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9 告别(05)END

    六月底，这学期的最后一天，游思苹约了我们几个到郭亿诗家的咖啡馆。
    前阵子听郭亿诗提起，游思苹似乎只打算工读到这个月而已。
    因为早就毕业不用去学校上课，我一早就到郭亿诗家看她跟游思苹做点心了。
    虽然在聊天过程问了游思苹高中的事情，她却顾左右而言他，给我一种她没有很想回答的感觉，我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下午三点多，王英克跟刘时杰也出现在咖啡馆内。
    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他们了，看到他们身上穿着榆城高中的运动服，我迟钝的再次想起，他们早就是高中生了。
    王英克看起来跟之前没有太大差别，倒是刘时杰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变得更阴沉了。
    我们并没有多做交谈，郭亿诗也被游思苹叫到位置坐下。
    「干么一定要今天？明天就放假了。」王英克对着人在吧檯里的游思苹说。
    「因为我只打工到今天嘛！」
    「是哦？」听到这句话王英克一脸讶异，连一旁沉着脸的刘时杰也抬起头看了游思苹一眼。
    「所以我想请你们喝shiawase呀。」游思苹笑咪咪地端上四杯饮料，也坐了下来。
    「为什么不做了？也不跟我们说高中读哪？」听王英克这么问，原来她也没跟他们说吗？
    「就各种原因囉？」游思苹感觉并不想仔细交代，「反正，我真的很想请你们喝shiawase。」
    大家又陷入沉默，因为气氛实在太诡异，我率先拿起一杯饮料到面前，注意到我的动作后，郭亿诗也伸手。
    「小思希望……你们都幸福。」游思苹笑咪咪地看着我们，但总觉得这个笑跟以往不同。
    「你怎么了？」刘时杰开口了。
    游思苹愣了一下，却只是摇摇头，忽然有点大声的说：「时杰学长！」
    「干么？」
    「虽然现在很辛苦，但我相信这已经是最辛苦的时候了，之后一定会更好！」游思苹一脸严肃，而刘时杰没有回答他，只是双眼直盯着她。
    刘时杰果然遇到了什么事情了吧，表情有够可怕。
    「珮璇学姐！」游思苹忽然喊，我愣了一下，她将视线转向我，「虽然失恋很痛苦，但还是可以把每段感情都当作初恋一样，认真对待喔！如果因为这样就再也不谈恋爱喔，太可惜了。」
    我点点头，有点讶异她会突然说这些。
    虽然没有根据，但却有种她要就此离开的感觉，所以才讲这些话。
    「亿诗学姐，谢谢你跟叔叔愿意让我在这里工作三年，我学到很多东西，而且非常快乐，希望学姐能早点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游思苹对郭亿诗说。
    我看向一旁的郭亿诗，她眼眶泛红。
    「英克学长！」游思苹视线朝向王英克，王英克嗯了一声。
    「他们三个就麻烦你多照顾和关心了！」游思苹说出来的话，不只让王英克本人露出错愕的表情，我跟郭亿诗也同时蛤了一声。
    「呃……为啥？」王英克疑惑的看着游思苹，「话说你也太奇怪了吧？只有我没有祝福的话哦？」
    「因为英克学长最不用操心呀。」游思苹笑嘻嘻地说。
    我们几个实在猜不透游思苹的心思，感觉她也没有要跟我们说清楚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又把话题带走。
    啜饮到最后一口时，忽然不想那么快喝完，因为有种这是最后一次喝游思苹调饮的感觉。
    刘时杰似乎还有事情，他站了起来，对游思苹说，「游思苹，再见。」
    「嗯，时杰学长要保重哦！」游思苹虽然笑着，但在看到刘时杰转身推开门后，却有一瞬间露出有点落寞的表情。
    和郭亿诗交换了一个眼神，却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才刚喝完shiawase，店里忽然进来一大群客人，和郭亿诗确认不需要帮忙后，因为不想佔着那么大的位置，我跟王英克决定离开咖啡馆。
    「小思到底怎么了？」才刚走出咖啡馆后我开口。
