝的浓眉，对于这个剧本的题材大致评估了一下，算是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何止是不错。
    短短几句话就埋下了两三个小高.潮，宗教和性向这样的爆点融合在了一起，题材的争议性有了，但拍摄难度也很大。
    不过，一旦把这争议性处理好的话，绝对会达到一个不小的高度。
    袁凯眯了眯眼睛。
    “但是，这种太具争议性的题材，陈之文，你一个小小的电影学院的学生，不，已经被开除的学生，怎么能确保自己能驾驭好它呢？嗯？”
    从理论上来说，袁凯的怀疑似乎没什么问题。
    没有一个人会轻易相信一个已经被燕华电影学院开除了的，曾经的高校生。
    陈之文听到这样的质疑，也只是不在意的笑了笑。
    再次抬头的时候，那双桃花眼里似乎藏着某种诱人探索的深意。
    “——我行不行……大投资人，你不亲自试试，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