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三问：回答更在提问之前

    当少年讲完了这个故事，珊瑚礁森林陷入了沉寂。
    万籁俱寂。只有裂缝中冒出水泡咕噜咕噜的声音，远处鱼儿游动的水声。
    无论是奥萝拉，还是旁听的爱丽儿，都清晰地感觉到了永恒的分量。
    当人们在交谈里说无限和永恒时，它们只是一个简单的词汇，一段无法被描述的长度。
    可一旦无限和永恒被具象化，被加以比喻和赋予形象，它就有了比那座钻石山还重的重量。
    奥萝拉忽然有所明悟：
    “原来如此。第二个谜题并不是字面意思的问题，而是让我们用某种方式描绘出‘永恒不朽的灵魂’中，‘永恒不朽’的分量。”
    真是太狡猾了。
    海鬼婆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有趣的回答。
    “不愧是灵魂永恒的人类，亲口告诉了我永恒的分量。你是怎么想到这么有趣的回答的，人类？”
    莱茵如实道：
    “这个答案不是我想到的。它是我以前读过的一本书中所描绘的故事。我最多只是为它增添了一点细节。”
    这是《格林童话》里，小牧童回答国王提问时，所讲述的美丽故事。
    当然，令前世的莱茵对这个故事深刻的原因，是《神秘博士》的某一集提到了它。
    没想到，在这儿，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童话中，同样的答案，竟然能够用上！
    看见海鬼婆明显认可了这个答案，莱茵悄然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奥萝拉将嗓音压得很低：
    “在钻石山被鸟啄掉后，老师生命的第一秒也就过去吧？”
    莱茵身子微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拥有永恒不朽的灵魂，但他的肉体似乎是永恒的了——如果不因为意外死去的话。
    当然，现在去思考世界的末日乃至宇宙的热寂，为时尚早。还是着眼于当下吧。
    就在莱茵竖起耳朵，等待海鬼婆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时，奥萝拉银铃般的清脆声音再次响起：
    “老师，我在想一件事。
    “在今天，从你们的交谈中得知这么大的秘密之后，我才终于想明白。
    “老师，我和您一样，都是永恒的。”
    莱茵触电般轻颤了一下，旋即缄默不言。
    海鬼婆高声宣布：
    “那么，人类，现在是第三个，也就是最后一个问题。
    “我要问的问题，比之前的两个问题，还要难上很多很多。”
    在这位海之女巫即将提问时，莱茵骤然感觉，一股炽热的能量自远处的海水中涌来，穿透了大鱼的肚皮，辐射到了他的皮肤上。
    这炽热的感觉，是……
    愿望之力？
    命运之子的愿望之力！
    按照莱茵的经验，所谓“命运主角”或是说“命运之子”，未必是原版童话故事的主人公，也可以是占据了重要戏份的配角。
    比如之前的奥兹，比如奥萝拉的父王和母后，都属于此列。
    海鬼婆显然也是一位命运之子！
    银发少年恍然大悟：
    “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海鬼婆的愿望！
    如果说，前两个问题只是考验提问者，是故意刁难。
    那么，最后问题的答案，才是海鬼婆真正渴求的。
    只有知晓不朽灵魂的秘密，又清晰明白永恒之分量的人，才有资格回答的问题！
    突然间，海鬼婆突然想起了什么，冷冷道：
    “但是，在此之前，我必须说，我刚刚发现了某件事，人类。
    “正常来说，我绝对不会同意，向你们透露黑女巫玛琳菲森和女巫集会的秘密。
    “可刚才，我却突兀地答应和你们做交易。
    “我怀疑你们用了某种有魔力的东西扭曲我的心智！”
    莱茵眸光微微凝固。
    他不会魅惑和扭曲心智的魔法，理论上海鬼婆同意交易，完全出于她的自我意志。
    当然，这一指责也不能算完全没道理。奥萝拉的声音得到了女巫的祝福，具有非凡的魔力。正是她说服了海鬼婆接受交易。
    “只差最后一个问题就能得到黑女巫玛琳菲森的全部情报了，海鬼婆不会突然要求放弃交易吧！”莱茵想。
    海鬼婆像是知道了莱茵的担忧，接着道：
    “我不打算在这个时候突然收回承诺，但我要增加一条规矩。
    “按照规则，是你们两个人回答问题。但之前的两个问题，都是那位银发的男孩答出的。
