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笼络

    古临堡。
    会长静思室。
    滴答，滴答……
    灰白色的墙壁上，乌黑的血液沿着墙上的纹路往下滴淌。
    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凝固着一滩一滩的污血与残损的肢体。
    羊毛地毯上，一个半人形的物体，被黑袍覆盖着，不断挣扎、蠕动。
    大大小小的蠕虫从这半人的残躯，以及地上的残肢里不停往外冒。
    “会长”，或者说曾经扮演着“会长”的那个物体，正在痛苦地呻吟。
    它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精神力会遭到如此严重的反噬。
    本来一切都应该很顺利。
    自己早就在海月城附近安放了“虫”。
    每到8月，这只虫就会自动醒来，为自己搜捕异能者，会源源不断地为自己输送精神力。
    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从未出过任何纰漏。
    这一次，自己不过是感应到那边有大批异能者聚集，便稍稍提前些唤醒了那只虫。
    【各区域地图开放度：遗忘森林——100%；晴天高原——86%；庇护山谷——73%；凛风之岩——45%；霜影丘陵——20%；苍之冰原——10%；蔚蓝之境——2%】
    看到这个称号，初九不禁想起，前天和大猫在赶路时的一段对话。
    刚才，刚才，初九是说他想陆清晏了吗？
    一个嗓门有些粗的女声道：“跟你这种憨货，说个屁。”
    “像之前我想了很久的制糖坊，我这趟回去就得赶紧把图纸做出来。”
    *
    她此时已经知道了“初九阁下一下午做出了好多冰块”“初九阁下还拿出了好多草药”。
    初九本就猜到了几分，听大猫这么一说，更是彻彻底底明白了。
    现在劳伦他们唯一确定的事，就是这位异能者是被魔物从荒野扔进来的。
    这少年……是真的对唾手可得的名利毫无兴趣啊，连来抢先讨个好都懒得。
    初九：“？”
    啊有没有谁可以和自己商量一下，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人金发碧眼，身形高大，眉目开阔，和克拉拉看起来十分熟悉。
    初九点点头说知道，正好明天早上一起去，吃完早饭就回豆子村。
    小罐头：“喵呜！喵呜！”
    想来这个称号是依据“给小海狗们配了眼镜”而生成的。
    “你肚子饿了吧？给你小鱼干和牛奶！”
    “还有那个什么拓荒者，你说他不老老实实待在村子里，去招惹什么精怪种族啊？真当自己是什么传说中的英雄啊？”
    一次合作，一个仪式，一场胜利，能让人们燃起对未来的希望。
    皮囊坏掉的结果，不仅仅是无法把这一窝“虫”孵化出来。更要命的，它现在无法正常思考，也无法放出精神力去感知什么。
    初九正等着道格拉斯他们再说几句客套话便结束这次见面，没想到哈尔辛亲王轻咳一声，新起了一个话题：
    它眼睛瞪得溜圆，先是晃了晃尾巴，接着开始追着自己尾巴原地打转，直到把自己转得晕头转向原地倒了下去。
    回到海月城后，初九帮着来接应的卫兵一起，先将船上那些被魔物刺伤的伤患送去了临时搭建的“医疗区”。
    他想了下，心说不知道这里的草木灰和草药糊糊够不够，要不自己再做点出来给他们用。
    就是再去换一副皮囊。
    几人落座以后，侍从先送上来“可口”的餐前酒，又端上来“精心烹制”的食物。
    ……？
    初九低头看着手里的【亡灵之心】，迅速做出一圈细细的绳子，将这闪烁的石头当做吊坠挂在了胸口。
    初九真是没想到，自己在海里跑了那么多地方了，这片地图的开放度才停留在2%。就连苍之冰原的开放度都比它高。
    初九老老实实地应道：“我想肯定会有人跟您汇报的，不如到这里来做些自己能做的。”
    初九则是站起了身。
    “这下倒好，以前海怪从没到这么近的地方来过。”
    “这当中，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要忙活的事吗？”
    系统提示音响起。
    初九迷迷糊糊地扫了眼地图：
    那几人离开了。
    克拉拉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缓缓道：“我不但听说过，我还曾经派人去寻找过。”
    初九只能咬着牙，喝了两口不那么酸涩的蜜橘酒。
    初九带着灵兽宝宝们，和道格拉斯以及劳伦一起上了马车。
    听完劳伦的感叹，这边道格拉斯也叹口气：“从‘海怪’出现那天开始，小九估计就没怎么睡过觉了。他这次实在是太累了。”
    医师疲惫地抬起头：“你有冰块？”
    初九将小罐头爪爪里握着的那枚小小的，流光溢彩的“石头”取了下来。
