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第245章
    “焚天古藏？”
    应笑笑闻言脸色有些古怪，这玩意儿，说真的，这种消息，拿出去卖估计都不会有人看一眼。
    因为，焚天古藏名气太大了，不少冒险者甚至都去过不止一次，然而，却始终都没有丝毫收获，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焚天古藏内部，并没有什么危险了。
    “笑笑师姐，少族长，这焚天古藏，有什么问题吗？”
    林动见应笑笑和应欢欢姐妹两人脸色有些古怪，便不由得出声追问道，林玄闻言则是笑了笑，没有说话，甚至还悠然倒了杯茶喝了起来。
    沈府，正堂。
    沈夫人正苦着一张脸坐在那里，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粉裙女子，女子长得倒是清丽可人，娇俏活泼。
    只不过，此时的女子，正鼓着一张脸，似乎有些不忿，就连说话的时候，言语间都是带着几分埋怨。
    “娘，我不想嫁梁王世子，梁王世子是什么样的性子，娘又不是不知道，还偏偏让我嫁过去，这不是将我往火坑里面推吗？”
    沈知画心底确实对她母亲有几分埋怨，若不是自己母亲，把她说给梁王府，上一世，她也不至于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在新婚当天，丈夫竟然荒唐到跑去青楼过夜！
    后来，更是宠妾灭妻，她不过是杀了那个贱人，一尸两命又如何？结果呢？那个疯子，竟然要直接拔剑杀了她，甚至，太后都要赐死她，要不是她命好，皇帝陛下开口向梁王求了情，她就直接死了。
    可虽然没死，她却住了一辈子冷宫，先是在梁王府，后来，搬进了太子府，梁王即位后，大赦天下，她却还是住在冷宫，再后来，世子继位后，她依旧是住在冷宫。
    若是如此就算了，不管怎么样，就算是住冷宫，她也是皇帝的妃子！
    然而，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沈妙音那个自命清高的贱人，在嫁给右千牛卫大将军的幼子之后，那个纨绔子弟，竟然突然就开窍了，主动前往了边关，不仅屡立奇功，后来，更是被封了国公，沈妙音那个贱人，更是命好，得了诰命夫人的封赏。
    这一世，既然重生了，那，这个诰命夫人一定是她的，至于那梁王府，就让沈妙音去好了，到时候，还可以让林荣轩去告发梁王意欲谋反，立一大功！
    只能说，蠢的人，就便是多活了几十年，脑子已经不能够变聪敏……
    “你这丫头，当真是不识好歹，那可是梁王府，世子更是梁王独子，你嫁过去之后，不管怎么说，一辈子荣华富贵都是有了。”
    沈夫人听到亲女儿这番话之后，气得鼻子都歪了，为了这事儿，她可是没少操心，可以说，是将一辈子的聪明才智都用上了，更是得瞒着沈妙音做，要不然等沈妙音闹起来，她们母女都不好过。
    沈夫人自然知道，她的女儿配不上梁王世子，不管梁王世子如何纨绔，荒唐，那也是皇亲，是当今陛下最亲的侄子，将来也要继承梁王的爵位。
    但是，梁王妃说的可是沈家女，又不是直接说想迎娶沈妙音，到时候，只要将沈妙音的亲事定下，然后同意梁王妃的亲事，等那个时候，消息放出去了，米已成炊，就算梁王妃想要反悔，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毕竟，沈妙音的婚事已经定下了，她总不能一女两嫁吧？
    事实上，还真让她弄成了，前世，沈妙音心思也不在这上面，等到她知道的时候，沈家已经和林家交换了婚书，婚事直接就瞒着她给定下来了，沈妙音也无话可说。
    “右千牛卫大将军虽然地位不低，但那林荣轩乃是幼子，又不学无术，将来林家的家业，他能够分到几成，还不知道呢！”
    常言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为了沈知画，沈夫人可以说是真的殚精竭虑，一门心思，为自己女儿谋一个好夫家。