    “所以，我认为，最后一个问题应该由那位金发女孩回答。这样才是你们两个回答，而非一个人回答！”
    奥萝拉反驳道：
    “这条规矩不合理。
    “你之前说过，第二个第三个问题，和第一个问题的谜底“不朽灵魂”息息相关。
    “你可以从我的表现看出，我是刚刚才知道不朽灵魂的秘密，肯定没法答出你最后一个问题。这明显是故意刁难我们。”
    莱茵也感到诧异。
    他不太相信，海鬼婆宁愿不要答案，也要阻止自己回答。
    这位海之女巫，明明本身也渴求第三个问题的答案！
    海鬼婆笑了，似乎早就料到会被反驳，像是做出了多大牺牲、摆出了退路似的：
    “所以，你们两个都可以作答。
    “不过，如果是金发女孩先说出了问题的答案，我就会正常告诉你们完整的信息：关于黑女巫玛琳菲森的、我所知的一切，包括她可能的弱点。
    “但是，如果是银发男孩先给出了答案，我不会给你们完整的答案，只会告诉你们其中一个关于玛琳菲森的信息。
    “比如，她上一次和我用魔法沟通时，人在哪里。或者，她的古老城堡建在哪里？”
    原来如此。莱茵马上明白了海鬼婆的计策：
    她想要在不推翻诺言的情况下，尽可能少透露玛琳菲森和那个女巫集会信息，以免给自己招来危险！
    “全力以赴的黑女巫玛琳菲森，和她背后的那个女巫集会，真的如此恐怖吗？”
    “请提问吧。最后一个问题。”奥萝拉略带不安地等待海鬼婆的提问。
    她非常怀疑，自己根本不可能给出正确的答案。
    没事，哪怕只知道一个情报也行啊。
    距离预言中的诅咒降临，还有四年半。
    海鬼婆笑了，一字一句地问道：
    “现在，请告诉我。我们这些非人类的生灵，该怎么获得，一个跟你们一样的、永恒不朽的灵魂？”
    一旁的爱丽儿抿住嘴巴，想要作答，但是碍于规矩却不能插口。
    老祖母前不久刚刚告诉了她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都是刚刚才知道，人类怎么回答得出来呢？”
    这个刹那，莱茵感受到，海鬼婆身上涌出的愿望之力，无比炽热。
    “居然是这个问题？”
    莱茵的眸光凝固，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海鬼婆内心深处渴求的答案，只是这个？
    你原来不知道吗？
    莱茵当然知道答案。
    这问题的答案正是原作的核心。
    答案是“爱”。
    若人类发自内心去爱一个人鱼，就能赋予后者一个不朽的灵魂。而人类原有的不朽灵魂也不会因此消失。
    原作中关于海鬼婆的描述太少，但从原作里她能瞬间猜出小人鱼意图来看，她对人鱼如何获得一个不朽灵魂应该是了解的。
    可如今，渴求答案的、炽热的愿望之力不会撒谎。
    “难道说，在这个世界上，海鬼婆接触了黑女巫玛琳菲森和她背后的那个女巫集会，钻研了可怕的黑魔法，以至于彻底被海之国度排斥，才没能接触到这个隐秘又美丽的知识？”
    莱茵有所猜测，眸光瞥了眼正在努力思考的奥萝拉。
    奥萝拉当然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今天她才刚刚知道人类有一个不朽灵魂，又怎么可能知晓，非人生物如何获得一个不朽灵魂呢？
    “要不，我自己作答？奥萝拉显然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但按照规则，如果最后一个问题还是我来回答，得到的信息就只有一条。”
    莱茵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突然间，魔法师少年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聪明的主意!
    他指了指奥萝拉，笑着对海鬼婆道：
    “我的朋友已经说出了答案。
    “按照阁下拟定的规则，三条问题都已回答，应该告诉我们关于玛琳菲森的一切了。”
    什么？
    她什么时候说过？
    海鬼婆一脸茫然。
    从她念完问题开始，奥萝拉一个字都没有说啊。
    莱茵扫了眼无比困惑的海鬼婆和人鱼公主，重申了一遍海鬼婆的规则：
    “如果是金发女孩先说出了问题的答案，我就会正常告诉你们完整的信息。
    “按照这条规则，只要她在我之前说出答案，就行了。哪怕回答是在提问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