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变数

    古宅座落在一片深山老林之中，想要离开这里，唯一的通道便是门口的黄泥小路。若是把视线拔高，在高空鸟瞰全局，会发现现在根本就没有什么通道。
    从屋门口，一直到林中全是黑压压的一片，这种黑，一部分是树干的颜色，还有一部分是恶鬼的颜色。
    无数的恶鬼围着古宅，它们全部面朝古宅，有的还保持着抬腿的姿势，高矮胖瘦甚至于奇形怪状的恶鬼一个挨着一个，好似在进行某种荒谬又诡异的仪式。
    四野寂静无声，就连风也停止了，阴沉沉的雾霭浮沉，只有一片冷清死寂。
    这一幕，仿佛一幅定格的长长画卷。
    画的内容，叫做百鬼夜行。
    此刻古宅内部。
    昏暗阴冷的大堂之中，罗异与杨间两人分坐两把黑色太师椅。
    其余几人穿着丧服，围着棺材席地而坐。
    至于周登，他坐在掀开的棺材盖上，这家伙似乎从不知道忌讳两字怎么写。
    “现在应该安全了吧。”蓦地，这个时候周登走了过来，他开口说话了。
    “他还敢说话？”
    孙瑞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看向罗异，带着几分询问。
    罗异摇摇头，“他可以说，是因为他的身份现在是鬼，这种程度的灵异波动在古宅内是允许的，但你们不行，丧服不是万能的。”
    早在发现红姐与孟小董踪迹时，罗异就察觉到，古宅内的压制并非绝对的。
    她们能行动自如就说明这里看似无解的压制中仍存在某种漏洞。
    “或许老人能压制的都是林中的恶鬼？”
    罗异心头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事实上这个可能性很大，因为无论一个驭鬼者有多强大，他也不可能在半复苏的情况下对抗一整片灵异之地。
    这已经无关聪明才智，纯粹是体量上就不对等。
    但如果把老人和整片鬼林看作一体，那问题就可以解释了。
    因为老人的死去，鬼林开始出现了失衡，所以有了恶鬼逃脱的现象。
    老人肯定是不愿意这种现象发生，所以他定下了七日还魂的丧事。
    前面的入殓、守夜是为了引导信使发现丧事的规律，等到第三天报丧，他利用灯笼将脱逃的恶鬼聚集起来。
    当恶鬼齐聚，吊唁日也就到来了，这一天他将鬼林的媒介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利用自己压制了这些恶鬼。
    所以从根源上看，压制这些恶鬼的依旧是鬼林，只不过是换了媒介，由黑色的树干变成了死去的老人。
    理清楚这一点，孟小董和红姐的行动自如就能解释了，因为她们本就不是被鬼林关押的恶鬼，自然不会受到限制。
    “不，红姐或许会有影响，因为她还有一部分是张幼红。”
    罗异想道。
    她的身上同时有张幼红、红姐、柳青青三个人的影子，这种特殊性，让人很难估算她所承受的压制。
    “或许这也是她无法直接对我出手的原因，因为她在这群恶鬼中本就格格不入，一旦出手，很有可能会因为活人的身份殃及自身。”
    罗异大致理解了她的离去。
    不是不想出手，而是不能出手。
    当所有的恶鬼都静止，她的出手势必会相当的鹤立鸡群。
    撇开思绪，罗异决定不再去思索她的事，现在最紧要的还是吊唁。
    老人毕竟不是真正的鬼林媒介，他这种压制能持续多长时间，没有人知道，持续一天或许也只是他自己的估算。
    所以吊唁日这一天，其实是充斥着变数的。
    如何撑到鬼宴，也是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这里这么多恶鬼，它们身上一定有很多灵异道具，要是能挨着摸一遍，那就发达了。”
    周登脑袋转动，一双眼睛不怀好意的四处瞟着，故态萌发。
    这家伙是捡到人皮面具之后上瘾了，到处都想去弄点儿灵异物品。
    李阳、孙瑞眼皮一跳，他们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站起身来，一左一右仿佛条子抓罪犯一般将周登手臂按住。
    “嘿，我就是口嗨一下而已。”周登扭了一下，但两人不为所动，依旧固执的防着他，那眼神就像防贼一般。
    “哎！”
    周登叹了一口气，眼神一下子落寞起来。
    他觉得人生好难，自己明明是个好人，却总是被人误解、猜忌。
    “可能我就是那个独醒的人吧。”他感叹道。
    几人无语的转过头去，不去理会他作怪。
    罗异睁开眼睛，看向了他。
    “你这道具似乎很稳定？”
    从在灵异公交车上开始，这几天周登没少把这个鬼面具贴在自己脸上，这种使用强度比之罗异用刀还频繁。
    换做一般的道具，早就复苏了，但看周登的样子，却依旧活蹦乱跳的，好似一点事儿都没有。
    “你说这个？”周登指了指自己的脸。
    他现在说话声音很奇怪，带着回声，就像是开口的不只是他，还有那张鬼面具。
    罗异微微颔首。
    “这东西是我运气好，在灵异公交车上捡到的，准确来说是从一个死去的驭鬼者脸上扒的。”
    孙瑞暗自撇嘴，心里想到：这操作这果然很周登。
    他摸了摸脸，露出个庆幸的表情。
    “其他人都以为那是恶鬼，我起初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因为一些原因，我在车上多坐了一阵，这才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是不是那只鬼从不动，也不下车？”
