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当先

    九门城之战是一场典型的用间战。
    冯巡被擒的时候都不知道城内的泰山军探谍到底有多少，他们又藏在哪里。他也不清楚参与此次夺门的有哪些豪势参与。
    实际上，冯巡想错了。
    这一夜夺门的并没有冯巡想的那么复杂，就是五六个泰山军探谍将事情给办了。
    但之所以能办得这么顺利，这里面有两个关键人物。可以说，正是这两人才完成了这一次夺门。
    他们一个就是冯巡的帐下督郭昭，一个却是大粮商甄苦。
    原来甄苦自襄国之战后，就因刘惠的关系搭上了泰山军。后来负责军情的飞军外务司找到了甄苦，吸纳他作为谍报。
    本来甄苦是不愿意的，他一个大粮商好好做着，干啥做这等杀头买卖。再加上，他还是知道一点，类探谍一事，往往结局都不大美妙。
    所以，一开始甄苦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但后面甄苦为何又答应了呢？实在是泰山军给的条件太好了。
    这对甄氏来说，无疑具有相当大的诱惑。
    卢植看此军报，狐疑不定。
    就这样，飞军外司的探谍在甄苦的掩护下如鱼得水，不仅成功潜伏下来，还逐渐弄清了城内的防御。
    郭昭本就是当地豪杰，知道乱世将至，正该奋发努力改变命运。之前他将希望寄托在冯巡，但看此君实在不是一个能在乱世戡武的主君，于是心中越发想改换门头。
    于是，甄苦一咬牙就答应了，决定让自己这个半截入土的再为家族搏一把。
    甄氏虽然在中山稍有财名，但实际上族声非常低。这倒不是说甄氏是寒门起家的，恰恰相反甄氏祖上也是阔绰过的。
    ……
    镇北军内部的蝇营狗苟虽然恶心，但并不影响大局。
    公孙瓒坦言自己并没有预料到九门会如此快的就被攻陷。实际上只要九门那边再挺两天，他就能围死三河亭之贼，然后援兵顷刻就能南下。
    时校尉盖彤、鲜虞辅联名向已经南下到中山国卢奴一带的卢植弹劾公孙瓒。
    后面一直到了甄逸这一代，家里才出了个千石的上蔡令。所以当飞军外司的人暗示这一条件后，甄苦看到了一条重振家名的机会。
    他当然知道盖彤和鲜虞辅两人在此时举报公孙瓒并不单纯。盖彤自不说，本还是位在公孙瓒之上的，但因为荥阳、鸡泽两战打得都不好，现在已经成了公孙瓒的下僚了。
    现在张旦的后勤不用担心了，但对于守住滹沱水北岸的桥头堡还是没有多大的信心。
    说实话公孙瓒心里苦，自觉用心为国，却还要遭小人构陷，但他却不能对卢师的斥责无动于衷，他忙亲写了一封辩奏。
    三十万石粟！足足可以供应滹沱水北岸的泰山军再吃六个月。
    田俊、李虎、徐晃、奚慎四将齐诺，然后两千突骑勇士齐诺，声传滹沱水，就连对岸的张旦都彷佛听到了一般。
    但对于另外两事，公孙瓒据理力争，他说之所以为了三河亭如此兴师动众，就是因为此地太重要了。但这砦又着实难克，不如困死。
    一切都很完美，当天夜里南门的蒋奇抽调大部分精兵出城袭砦，恰恰空虚。六名泰山军谍报摸到南门洞，悄无声息的开了门。
    最后，公孙瓒动情恳请卢师信他用他，他必竭尽血力，为国用命。
    所以公孙瓒对于九门失陷坦言有失察之责。
    一方面他说自己夙兴夜寐，为战事一刻不敢松懈。然后就解释了此前的三件事。
    不过张冲已经想好了该怎么迅速过河了。
    办法就是先以原先还剩下的五座巨型巢车为基，全部推入滹沱水上，然后再用巨链相索，再铺上圆木。
    所以甄苦靠自己的关系运作了十余面符节，为后续随溃兵混入城的探谍们提供了假身份。
    而且眼见着泰山军实力越来越强，全取河北已经是九成九的事了。而到时候他们甄氏如果真的得到保留，那岂不是直接一跃为河北第一豪门？
