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他与世界的死亡

    “这是哪里？”
    “我不知道。”
    “那栋楼里是什么？”
    “我不知道。”
    “你没去看过？”
    “没有。”
    “为什么？”
    “你的问题太多了，外来者。”
    巨蛇陈天枫瞥了温迪一眼，语气平静：“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去看，自然是不想去看。”
    他一直有种感觉，当他看向那扇让他觉得温暖的窗户，当他看清了窗户后的场景，有什么事情就会无法阻挡的发生。
    就如同美梦破碎，冰冷的现实降临一样——这种预感实在让他恐惧。
    于是他装起鸵鸟，抑制住自己的渴望，甚至连神殿都建立在和这栋旧楼相隔数座山之外的地方。
    “外来者，有兴趣听我讲个故事吗？”
    陈天枫盘着身子，尾巴紧紧卷着温迪，看向灰白落日：“有关这个世界的故事。”
    “当然，我很乐意。”温迪颔首，紧接着补充一句：“当然，如果你愿意放我下来就更好了。”
    陈天枫没有理会温迪的请求，自顾自道：“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我第一次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栋旧楼。”
    懵懂的巨蛇自混沌中清醒，它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世界，那散发着温暖灯光的窗户映入眼帘。它很想看一眼那扇窗，看看窗后都有些什么。这对它而言并不难，直起身子就能做到。
    但当它打算这么做时，心中却没由来的浮现出悲伤和恐惧来，就仿佛它只要看了那扇窗，就一定会失去什么似的。
    于是巨蛇心生惶恐，不敢看那窗户，只在窗边拾起一枚硬币，便匆忙逃离这里。
    它一路奔行，不知走了多远，直到没了力气才停下，盘在原地，沉沉睡去。
    当巨蛇再次苏醒时，周遭不知何时出现一个个简陋居所，小小的人生活在这里，他们称巨蛇为神明，感谢它的庇护。
    巨蛇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很喜欢这些小小的人，他们的祈祷与信仰，也让巨蛇接触到某种神秘的力量，加深了他与世界的联系。
    于是巨蛇便留了下来，享受着人的供奉，为他们驱散野兽，提供庇护。
    不知多少岁月过去，小小的人传承了一代又一代，他们的足迹逐渐遍布大地。巨蛇也真的成为神明，所做的事情，也从最开始的驱散野兽，变为更改天气、赐福丰收、驱除病疫……
    一切本该如此顺利而幸福，可直到有一天，巨蛇察觉到世界突然陷入无可挽回衰败之中。黑夜逐渐漫长，大地逐渐失去生机，世界的秩序和规则在一点点崩塌——末日降临了。
    不讲道理，无法阻挡的降临。
    巨蛇愤怒嘶吼，用尽它能想到的一切方法去反抗，去庇护自己的子民，然而毫无作用。冰冷的末日如同山坡巨石，狠狠撞碎巨蛇的一切阻拦，并毫不留情地自它身上碾过。
    “我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神明，我有责任保护自己的子民，保护这个世界。所以当我察觉到这将是最后一次日落，太阳将不会升起，世界将陷入冰冷的黑暗后，我就决定赌上自己的所有。”
    巨蛇看着灰白落日，语气平静：“我将自己的一切都还给世界，延缓衰亡的同时，将太阳钉死在天空上。”
    “看啊，我成功了，末日终于停下了脚步。”
    巨蛇收回目光，看向温迪：“而现在，外来者，你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能感觉到，只要吃了你，世界就能获得至少二十年的正常运转。同时，我将获取你所在世界的坐标……只要一直吃下去，我的世界就不会毁灭。”
    “吃吃吃，你是贪吃蛇吗？”温迪嘴角扯了扯，怀疑小天枫是饿久了，以至于做梦都做成这个样子。
    不过这个梦也快结束了吧……不过，这真的只是梦么……温迪瞄了眼灰白色的太阳，又看了眼亮着灯光的窗户，若有所思。
    巨蛇将脑袋凑近，吐出的气息吹动温迪的头发：“外来者，你准备好了吗？”
    “能换个主意吗？我觉得不一定要……”
    温迪说到一半，注意到巨蛇毫无波澜的眼眸，无奈叹了口气：“好吧好吧，麻烦轻一点，我很怕疼的，小天枫。”
    巨蛇张开大嘴，又忽的顿住。
    “怎么，改主意了？”温迪眉毛挑起。
    “不，我只是……”巨蛇合上嘴巴，目光转向那栋旧楼，神情微茫：“只是突然想看一眼窗内的景色，再去拯救世界。”
    “小天枫，不要去。”温迪表情认真：“那里没有伱想要的，还是尽快吃了我，拯救你的世界吧。”
    “你知道那里有什么？”
    “只是一些猜测。”温迪轻吸口气，催促道：“好了，不要再犹豫了，赶紧吃了我……”
    “不，我要去看看。”
    巨蛇打断他，蜿蜒爬向旧楼，强忍着悸动，抬头向窗户看去。
    然而什么都没看到。
    窗户仿佛一块不透明的发光源，平整光滑，巨蛇甚至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却看不到窗后的景色。
    巨蛇想了想，取出那枚藏在鳞片下的硬币，控制着它向窗户贴去。
    平整的窗户泛起波纹，如同池水般吞下硬币，旋即恢复平静，光芒飞速黯淡，窗后的景色却逐渐清晰起来。
    巨蛇紧张地盯着窗户，不肯放过一丝一毫。
    陈天枫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他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起身下床，忽的注意到窗外有道黑影，不由得转过视线，看向窗外。
    那是一条灰白色巨蛇，它的眼中有着清晰的迷茫和震惊，旋即又似乎恍然，似哭似笑。
    陈天枫一时间僵住身体，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在家睡个午觉，结果一觉醒来，窗外竟然有这么大一只恐怖的巨蛇！
    他这是穿越了吗？！
    “吼——！”
    就在此时，巨蛇忽的仰天嘶吼，化作一道灰白色光芒，穿过窗户，径直钻进陈天枫的身躯之中。！！！
    陈天枫下意识抬手闭眼，脑海中忽然涌现出大量记忆，令他头脑中感觉到一股尖锐的刺痛，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钎插进他的大脑，又狠狠搅拌一样。
    “嘶——”
    陈天枫抱着脑袋，痛呼出声。
    而在这一份巨大的痛楚中，陈天枫终于想起被他遗忘的事情——提瓦特并非他最开始穿越的世界！
    他是巨蛇，是那个世界唯一的神明！
    他想起自己发现自己变成巨蛇后的恐慌，想起自己不肯接受现实，疯狂逃离旧楼的往事，想起自己身为巨蛇第一次遇到人类时的经过，想起自己接受供奉，成为神明，想起自己将旧楼所在的区域划作禁区，想要保存故乡最后的痕迹……
    想起那场恐怖的末日，想起自己拼尽全力也无法阻止世界的衰亡，想起……他和世界一同死去的事实。
    原来我早就死了……但为什么……陈天枫睁开双眼，神情茫然。
    与此同时，整栋旧楼飞速风化倒塌，陈天枫脚下一空，向下坠落。
    他看向那轮灰白的夕阳，抬起手掌，似乎想抓住那轮太阳，但他抓不到，结局早已注定。
    他竭尽全力，也不过将太阳停滞二十年，但它总会落下，就如同世界终会毁灭一样。
    陈天枫疲惫地闭上双眼。
    下一瞬，忽的有风吹起。
    他察觉到自己落入一个温暖而柔软的怀抱。
    “……温迪？”
    “嗯，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