    “娘，那林小公子，虽然有些纨绔，但其也是个内慧之人，女儿相信，他一定能够浪子回头的，到时候，女儿跟着一定能够享福的！”
    沈知画不由得出声劝道，上一世的时候，她可是听说了，林荣轩后来在边关屡立奇功，可谓是功勋卓著，备受荣宠，就连她那个姐姐都跟着沾光，不仅得了个诰命，更是被特许入宫，与太后亲近。
    那时的她，可是住在冷宫之中，在那里都能够听到林荣轩的大名，可见，林荣轩是何等地耀眼。
    可是，沈知画却从没有想过，她的嫡姐能够出入深宫，真的就只是因为林荣轩得皇帝看中吗？
    就在此时，一道平静中带着几分清冷的声音，从堂外传了进来。
    “你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对那林家小公子如此了解？”
    “对啊，你如何对那林家小公子这般了解？相信他能够浪子回头？”
    沈夫人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后，也下意识地追问道，沈知画闻言，则是毫不犹豫地回应道。
    “当然是听别人说的了，不然呢？”
    沈知画虽然没有脑子，但也知道，重生是自己最大的秘密，不能够对外人说，要不然的话，怕是要被人当作妖孽附体给抓起来。
    可下一刻，一个清脆的巴掌便是直接甩在了沈知画的脸上，打得沈知画脸上火辣辣地疼。
    “啪！”
    清脆的声响，在堂内回荡着，一旁的婢女都呆愣在了当场，一并愣住的，还有沈知画。
    多少年了，她都没有挨过巴掌了，她记忆中，上一次被这么扇巴掌，还是在梁王府的时候，她杀了那个贱人，世子气极之下，才用巴掌扇她。
    坐在椅子上的沈夫人，回过神来之后，便是愤怒起身，转头看去，却是见到一脸严厉的沈妙音，正双眸冰冷地盯着被扇蒙的沈知画。
    感觉到沈夫人的目光后，沈妙音抬眸瞥了她一眼，这一眼，却是让沈夫人心底一怵，不敢跟沈妙音对视。
    收回目光后，沈妙音再次低头看向了伸手捂着脸的沈知画，可还不等愤怒的沈知画开口质问，沈妙音便是率先出声，怒骂道。
    “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不求你有诗书礼乐之才，但也当自尊自爱，你一待字闺中的女子，岂可妄议外男？”
    沈妙音一番话，直接让沈夫人和沈知画瞬间哑口无言，这件事，沈妙音说的没有任何问题，骂得对，打得更对。
    沈知画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如何对一个并不熟悉的男子如此熟悉？甚至，更是信誓旦旦地说，相信他能够浪子回头？
    此事，若是传了出去，沈知画的名声直接全毁了，说私会的，都已经算是有良心的了。
    “我……”
    沈知画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一二，可是，一对上沈妙音那双眼睛，却又感觉有些畏惧，甚至都不敢与之对视，那种压迫感，甚至比前世进冷宫前见过的太后，还要令人畏惧。
    沈知画并不知道，前世的时候，梁王妃曾有意让沈妙音合离，然后让她去当那个皇后，被沈妙音拒绝后，又顺势收了沈妙音当干女儿，当了太子的干娘，逝世之时，虽无太后之名，却是以太后之礼下葬！
    “你什么？就算你不要脸面，我沈家还有诸多女眷，她们还要脸面呢，我还有三个妹妹，等着将来嫁人呢！”
    沈妙音没有给这对母女好脸色，虽然沈夫人有点小聪明，但并不多，这种事情，怎么能在这里光明正大地谈呢？
    其实，这事沈夫人还真是给青出于蓝的女儿背了锅。
    沈夫人本来打算私下告知女儿这个好消息的，结果沈知画直接就来内堂找沈夫人，说是听到有人上门求亲，问过之后便想要换亲，这才被路过的百合给听到了。
    萧瑾霍然抬头看向了张大海，一双灼灼的眼睛，像是火炬一般，吓了张大海一跳。
    “世子爷，您没事吧？”
    张大海的声音，让萧瑾回过神来，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涩声说道。
    “没事，你先下去吧。”
