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逆行的船

    还没见到鬼湖的真面目，一些意料外的情况出现了。不存在于现实的鬼街，祭奠死人的祠堂，诡异的店铺，无脸的人，还有那个夜晚在河边洗衣服的妇女。
    种种的一切，就像一层厚厚的迷雾笼罩在这偏僻的一隅。
    所有人心底都沉闷起来。
    惟一的好消息是沈林发现了进入鬼湖的节点与时机，那就是午夜的零点，在太平古镇的废弃渡口。
    夜渐渐深了，河面上开始起雾，随着时间一分一秒靠近，薄雾渐渐浓厚，眼前的河面，路旁的芦苇荡，对岸的长街.
    一切模糊起来。
    更深露重，水汽汇聚，化作雾水沾湿衣裳。
    罗异几人守在渡口，静默无声。
    “来了。”李军突然出声道。
    远处，浓雾中景象扭曲，现实与未知灵异之地正在融合。
    一点黑色出现，继而快速的开始靠近和放大。
    水面上泛起水，一艘老旧木船在浓雾中缓缓驶来。
    等离得近了，众人这才发觉，这艘木船，没有船夫，也没有船桨，但它却好像有自动定位一般，缓缓的靠岸了。
    “通过这艘船，我们可以进入鬼湖，但途中可能会有危险。”沈林说道。
    “这船哪来的？”阿红好奇。
    “应该是前人留下来的灵异工具，就像灵异公交车，只不过那个是送鬼的，这个是送人的。”罗异回答道。
    沈林神色一动，“罗队似乎知道不少。”
    “不止是你会做功课，我身为负责人，你觉得我会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你们身上吗？”罗异不紧不慢道。
    沈林心下了然，同时对罗异的手段愈发忌惮了，要知道他探知道这个渡口，可是废了不少的手段，可以说差一点就被鬼湖留在了水底。
    但罗异却不声不响的就得知了这些情况。
    他用了什么手段，又知道多少，没人知道。
    “不过好在我们是队友，如此，倒不用担心他设计坑我。”沈林心道，从成为驭鬼者开始，他就不相信所谓的道德与人品了。
    他相信的，只有到手的利益。
    目前大家的利益是共同的，他自信不会出现互相猜忌背叛的事情。
    “正好零点，上船，我们出发。”
    等船靠岸，李军率先登船，船体稳定，未因重量而摇晃。
    罗异、沈林、阿红相继上船，但船并未立即启动。
    “需要撑船吗？”李军询问。
    “记忆中无需人为操控，它会自动前行，但这次似乎情况不同。”沈林解释。
    “那是因为还没给钱。”
    “给钱？”沈林一愣，“给什么钱，钱又给谁？”
    “给我们脚底下的这只鬼。”罗异从怀里掏出两张三元的纸币。
    纸币图案简陋，但颜色颇为驳杂，绿绿的，有种粗劣的质感，看起来甚至还比不上一般的冥币。
    “你怎么会有这种钱？”柳三惊讶。
    “做好事得来的”，罗异说道：“怎么，你对鬼钱有研究？”
    “略懂，虽然不清楚这纸币来源，但我知道鬼钱有特殊用途，而且面额越大越稀有，常见三元、四元、七元，七元最大，至少我见过的最大的是七元。”柳三说。
    “但可惜，我现在也没有了，之前某个灵异事件中，我用掉了。”柳三神色遗憾，似乎还有些心痛。
    “七元都用掉了，看来你遇到的那只鬼很厉害，莫不是就是你身上的这个纸人吧？”罗异看了他一眼。
    柳三眼角轻颤，“我可没说是一次性用掉的。”
    见到柳三沉默，罗异也没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几人关系不到位，柳三不愿意透露，这并不奇怪，而且就刚才柳三的细微反应，就已经能说明些问题了。
    罗异拿着鬼钱，来到船头，这里摆放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油灯四周被一个透明的玻璃罩了起来，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不会被风刮灭。
    豆丁大小的火苗摇曳，勉强照亮了这条小船的前半部分。
    罗异将鬼钱卷起，递到火焰上方。
    很快，纸钱燃烧起来，火光吞吐绿色的光圈，在这晚上犹如磷火，看上去有几分吓人。
    黑色的香灰一点一点掉落。
    很快这两张钱就变成了两张黑色的灰烬，罗异扭动手腕甩了甩，将外层遮掩的灰烬抖落，众人这才发现他手里的钱竟然变样了。
    变成了一张两元的纸币。
    “四块？”罗异拿着找回的两元，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
    本来他是打算给自己一行五人买票，所以他直接掏出了六元。
    但现在鬼船找零两元。
    说明有一人不用买票。
    “那么问题来了，那个人是谁？”
    阿红、还是……自己？
    “应该是阿红，她还没走走到这一步。”李军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在他看来，如果说特殊，那么只有阿红勉强能算一个。
    因为自己早已死去，现在只不过是画出来的李军、柳三不用说，纸人一个，那个沈林更是古怪，居然存在于记忆之中。