    如此，不仅可以通兵，更重要的是能将泰山军的四千突骑运送到北岸。
    但这里面还是有一个关键环境的缺失，他们没办法弄到九门汉军的具体作战情报，于是在甄苦的引荐下，他们认识了冯巡的帐下督郭昭。
    一座宏伟巨大的浮桥就在滹沱水上拔然而起。
    这一来二去，甄苦就将这人策反了。
    现在卢植那边已经南下，而他这边还在滹沱水之南。
    就在九门城破的当天，张旦这边就得到了消息。如此，在不短的时间内，北岸后勤无忧。
    别看两千骑听着不多，但实际上即便在河北这样的旷野上排开也是无边无沿，浩浩荡荡。
    而在现实的利益上，鲜于家在渔阳和乌桓人是一起做走私生意的，这一点他卢植也是清楚的。
    泰山军许诺，后面对外购粮一事，可以由甄氏全全负责。而且飞军外司的人还明里暗里示意，后面泰山军打下中山后，甄氏的族产能被保留下来。
    这一次，张冲直接整编了一个先遣骑军，并以爱将田俊为将，统领李虎的飞龙军、徐晃的飞虎军，还有奚慎的飞豹军三部，合计骑军两千，先行过河支援北岸。
    那后面光武得天下，甄氏这样的新朝余孽的境遇就可想而知了。
    鲜于家虽然是幽州渔阳人，但其祖上却是北狄的鲜虞王祖。即便现在已经与汉人无异，但在情感上还是很亲近于胡人的。
    为了保证两边的粮道，张旦还让九门百姓修建了一条从南门到五里墩大营的甬道，用来运输粮秣。
    这样虽然慢，但胜在安全。
    说到底，对面汉军的兵力五倍于他，战力又强。到时候面对汉军猛烈的攻势，张旦真的没有足够的信心。
    如今张旦已经驻守在五里墩大营，让董访率后军系统的三个校尉部六千人入九门城驻守。
    直直过了两个时辰，两千骑军才陆续过河。
    自此，战局发生惊天逆转。
    但随着南面九门城破的消息传回营内，一场针对公孙瓒的暗流就开始涌动。
    就这样，九门落在了泰山军手里，他们获得了此战最珍贵的战利品。
    真正影响大局的是，滹沱水上的浮桥什么时候能架设好。
    而甄苦也因为掌握如此大利的渠道，与城内一众汉吏的关系那是相当好，很快就成了九门城内的长袖善舞者。
    九门城明明如此重要，为何公孙瓒不南下支援，偏偏打什么三河亭？三河亭那么小的地方，公孙瓒一打就打这么些天，现在还不打了，改成围。这不能不让卢植狐疑。
    后面甄苦就被派往了常山以北，让他依托原先的人脉和网络继续钻营在汉军一方。
    田俊恭敬一立，后面李虎、徐晃、奚慎同样如此，准备聆听王上训示。
    但即便盖彤和鲜虞辅二人的举报不纯粹，但却不能改变他们三人说的皆是事实。
    这就是张冲的幕僚团商议后的策略。
    而现在，公孙瓒直接杀了那十六名胡将，里面必然有什么瓜葛在里面。这样鲜于辅要得罪公孙瓒的原因也大抵应该是这样。
    卢植严令公孙瓒必须在两日之内攻克三河亭，并迅速南下九门，穿插到九门与泰山军五里墩大营之间，阻遏其兵相合。
    措辞严厉的札子一送到公孙瓒手里，他是懵的。
    一日便行了二十里。
    而在滹沱水之南的张冲，对于这些自然也是清楚。
    利用敌军还不知道我军骑兵过河的信息差，兼行袭击公孙瓒大营。
    于是，有郭昭为内应，城内的泰山军探报们将九门城内的情报摸得一清二楚。
    他看了一眼候在渡口的田俊、李虎、徐晃、奚慎，认真道：
    “这一战事关我军北伐大业，多余的话我就不再多说。只送各位一句话。”
    而现在，张冲就亲自给第一批要过河的突骑饯行。
    之后，按照原先的计划安排。泰山军开始只会攻打南门，这个时候无论情况如何，都让探报们继续潜伏，而一旦大兵对四门发动总攻，那就是动手信号。
    再加上卢植此人本就多谋善战，在非常了解泰山军之后，将变得更加难缠。
    而现在，这一巨大的工程在数万人夜以继日的辛苦中终于完成了。