    说着，萧瑾也不再理会张大海，木然转过身，神色深沉地向着墨梅阁走去。
    太后，那个最是宠爱他的老人，在他们这群先帝的皇孙们之中，他其他的堂兄弟，都是喊太后，唯有他，能开口喊她祖母。
    在太后心中，他永远是那个最需要疼爱的孙儿，是那个事事都关心他，天天都会记挂着他的祖母。
    萧瑾永远都忘不了，小的时候，他特别玩闹，可祖母总是微笑着看着他，不管他做了什么事，祖母都不会责怪他，眼中，一直都带着疼惜，只有在他入睡的时候，祖母会陪在他的床边，默默抹着眼泪。
    后来，年岁渐长，萧瑾逐渐懂事之后，也开始明白了，有时候心里实在委屈极了，可又不能和别人述说，每到那个时候，他都会跑到祖母身边，痛痛快快哭一场，祖母不会问他，更不会骂他，只会陪着他默默流泪。
    等到他哭累了，睡着了，祖母才会坐在他的床头，抚着他的额头，低声说着不要怪她。
    他又怎么会怪她呢？有些事，不是祖母的错，是他的错，他不该生在王府！
    萧瑾敢顶撞王妃，甚至敢和梁王吵架，可唯独面对太后的时候，萧瑾从来都是顺从的，从不会当面顶撞她，不会气着她。
    祖母说，让他以后少去逛青楼，他每次都应下，祖母说，让他尽快成个家，他也跟着应下。
    祖母一直都希望看着他尽快成家，可是，他成婚之后第二天，却没有想着入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老人家。
    虽然萧瑾知道，祖母并不喜欢沈妙音，但萧瑾更清楚，如果祖母知道，他娶了沈妙音，一定会很高兴的，毕竟，不管怎么说，沈妙音都是京城第一才女，宜室宜家。
    “世子，别在门外站着了，外面寒气重，小心伤了身子。”
    听到声音的萧瑾抬头一看，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阁楼门外，此时，绾绾正拿着一件袍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只见得，寒风一吹，穿着并不厚实的绾绾，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萧瑾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接住绾绾手中的袍子，然后直接披在了绾绾身上，二话不说直接抱着绾绾进了屋，反手把门关上了。
    “下次莫要再这样了，要是染了风寒，可有你罪受的，你一向最是怕苦了，那汤药你咽得下去？”
    拥着绾绾进了屋子后，萧瑾一脸严肃地说道，绾绾见萧瑾那少见的严厉表情，却只是温婉地笑了笑，低语道。
    “若是能让世子时时来看绾绾两眼，便是这辈子卧床不起，喝一辈子的汤药，绾绾也甘之如饴。”
    “说什么胡话呢，不许你乱说，你当初可是说过，要为我生儿育女的，将来，儿子随我学文习武，女儿跟你学琴棋书画。”
    萧瑾笑着抚了抚绾绾的前额，脸上带着几分憧憬的神情，渴望中却又有几分晃神，让得绾绾心底一沉。
    不过，绾绾的脸上，却也是露出了一份向往的神采，那双柔媚的明眸，此时更是亮晶晶的，看得萧瑾脸上笑容都真切了几分，只是，很快，那抹光亮便从绾绾的眼中消失了。
    原本构建的梦境，‘啪’的一声破碎了，醒来了。
    他，已经成婚了，他的世子妃，出身不凡，贤良淑德，而她，却出身卑贱，两个人，一个像是京城盛开的牡丹，高贵艳丽，另一个则是田埂上的油菜，虽然绚烂，却低贱不堪。
    “绾绾，我……对不起！”
    萧瑾张了张嘴之后，却发现，自己没法给对方任何的承诺，说休妻，他不可能这么做，皇室子孙无论是想要娶妻还是想要休妻，跟寻常百姓都不一样，是十分繁琐的。
    事实上，这一次，他娶沈妙音，之所以能够这么快就完婚，不是因为他父王是梁王，也不是因为他备受太后宠爱，而是，宗正寺那边给沈妙音面子，全力支持了这次的婚事。
    皇室子孙休妻本就极难，需要女子犯下无比巨大的过错才行，否则，是绝无可能的，更别说，他的世子妃还是沈妙音，无论是父王母妃，还是皇帝，宗正寺，都站在她那边。