    有存在于记忆中的活人吗？
    “那么我这个分身也被算作了鬼么？”罗异心底思量。
    这似乎也是合乎逻辑的，因为分身严格来说是分身鬼所制造的躯体，并不是真正怀胎十月所培养的血肉之躯。
    “这样看来，钱是给鬼或者说异类交的，而不是上船的驭鬼者。”罗异说道。
    阿红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她压下异样，不露声色的依次看了四人一眼。
    四个队长都被判定成了“鬼”，若不是知道他们还有活人的意识，她都想夺路而逃了。
    她从没想到，有一天，异类居然成为了“正常”，活人反倒被算作了“异类”！
    “这就掉四块钱。”柳三咋舌，要知道他收集这么多年，一共也只有十来块钱，还因为驾驭纸人的缘故全都用掉了。
    本以为十块就是巨款了，没想到这小船跑一趟就要四块，而且还不知道回来要不要收费。
    要是回来也收，那他真的有辞掉总部队长，来这儿当个摆渡人的心思了。
    “所以这玩意儿和灵异公交车一样，其实是服务恶鬼的，但问题来了，鬼怎么会给钱呢？”
    罗异心中还有疑虑。
    交了钱后，小船自己动了起来。
    它逆流而上，飘飘荡荡的，显得很是轻松，沿途的水面被船体拨开，化作两列涟漪。
    船上的人也没有感觉到一丝摇晃，反而非常的稳定。
    而且随着小船离开渡口，几个人发现河面四周浓雾包裹，周围的建筑若隐若现，最为古怪的是有些建筑的轮廓根本就不是太平古镇的。
    周围的事物逐渐开始陌生了起来。
    甚至小河都开始变得宽阔了，超过了之前看到过的宽度。
    这种变化不是骤然发生的，而是慢慢随着小船的游荡慢慢发生的。
    才十几分钟的时间。
    众人就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了一条陌生，诡异的河流上。
    这，已经不在现实了。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在费了四块的乘船费，一路上果真安稳了不少，没有鬼奴窥伺，也没有恶鬼袭击，就像是进入了一个正常的模式。
    阿红坐在简陋的木船上，目光凝视着下方的河面。黑暗笼罩着河水，不知是缺乏光线还是此地本身的特性，她完全无法辨识水下的景物。
    小船微微摆动，船头的油灯也跟着晃动。
    昏黄的光亮洒落，在水面上照出散乱的光点。
    阿红心中涌起好奇，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水面。
    然而，当她收回手指时，她惊讶地发现手指竟然没有湿润，反而感受到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息，仿佛划过的是凝固的寒气而非液体。
    “这不是普通的河水。”阿红心中暗道。
    罗异也察觉到了这种古怪，与其说是船行走在水上，倒不如说是游走在空中，因为底下的根本不是河流，而是一片湿重的云汽。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黑色的渡船，通向神秘之地的河流，以及独特的过河费用。”阿红道。
    “你想说什么？”柳三询问。
    沈林站在船尾，笑道：“她是在提民间传说吧？这场景确实像极了一个神话故事，奈何桥、忘川河”
    “传说中忘川河是连接人间与地狱的通道，河中充满了沉溺的亡魂，他们无法摆脱，而活人难以逾越。在忘川之上，据说有一艘小船，专门接送无法独自过河的孤魂，而掌舵之人，被称为摆渡人。还有传说，忘川河畔生长着彼岸，红如鲜血，美丽至极，引人沉醉。”
    “不过传说往往夸张美化，说不定只是重度妄想症的臆测。”沈林补充说道。
    李军神色肃穆，“这些都是故事，不要自己吓自己，我们一路走来，哪里有彼岸，又哪里有什么摆渡人。”
    “那可说不定”，柳三持不同意见，“神话故事也是人写的，空穴不来风，而且在普通人看来，我们这样能力的人，与传说中的神和鬼有什么区别？”
    “神可不会死”，李军面容阴沉，“照我看来即便这些故事都是有据可查的，那也是颠倒了事实，混淆了视听。”
    沈林讥笑一声，“说得也对，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仙界、只有恶鬼复苏，众生沉沦的地狱。”
    “罗异，你觉得呢？”李军转向一直沉默着坐在船头的罗异。
    “我？”罗异笑了笑，“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不是鬼入侵了我们的世界，而是我们本身就在地狱，这里原本就属于它们呢？”
    “属于它们？”几人惊骇的看着罗异，他们不敢想象，这样的见解居然会出自总部的队长，而且这个见解如此大胆，如此的离经叛道。
    骇得人头皮发麻，浑身冰凉。
    五浊恶世，地狱已空，厉鬼复苏，人间如狱。
    倘若人间不是人间，那么复苏的究竟是鬼，还是.
    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