    初九都有点迷糊了：“啊？我……我能做的，就是这些了呀。”
    哈尔辛亲王：“拓荒者初九，你有没有兴趣，成为王室的一员呢？”
    说到这里，初九想了下，直接道：“不过，城主阁下，我们的医师还是太少了。”
    “陆清晏，小罐头，它们都在感谢你们哦。”
    而原本“呼呼大睡”，不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的小罐头突然睁开了眼。
    这副皮囊，竟就这么分崩离析了。
    他问小海狗和灵兽们：“你们听见它们说话了吗？”
    “不知道是信息不够准确，还是其他原因，他们根本就没能找到这个村子。”
    初九在路旁愣了会儿，笑了下，轻轻碰了下胸前口袋：“嗯，还是正常的人比较多。”
    “我是‘拓荒者’，能从荒地里采集到能用的素材，能在荒野里认识其他种族……这就是我能做的事了。”
    只要是张皮，能兜住现有的“虫”就行……
    他一把薅过小家伙，在面颊上使劲蹭几下：“你醒了！太好了！”
    一连做出数十桶后，一位卫兵跑过来道：“阁下，角落里都放上冰桶了，医师说暂时不用了，您也休息一下吧。”
    *
    才走出去几步，一股风，将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的议论声送到了他耳朵里——
    小海狗和灵兽宝宝们都摇着头，说没有。
    一个高亢的男声大声道：“什么啊，我看就不该去和什么海犬族签协议。”
    它现在的精神极为涣散。
    初九又观察了一下，发现确实如道格拉斯所说，这两位医师，虽说忙得焦头烂额，但真正下的“医嘱”，归结起来就是：“这个包扎”“那个敷点草木灰”“这个让他喝葡萄酒，多喝一点”。
    只想知道他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好。
    而且速度之快——
    “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我还真有点想陆清晏了。”
    初九忙道：“是因为这个村子在荒野地区吗？如果是那样，我愿意试一试。”
    想着想着，他长长叹口气，翻身将脸埋进了枕头。
    她是来看望伤员的。
    “你是不是脑壳被海怪吓出毛病了？”
    开拓点增加，开拓度提升到38%，开拓者等级提升，灵兽们——除了小罐头——统统升级……
    新的皮囊……在哪里……
    自己只来得及感知到附近出现了那只虫所沉迷的酒液，还有它所依赖的酒桶，下一秒，这股精神力的连接，就被生生切断了！
    骤然间的精神力中断，宛如一记重锤砸在了本就已脆弱不堪的皮囊上。
    劳伦这才编了些瞎话，打算等明天上路了再把这件事告诉初九。
    “比如我很快就会宣布，黑麦子村即将被并入豆子村，成为新的豆子镇。”
    这种时候，已经顾不上去考虑新皮囊是否得体，肉丨体承受度是否足够了。
    “这次算是把人引到家门口来了！”
    初九不是个脾气差的人。
    如此想着，他拔腿走到外面，准备去问问捣草药糊糊的卫兵。
    恰在这时，不知是不是海风吹拂的缘故，这些“魂”竟往船的方向飘了过来。
    哈尔辛亲王瞥见道格拉斯的眼神，又看向干净乖巧的初九，心思一动，继续笑着道：“我还有两个儿子。”
    事实上，劳伦这次赶过来，是想请初九早点回豆子村的。
    “会长”在地上蠕动着，凭着本能，往静思室的门口爬去。
    “毕竟……毕竟我已经是很有经验的拓荒者了。”
    初九还来不及做出别的反应，大猫便已载着他到了海边，再没有说其他话的空闲了。
    克拉拉不禁失笑：“你说的‘要忙活的事’，就全是这个？”
    但这位异能者从被发现那天开始，就一直在胡言乱语，无法和人交流。
    他看见那些苍白虚弱的面孔，在阳光下绽开了笑颜。
    “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找到海犬族，把海怪彻底打飞了，你还跟这儿叽叽歪歪上了！”
    初九知道小罐头现在不会醒过来，便闭着眼，自言自语般说着：
    它呆呆地望着天花板，随后用猫爪爪不断地搓脸脸：
    初九立刻跑到一边，拿出大桶开始快速制冰。
    不然还能有什么？
    初九两眼一亮：“当真？那太好了！”
    大猫当时夸奖自己，说还好给海犬族们及时配上了眼镜，否则他们一个个视力模糊，在这次突如其来的袭击下，更会忙中出错、难以迎敌。
    道格拉斯和劳伦见了他，都纷纷行礼：“哈尔辛亲王”。
    “至于后续的事，道格拉斯还有老村长他们，都是很可靠的人。”
    而初九是他们所认识的人里，唯一一位能和魔物“交流”的。
    “然后你就继续去‘拓荒’吧。”
    待这少年走远了，克拉拉望着角落里尚未完全化开的冰块，嗤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