    「不知道，我现在也很少来了。」王英克耸肩，「我猜是家里的事吧？可能有什么让她不能继续升学或是要离开这边的理由。」
    「是哦。」想到她那有点强顏欢笑的模样，我感到心酸。
    「你不要跟她一样喔。」王英克忽然没头没尾的说。
    「什么？」
    「我觉得她可能想来个不告而别？虽然刚刚已经够像告别了。」
    我也觉得，因为她刚刚并没有跟我们说再见，只要我们保重而已。
    看了一眼走在旁边的王英克，已经想不起来上次跟他独处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曾经有那么一个时刻，他被摆到心里特别的位置，而我现在仍旧很感激在生命很混沌脆弱的时刻，他伸出援手。
    「干么不讲话？」王英克侧头问我。
    「没什么，我不会那样的，毕竟你知道我是你们几个里面最幸福的。」我想起两年前他曾说过的话。
    他说的是真的，虽然他说教的时候好烦，可是这些日子我又再次明白自己很幸运也很幸福。
    「哈，你这样是在挖苦我吗？」
    「没有啦，开个玩笑。」我勾勾嘴角，「话说，刘时杰还好吧？」
    「应该吧？」王英克语气不太确定，「至少我想相信游思苹对他说的，一切只会更好了。」
    「那就好。」想到他阴沉的脸，实在有点可怕。
    「怎么不问我？」王英克挑眉。
    「像小思说的，你感觉很好啊。」
    王英克嘖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去台北？」
    「新生训练前吧？虽然学校离阿嬤家不远，但还是想住宿舍。」
    「大学感觉就是要住宿。」
    「你呢？设定好大学目标了吗？」
    「还没，反正我还有时间。」王英克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你感觉很适合当模特儿。」看了一眼走在旁边的王英克，每次见到他时都会觉得他又长高了。
    「哦？为什么？」王英克一脸讶异的问。
    还来不及开口，就忽然听到一阵叫嚣声跟金属类製品碰撞会发出的声响，感觉是有人起了衝突。
    王英克跟我一样注意到了，我们一起将视线转向不远处的路边，有一个人被推倒在地上殴打，当他说出对不起三个字时，我觉得全身好像被雷打到一样。
    是赖伟学。
    王英克也注意到了，他瞠大眼睛，我们对视一眼，在原地停了下来。
    赖伟学不断地求饶，然而那些人丝毫不理会，仍旧边叫嚣边甩着他们手上的球棍。
    「要不要帮他报警？」王英克问。
    呆了几秒，完全忘记要回应他。
    明明是赖伟学被打，我的脑海跑马灯却开始跑起，关于跟他过去的一切，关于那段很痛苦难熬和鑽牛角尖的日子。
    现在的我没有太心痛，没有觉得捨不得，但也没有因此感到开心和快感。
    此时此刻，我很确定对他的感情和那些纠葛真的已经放下了。
    就像新闻上看到的陌生人一样，即使看到他们受伤或遇到不幸的事情，也只会感到同情，并不会觉得心痛或不捨，也许会伸出援手，但也只是因为自己的正义感而不是私情。
    想起那段时间他很爱听的〈陌生人〉，想起那首歌最后的歌词。
    我不恨你了甚至感谢这样不期而遇
    当我从你眼中发现我已是陌生人了
    他早就已经把我当成陌生人对待，而我终于在这荒谬的不期而遇，也可以轻松地看待，心中不在起涟漪。
    也许是太久没回应，王英克似乎已经报完警了，说了声走吧，我们没有再将视线转向那边，而是加速离开。
    「幸好你们分开了。」公车要进站前，王英克忽然对我说。
    我愣了一下，点点头。
    上公车后，王英克在车外，掛着爽朗的笑，跟我说再见，我向他挥挥手。
    虽然不全然，但他也是我能好好和初恋挥别的功臣之一。不确定之后还会不会见面或联络，但我不会忘记他曾经帮助过我的事，由衷的希望他能过得好。
    我的初恋时间很短，恋情结束后却花了很多时间才治癒那些疼痛。
    虽然当下恨透了世界和赖伟学，却也因为这样发现自己有多幸运，被多少人温柔以待。
    如果没有爸妈的那些话语和谅解，没有郭亿诗和王英克的当头棒喝，没有蒋信说的那些话，不知道自己何时可以走出来。
    虽然花的时间很长，但终于在高中生活结束后，确定自己已经真的放下，能好好的告别我的初恋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