    他马上就意识到军中有人要害他，而且不难猜，肯定是那几个原先和自己并驾齐驱的同僚。
    这下子甄苦坐不住了，他对泰山军的政策还是相当了解的。知道如今魏、赵之间已经没有了巨室之家，过往煊赫的冠族全部被拆分。
    随后对于这一件事，公孙瓒更是不认了。他说他所杀之人，正在于严明军纪，军无纪，战不成。
    而在那边，田俊已经立在马上，向着对岸的王上深深一礼，随后对后面的扈兵道：
    “卷旗，全军不入五里墩大营，直接北上。”
    所以张旦将要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
    至于鲜于辅出头做这事的理由，卢植大致也能猜到。
    但卢植对于公孙瓒的忠诚还是非常有信心的，他决定激将，便手书一封札子带给公孙瓒：
    田俊这边过河的骑军虽然只有两千，但战马足有五千匹，除了后续要用的之外，大部分多余的都是要送到五里墩大营准备武装张旦部的突骑系统。
    “三河亭蕞尔小地，又非雄关重邑，何至于顿兵不前？如三河亭都需要这般劳师，又如何能负我厚望？”
    即当夜丑时，于南门夺门放大军入城。
    就这样，夜色方降，田俊率领两千骑已经奔行三十里，已经到了三河亭的外围。然后将战马换好，就在夜色中向着公孙瓒的营盘裹甲衔枚，迅疾而去。
    军报很快就以羽檄奔马飞驰送往卢奴的镇北军大本营。
    此一表书很快送给了卢植，后面卢植再没有催促公孙瓒，而是急率主力向着三河亭这里快速推进。
    而郭昭在得知甄苦有这么一层关系后，想都没想就同意入伙。正如他常言的：
    “大丈夫，富贵险中求！”
    果然，天下越混乱，对粮商就越重视。冯巡北移节度到滹沱以北的九门时，还不忘带着甄苦。就是让他继续输送粮秣。
    只是可惜，甄氏阔绰的时候，是在新莽时期，是新朝的功勋一门。
    而他恰恰和甄苦很熟，两人一个是本地地头蛇，一个是掌握粮食渠道，能合作的地方太多了。
    二人在军报中指责道：
    “幽州突骑久日无功，顿兵三河亭。公孙瓒懦葸无能，距九门不过三十里，不与贼战，坐视贼军攻破九门而不救。每日只知挖土修堑，以为胜报。公孙瓒之从弟公孙越性情乖戾，尤为军中之蠹。且，公孙瓒不经上报，私杀将吏十六人。坐观友军城破，畏葸怯战，厮杀将校。我等不知公孙瓒其意为何？”
    只见张冲豪迈一句：
    “这河朔乃英雄用武之地，那就在此战，让彼辈都明白，这苍茫大地，到底是谁家之天下。”
    很快，由田俊亲自前牵着马，第一个站到了浮桥之上，随后每五十骑一队，一队过河再过下一队。
    但张冲并不是一个被动的人，他知道整个战事最重要的一环是谁先率领主力赶到战场。
    而现在，壕砦已毕，三河亭之贼已然不足为患。
    ……
    张旦心里知道，虽然此前他打败过卢植，但那是取巧获胜。当时不过一万出头的河北汉军大战五万多青州黄巾已经大半日，他才能以逸击劳。但就是这样，还是没能将人家给留下。
    当九门城破的时候，公孙瓒的部队仍旧在三河亭扎营挖堑。
    没有骑兵的步兵军团不能称之为一个合格的兵团。
    之后的故事就简单了，随着泰山军北伐，甄苦得到命令，随时准备接应飞军外司的探谍入城。
    而这一次卢植重新组建的镇北军，集结了幽并边地的精锐边军，又得骁悍胡人助战，战力不容小觑。
    在无边的马群中，有一虚毛都没蜕干净的小将正伏在马背上，紧紧跟着前军冲锋。
    此时，动地而来的马蹄声早就惊醒了幽州突骑。
    在换乱和嘈杂中，这小将咧嘴一笑，乘着后面几个扈兵不注意，一夹马腹冲到了队伍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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