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第227章 神也无从得知

    木野熏也是一个亚极陀。
    但他有病。
    在天亮号事件发生之前，木野熏还只是一个虽然内心迷茫，但却也算内仁外义的成熟可靠的高级知识分子——这也是天亮号幸存者对他信赖的由来。
    但在经历了天亮号的变故后，逐渐觉醒了力量的木野熏就开始精神分裂了。
    对方也不能说是一个恶意敌役。
    就是纯粹的……有病。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木野熏的精神出问题了的话，他才会是川原认为最合适的那个带领「亚极陀」的人。
    可惜亚极陀里没一个正常的。
    川原当初打算让他们去接触【天亮号事件】的时候，就告戒过几人要注意“木野熏”这个人。
    但对于都能够变身的“亚极陀三人小队”来说，天亮号的其他人其实都不足为惧，那些人甚至连超能力都没有完全激发出来，唯有已经觉醒了的木野熏才是一个威胁。
    可木野熏就算再厉害，也不一定能让两个亚极陀直接悄无声息的消失。
    除非泽木哲也已经开始帮天亮号的其他人觉醒能力了。
    但这不应该……
    川原皱眉思索着，总觉得自己应该错漏了什么，甚至这件事不一定和「亚极陀」有关……
    他看了眼面前战战兢兢的榊亚纪，召来停在路边的究极追迹者，然后直接将吓得尖叫一声的榊亚纪丢了上去。
    “你要带我去哪？苇原凉失踪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她慌忙喊道。
    “别吵，不然将你丢下去。”
    川原坐上究极追迹者就升空了。
    本来听到那话的时候，榊亚纪还期望他能将自己丢下，结果摩托车一下子窜到了万米高空，她霎时惊得整个人都呆住了！
    再看向坐在前方的男人背影时，榊亚纪的眼神就开始变了，人也意味不明的安静下来了。
    ……
    日落黄昏。
    川原返回了polepole咖啡馆，下车时见到路边停了一辆低调的黑色小车。
    他提溜着惊魂未定的榊亚纪放在地上，转身就走进了咖啡馆，榊亚纪这一次也连忙紧跟其后。
    店门上的风铃晃荡响了一声。
    吧台后面正在分餐的饰玉店长抬头看去，顿时露出习以为常的笑容：“哎呀，是阿原回来了啊，又结束一次冒险了嘛？”
    “嗯，之后又要叨扰店长了。”
    川原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店里刚好是晚间忙碌的时候，虽然客人不多，但早前回来的津上翔一这会儿也在忙着待客。
    他见到川原回来后立刻惊喜说道：“川原先生也是来帮忙的吗，太好了，我感觉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呢！”
    川原：……我寻思着你也是有点没心没肺。
    他没理津上翔一，环视一圈后将目光放在了角落里的咖啡桌旁，坐在那的人正好朝他伸手招呼。
    “欢迎回来。”一条薰笑了笑。
    “嗯，我回来了。一条，翔一跟你说了事情吗？”
    川原走过去拉开椅子坐在对面。
    没能得到回应的津上翔一怏怏的抿了抿嘴，正好旁边有客人喊他，于是他就又热情满满的迎了过去。
    单人咖啡桌就只有两张座椅，在咖啡店门口打量了一眼的榊亚纪见状，走进来从旁边推过一张椅子，然后格外乖巧的挨着川原坐了下来。
    一条薰有些意外的看了眼榊亚纪，接着才对川原问道：“是苇原先生和冈村小姐的事情吗？”
    川原神色认真的点了点头。
    一条薰便思索着说道：“前段时间，警方在报纸上公布unknown的信息的时候，我和冈村小姐见面商讨过如何安置超能力者的事情，主要是为了处理天亮号事件的幸存者。”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坐在旁边的榊亚纪登时浑身紧绷。
    天亮号上发生的事情难道都已经被警方知道了吗？
    还有处理他们……难道这群人真的是像木野先生说的那样居心叵测？
    榊亚纪又开始后悔跟过来了。
    川原这时却严肃说道：“一条，我直白的说一下我的看法，天亮号那群人目前对苇原根本没有威胁！而且苇原是和冈村一起离开的，如果他们两个闹起来的话，警视厅那边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就算是看到几个怪人在街道上大乱斗，警方那边至少也是会知情的，而且津上翔一应该也多少会有感应。
    那家伙就算神经大条，但至少也只是一个进化最完整的亚极陀。
    然而情况却是——
    那两个人在社会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条薰立刻就懂了他的意思。
    “你等一等！”
    一条薰神色也板正了起来，转头就拿出了手机拨打电话。