    “嘿嘿”，周登笑了两声，“罗队就是罗队，一句话就切中了要点。”
    “我也是察觉到这一点，这才大着胆子上前摸尸，果不其然，那具尸体内的恶鬼早就离开了，但这张鬼脸却遗留了下来。”
    罗异表示理解，这种情况并不算个例，杨间身上的鬼影不就有一段时间总嫌弃他的身体，想要换个恶鬼之躯嘛。
    至于被丢弃的鬼面具，显然不符合离开的那只恶鬼的审美，毕竟恶鬼也是有节操的，不会饥不择食。
    看愿望鬼想方设法驾驭饿死鬼就知道。
    “就这样，这鬼面具才便宜了我，这玩意在车上停留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准确来说它几乎死机了，除非遇到特别强大的压制，它会掉落以外，几乎不存在掉链子的可能。”
    周登说完，即便是刚刚扭过头去的孙瑞和李阳两人都向他投来羡慕和一丝丝敬佩的目光。
    他们不得不服，周登绝不是个单纯的莽撞人，这家伙，粗中有细，观察力和执行力同样惊人。
    这种目光就让周登很受用，他故意的动了动脖子，朝杨间撇去个得意的目光。
    杨间冷笑一声，他才不会惯着周登，他冷哼一声，“运气好罢了。”
    “运气好？”对于这话，罗异不是很认同，但他也没有去否定杨间。
    因为他知道杨间只是和周登有矛盾，所以才嘴上不服罢了，他心里恐怕也对周登有了改观。
    能活到现在的，都没有蠢人，因为愚蠢的都死掉了。
    “这一夜还有好几个小时，难道我们就这么干坐着，不如来打牌？”
    周登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副牌，对着两人扬了扬。
    杨间脸色一黑，直接闭眼，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罗异耸耸肩，两个人可没法儿玩儿。
    周登自讨没趣，但他似乎也不在意，他坐在棺材前，眼珠子转动几下，似乎又有了新的主意。
    “第四天吊唁，第五天是鬼宴，鬼宴米饭是关键，或许它可以将涌入大堂里的鬼给送走……”
    他说着说着就盯着孙瑞，眼睛一眨不眨。
    孙瑞抱着膀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哎，真是不是所有人都像罗队那么聪明”，周登抱怨一句，带着嘲讽。
    孙瑞面色一沉，他突然有些后悔，后悔在老林的时候没有下手重一点，他当时就该一棍子敲死这个不积口德的家伙的的。
    “米饭是关键你懂吗？”周登继续引导道，在他看来，他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孙瑞还是一脸的茫然，那愚蠢的神色看上去就跟村头的二傻子没有区别。
    孙瑞脸色阴晴不定，要不是不能说话，他早就喷他一脸唾沫了。
    “我觉得你保护不了米饭，不如把它交给我，以我的实力，保管让你平安度过鬼宴。”
    周登摆着胸口，胡吹大气，但眼神却带着狡诈，显然目的不纯。
    孙瑞咧开嘴，口型快速变化两下。
    “靠！”周登一下子站了起来，“好小子，我好心劝你，你敢骂我？”
    孙瑞手指摸上黄金龙头拐，眉毛挑动，那意思很明显。
    大家都用不了恶鬼的力量，抡起打架，我可不虚你！
    周登看着那根黄金拐棍，感觉后脑勺又疼了起来，他眼皮子颤动，捏了捏拳头。
    想了想，他决定还是不吃眼前亏，当然他是绝不会承认他是因为没有趁手的武器，觉得胜算不大才放弃的。
    “本队长不和你一般见识。”他冷哼一声，自顾自的又坐了下去。
    孙瑞又动了动嘴皮子做了个口型，气得周登直接转过脸去。
    那口型罗异也认得，就两个字。
    副的。
    他周登是个副队长。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一点、两点、三点……
    就在几人心神放空，渐渐松懈之时，古宅之内却又再次出现了异常。
    “沙，沙沙！”
    那熟悉的收音机声音突然响起了，一开始声音很小，但是很快这个杂音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功夫就格外的清晰起来。
    声音飘忽不定，回荡在古宅之中。
    即便是罗异，一时间很难确定真正的位置，似乎对方在保持着移动一样。
    “那鬼东西又来了！”
    杨间猩红的鬼眼微微裂开，滚动的眼珠子赤红，露出一点凶光。
    其余几人心头一颤，他们都知道这东西，这只鬼疑似能引导其它恶鬼，在守夜之时，它就干过这种事情，差点就覆灭了信使团队。
    几人也曾经尝试关押它，但都失败了。
    这玩意儿出现的永远都是媒介，真正的恶鬼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
    而现在，这鬼东西又出现了。
    “沙，沙沙，死了，死了，终于死了！”
    鬼收音机的声音再度响起。
    那诡异的男声变得高亢起来，似乎有些兴奋。
    罗异面色一变，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忽略了一点。
    “如果说老人还未彻底复苏，他现在充当的是鬼林的媒介，那么鬼林的媒介能够限制住古宅从内到外恶鬼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所以，只要做对步骤，吊唁日该防的根本不是林中的恶鬼，而是古宅内的恶鬼。
    因为，它们才是真正的变数。(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