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寅山一步一步向人族强者走来，后方随行包括一众兽皇在内，皆为八级以上大妖。
    那些九级十级的妖兽，其庞大真身犹如一座座移动的山岳，抵近时带来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而众人只注目于那最前方的、妖族的万古一帝。
    寅山站定，时间恰好来到约定的点。
    两族之间有约摸一丈远的距离，这段距离居中的上方，半空中，一轮宝镜无声浮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凝聚。
    镜面清辉流逸，恍若一只怪异眼瞳，静静注视此间一切。
    两族齐整如一地俯首见礼。
    一束清光从镜中射出，化为两个大字：
    开始。
    寅山启唇欲言，人族一方却突兀响起一声：
    “且慢！”
    众人闻声而视，说话之人乃步仙宗掌门。
    步仙宗，人族一流势力，虽不及三大宗门，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名门大派。门中一位无上境太上长老，其掌门乃大乘后期修为。
    他向着宝镜一躬到底行以大礼，然后直起身来挺胸昂首，掷地有声地问：
    “阁下既是道尊法器，为何坐视妖兽为祸人间？”
    此话一出，立刻有数人发言。
    “正是，若道尊泉下有知，见人族遭此横祸，该何其痛心！”
    “今日如果道尊在此，必不会给这帮毛羽鳞介之属站在对面的机会！”
    “阁下曾随道尊扫荡妖兽无数，怎至如今却要作壁上观？”
    ……
    “太初观凝结道尊半生心血，却遭逢劫难被妖族动摇根基，阁下若持中立，无异于偏帮妖族，还请阁下三思。”
    像是事先商量过一般，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态度都极为恭顺恳切。
    最后那人话语中带上了太初观，当下便有不少人朝太初观掌门瞧去。
    太初观掌门眼皮微掀，向余闲递去一眼。
    余闲眉毛一扬，嘴角噙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说道：
    “前人创业后人守，人族，哦不，本门，本门遭难只能怪我们这些守业的后辈没本事，该说我们对不住道尊才是，哪来的厚脸皮怪人家不帮忙呢，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那人一时语塞，方才发言的其他人神色各异。
    妖族一方跟着传来一句：
    “人都死了还要让法器继续为你们效力，不嫌害臊。”
    音量不大，但恰好让在场所有人听见。
    寅山神情自若，不轻不重地道：“奔云。”
    奔云兽皇垂下脑袋：“属下失言。”
    他抿紧双唇，老实认错的样子，毛绒绒的长尾却在晃啊晃。
    身旁另一位兽皇悄悄给他比个大拇指。
    场中安静下来。
    人们的视线又集中到那面宝镜。
    与此同时，天渊内部。
    建筑群中的一处房间里。
    巨大的圆形光幕显现出会谈现场的景象。
    镜映容抱着一只体如大猫的霸山魔虎坐在椅中，脚边还蹲了一只，那只更大些，与寻常猛虎相近。
    一大一小两只霸山魔虎睁着圆碌碌的兽瞳，十分认真地看着光幕。
    燕澜相邻而坐，虽被织锦遮住眉眼，也不难看出她心系会场。
    “步仙宗，沧溟谷，叱灵古教，北河会，元京窦家……”她挨个道出那些发言之人所属的势力名称，“都是人族现存势力当中的佼佼者。”
    镜映容：“他们是主张攻打妖族的一派？”
    燕澜点头：“除了他们，还有一些暂时不敢冒头的中小势力。王……陛下猜对了，他们会在今日试探前辈的立场，意图将前辈拉入人族阵营，一同对付妖族。”
    寅山称帝后改了称呼，她还不大习惯。
    镜映容面上无波无澜，抬手胡噜两把小虎的脑袋。
    小虎喉咙里滚动低响，张开趾爪在她大腿上踩来踩去。
    燕澜：“他们也许怀疑过强敌之死乃前辈主动出手，所以对于拉拢前辈有部分把握。若是不成，他们也没有损失。”
    镜映容诛杀兽神一事没有对外公开。
    两族中只有寅山和燕澜知晓前因后果。太初观掌门将此事知会了余闲，但两人不知强敌身份。
    或许是巧合，双方散布出去的说法都是那位神秘大妖因逞凶太过，触发了空极道尊留下的后手，即那一式举世之力的法术，以致被其抹杀。
    在此基础上，道尊遗宝突然现世，就变得顺理成章。
    镜映容捞起小虎的一只前爪，捏捏柔弹厚实的肉垫。
    小虎的注意力从光幕上转开，扭身攀上她肩膀，舌头一伸舔了她一脸口水。
    燕澜抿唇轻笑。
    镜映容顶着满脸亮晶晶的唾液，从容恬静地观看光幕。
    那边众人依旧在等待宝镜的反应。
    妖族一方渐渐凝生出一股紧张的氛围，许多大妖看宝镜的眼神染上几分忐忑戒备。
    人族则是一派淡定。在发言之人的设想中，最差的结果不过是宝镜对此无动于衷，对他们不予理会。
    众所瞩目下，镜面光芒一闪。
    人族这方场地倏然一空。
    方才那些说过话的掌权者，竟是失去了身影。
    众人惊愕时，有人指向宝镜，惊呼道：“在那儿！”
    但见镜面之中，多出了数道缩小的人影。
    人影在镜中茫然四顾，随即发现了什么，个个瞪大眼睛望向镜外。
    他们快步朝镜面走来，却被无形屏障挡住，一张张嘴唇快速开合，似在说着什么，却没有声音传出。
    外界的人族和妖族这下俱是明白，这帮人被困在了镜里。
    “他们被剥夺了与会资格。”
    莫慈开口说道，目光在镜中人上一掠而过，如同横穿朔野的风，不曾停留。
    “可以开始了。”她看向寅山。
    寅山与她视线一触即分，却是向宝镜作了一揖，道：
    “本次会谈意义重大，不宜缺席，请阁下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宝镜高悬无声，片刻寂静后，镜面再度闪过一道光芒。
    那群人被放了出来。
    他们惊魂未定，想起自己是因妖帝求情才得以脱身后脸色都难看得紧。
    天渊内，燕澜道：“谢谢前辈卖陛下一个面子。”
    镜映容一声“不客气”才说了半截，蹲着的大虎就站起来把她刚干掉的脸又舔得湿透。
    “……”
    这起风波后，场中再无人敢多言，寅山直接将会谈引入正题。
    她轻拍两下手，那接天连地的光壁轰然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