    在他们这边交谈的时候，那边的津上翔一接待完客人后突然就凑了过来，笑容灿烂的问向榊亚纪：“请问要喝点什么吗？”
    榊亚纪：“……”
    榊亚纪瞄了眼旁边揉着眉头的川原，然后嘴角带起一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谢谢，我不用。”
    但津上翔一依旧很热情：“不要客气！我们这里除了咖啡还有果汁哦，甚至汽水也有！对了对了，最近店长还新开发了热情满满的火焰咖喱哦！你要不要尝试一下？”
    川原拧眉看着他：“翔一，你先去帮我泡杯咖啡吧，加奶不要。”
    “喔，好吧……”
    津上翔一遗憾的撇了撇嘴，转身去吧台后泡咖啡了，正要取店里的咖啡杯的时候，旁边的饰玉店长就已经给他递了一个宽口陶瓷杯。
    打发走了凑热闹的津上翔一后，一条薰那边的通话也已经结束了。
    惯例听完了全程的川原率先说道：“苇原和冈村是我让他们活跃到人前的，不管现在有没有确定是自卫队那边的行动，我都打算先过去一趟。——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听到前半段话的一条薰正要开口，川原就已经给他补上了最后那句话，于是他只能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回警视厅，松仓先生如今也在理事会，在事情调查清楚前我们先保持联系。”一条薰目光认真的看着他。
    “亚极陀的情况和古朗基不一样，我确实不会乱来。”川原又补了一句。
    “我是担心那边乱来。”
    一条薰意味深长的与他对视。
    川原不说话了。
    一条薰便也舒了口气。
    等到津上翔一将咖啡端过来的时候，一条薰刚好准备离开，他见状还赶紧招呼了一声：“诶？这位警官不再尝一下咖喱饭再走吗？”
    “不……不用了。”
    如果不是川原总喜欢待在这里的话，其实一条薰挺不想在这里谈正事的，尤其是polepole又多了个津上翔一后。
    一条薰离开了。
    但神色不明的榊亚纪还坐在这。
    川原把她捎过来，只是想看看对方这里还能不能找到其它线索，但目前只有一条薰接到了电话，同样在关注【天亮号】的泽木哲也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讯。
    他当初走之前特地给对方交代过，先不要给天亮号的其他人觉醒超能力，除非苇原凉实在快死了……
    而在见到一条薰后，川原之前怀疑是天亮号幸存者对苇原凉两人动手的想法瞬间摒弃，转而想起了另一件事——八王子基地的超能力研究所。
    这里总归是一个现代科技社会。
    能在警视厅（科学）和津上翔一（玄学）都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在东京都境内把两个能变成“怪物”的大活人弄走，除了警视厅和自卫队之外，一时间还真的想不到其他势力了。
    但在上次的【亚极陀抓捕计划】一事后，现役警视厅理事会被弹劾，去年升任调离的松仓先生得以重回了警视厅担任理事官。
    那么到这个地步，会是哪一方的行动已经一目了然了。
    可惜警视厅管不到自卫队啊。
    川原垂头看着咖啡杯里荡漾的漩涡，幽深的眸子仿佛也在旋转着。“那个……”
    旁边坐立难安的榊亚纪忽然出声，她试探性地摸上了川原的手臂。
    正在想事情的川原侧头轻瞥了她一眼，榊亚纪心中一颤，倏地就收回了双手规整放着，然后勉强露出尴尬的笑容。
    “你们刚才说的……自卫队什么的，是什么意思？是和苇原先生有关吗？因为对那些特殊能力者……”
    川原收回视线呢喃道：“是啊，听起来很麻烦吧，搞不好的话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战呢，而且你到时候还得是先锋军。”
    榊亚纪：“……？？？”
    榊亚纪顿时懵逼的看着他。
    这是什么跟什么？
    她只是想找一个能够在怪物的威胁下庇护她的地方而已！
    川原没再捉弄她，沉默的皱眉喝了口咖啡，既然一条薰那边让他再等一等，他自然也是愿意相信一条薰的。
    相信对方不会让他失望。
    天边的最后一抹余晖很快消失。
    入夜之前的时间最为忙碌，有着暖色调灯光的咖啡馆与街道上的漆黑清冷仿佛被一条线切割成了两个世界。
    而这个时候，川原突然侧头看向了咖啡馆的窗外。
    他倏地放下咖啡杯，转身出门。
    坐在桌子外围的榊亚纪从懵逼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眼了一下，旁边的男人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嗯？”
    正在吧台后擦盘子的津上翔一疑惑的看着窗外歪了歪头。
    ……
    “你又有什么事？”
    街道的一盏路灯下，川原皱眉看着那个站在灯光下被照得像个白衣女鬼的人。
    “你回来了。”
    夜晚的冷风掀起白衣女子散落的乱发，芭璐芭轻声说着，朝他露出一抹习惯性的神秘微笑，然后缓缓抬起了手。
    街边的灌木丛里，长满了刺的绿色藤蔓破土而出，交织缠绕着疯狂生长。
    在路边的白炽灯光的照耀下，那庞大的藤蔓生长成了一个茧的形状，并在上面开出了晶莹的红玫瑰，只不过又是顷刻间，那些绽放的朵与藤蔓都快速枯萎了，露出了藤蔓茧里的东西。
    一个脸色苍白的黄毛缠绕在上面。
    川原目光一沉：“哪来的？”
    芭璐芭放下了手，脸上仍然挂着不知所谓的浅笑：“河里捡的。”
    川原紧绷着的手指蓦然攥起，而芭璐芭也果断放下人转身就走，只是她在氤氲着的灯光下微微笑着，意味不明的落下一句。
    “你觉得亚极陀和古朗基不一样，但人类可不会这么觉得。神也不会。”
    “……”
    川原厌恶古朗基，不喜欢天使，但却会维护与它们相差无几的亚极陀。
    谁也无法理解这种偏袒从何而来。
    神也无从得知。
    ……
    ……
    津上府邸。
    漆黑而死寂的房间里，唯有虚掩着的门缝处透出一丝极细的灯光照进来。
    泽木哲也神情惊惶而扭曲，痛苦难受的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他目光毫无焦距，身体颤抖着，在角落里不断地发出一些诡异的呓语。
    “力量……”
    “力量……”
    “力量……我的……武器……”
    “毁灭他们……杀死……不……”
    “救救我！……救救我……”
    他痛不欲生的嘶吼着哀嚎着，不像从前那个矜贵得体的名流，甚至不像是他自己。
    他或许不是泽木哲也，只是一个占据了对方的身体与思想的陌生意志。
    而在房间靠近落地窗的地方，坐着一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黑衣青年。
    他不为所动的听着耳边的悲鸣，感受着泽木哲也在人世间的欲望与痛苦中挣扎，他只是平静的注视着窗外，直到天边的最后一丝余晖彻底消失不见，才缓缓转过头来。
    “他回来了。”
    伴随着这句话话音落下，正在痛苦的泽木哲也猛然一个大喘气回过神来。
    他瞪大了眼睛剧烈喘息着，精神耗尽的疲惫与刺痛侵袭着脑子，但他不敢休息，只是抬头看向那个黑衣青年。
    “他取回了自己丢失的力量，想要用它来反抗我，就为了那些亚极陀。”
    黑衣青年说这话的语气古井无波，那双在黑暗中愈发幽深的眼眸也毫无感情，比之清冷孤寂的黑夜。
    然后他又回过头看向了窗外。
    “但是，他甚至都从没有像你这样去感受过那些人类的感情，感受他们的贪婪、愚昧、罪恶与痛苦，就这样认为自己是对的。”
    他像是在和泽木哲也说话。
    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
    因为神是从来都不需要从他人身上得到答案的。
    黑衣青年的目光落在不明的远方：“不过没关系，他很快就会明白了，会明白亚极陀的存在，只会毁了整个人类。”
    泽木哲也瞳孔微震，紧张而又畏忌的注视着黑衣青年的身影。
    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他要做什么？
    漆黑的房间里一片沉寂。
    好半晌后，对方才又轻轻出声。
    “你去休息吧。”
    “……”
    泽木哲也支撑着疲惫的身躯站起来，脚步虚浮地打开门走出房间，照进漆黑屋子的光线猛然扩大又迅速归拢，依旧只余那一丝。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了。
    整个别墅的二楼都没有其他人，泽木哲也走到客房的沙发躺了下去。
    ——想要了解神看到的人类。
    在提出了这个请求后，神也宽容的实现了他的意愿。
    于是泽木哲也以人类的意志，感受到了这个世界上千千万万的情感。
    不计其数的信息洪流冲炸着他的大脑，侵占着他的理智，操控着他的行为，甚至让他无法保持再自己的意志，让他忘了自己是谁，而被那感受到的“情感”所占据，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情绪聚集体。
    从这个请求开始实行，泽木哲也几乎就没有感受到过轻松的人类情绪。
    即使再良善的人，内心深处埋藏的黑暗与压力也会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被挖掘出来，然后随着风的流动飘散在世间。
    ——这就是神无时无刻的感受。
    所以神不信人类。
    不！
    这只是神一己之见看到的东西！
    泽木哲也蓦然睁开眼睛，重重呼了口气后来到了一楼，庄园里留守的管事朝他走过来。
    “先生，有人给您留了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