    甚至，就连最宠他的太后，即便是看沈妙音不顺眼，也绝对会毫不犹豫，支持沈妙音的。
    便是合离都没有可能的，除非，他能够找到一个家世，才学都比沈妙音还好的，才有希望，以此说服太后帮他合离。
    萧瑾万般无奈，当初他许了她山盟海誓，可到最后，他却食言了，除了致歉，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世子不必如此，今生能与世子相逢，已是绾绾三生之幸，绾绾出身卑贱，岂敢奢望与世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绾绾连忙将脸上的黯然给收了回去，脸上再度洋溢起明媚的笑容，看得萧瑾心里一疼，她还是那么好，处处都不让他为难。
    再一想到，今天甚至连陪她一天都做不到，萧瑾心中就更是难受，可最终，萧瑾还是心一横，闭着双眼，低声说道。
    “绾绾，午饭后，我要先回府一趟，晚上再来寻你。”
    “世子心中记着绾绾就行，至于晚上，便不必再来了，莫要冷落了世子妃，绾绾也是女子，也知道，若是新婚刚过，丈夫便夜不归宿的心酸。”
    绾绾眉眼之中尽是留恋之色，似乎是想要将萧瑾的一丝一发，都记在心里。
    萧瑾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心中暗暗下定心思，等入宫见了太后之后，出宫便来寻绾绾，至于沈妙音，反正她有的人在意，有他没他也一样，而绾绾就只有他一人了。
    随后，两人也没有说话，只是耳鬓厮磨着，便是吃中饭的时候，都是拥在一起，彷佛都恨不得融为一体。
    许是想要早点出宫，巳时才过，刚至午时，萧瑾便说自己有些饿了。
    早早吃过午饭过后，绾绾借口要歇息，便将萧瑾给赶了过去，而萧瑾也没有多说什么，便出了天香阁，倒是让得不少人都是神色一惊，当真以为是这位世子爷婚后转了性子，竟当真只是吃了个饭，便出来了。
    萧瑾没有理会四周那些惊诧的目光，只是站在马车前，转头仰望着那一扇之前紧闭的窗户，此时，一名眉目含情的俏佳人，正轻倚红窗，顾盼流连。
    看了两眼之后，萧瑾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是狠下心来，转身进了马车，然后招呼着张大海向王府赶去。
    绾绾坐在窗前，一直目送着萧瑾的马车消失在远处后，这才关上了窗户。
    只是，关上窗户之后的绾绾，脸上已经没了之前那顾盼流连的深情款款，反倒是俏脸含霜，冷声说道。
    “妈妈站在外面做甚？莫不成，还要我亲自请妈妈进来吗？”
    随着绾绾话音落下，天香阁的老鸨连忙推门而入，见绾绾脸色冰寒，连忙跪倒在地上，低声说道。
    “不敢不敢，姑娘，老奴不敢！”
    “哼！妈妈应该知道我的手段，应该知道，背叛我是什么下场。”
    绾绾双眸一斜，那老鸨瞧了后，伏得更低的身子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对于绾绾的手段，老鸨可是十分清楚的，这是个手段十分狠厉的女人，要不然，也不可能从一介已经被卖身青楼的女子，翻身做了天香阁的主人，甚至，更是将天香阁，做成了京城名气最大的青楼。
    而自从绾绾接手天香阁以来，天香阁原本那些不怎么听话的女子，都已经被眼前这个看起来娇娇柔柔的姑娘给收拾干净了，下场完全就是生不如死——发卖北境狼族！
    狼族的人，简直就是一群畜生，对待他们汉人，更是残暴无比，要是被发卖了过去，单是心里一想，老鸨便是脸色一白。
    绾绾见敲打起了很好的效果，也是选择适可而止，再次恢复了之前那般温和的模样，轻声说道。
    “妈妈起来吧，地上凉，莫要着了风寒。”
    “老奴多谢姑娘恩典。”
    那半老徐娘的老鸨这才带着几分后怕地从地上爬起来，将身上的灰尘轻轻拍干净，防止等下出门的时候，露了馅。
    “妈妈帮我去查一个人！”
    绾绾目光放在面前的两张百两银票之上，眼中闪烁着几分怒色，她没有想到，这个沈妙音，竟然也有着这般手段，不争不抢，却能够将萧瑾从她这里带走，还让萧瑾承她的情。
    要不是萧瑾人就在她这里，让她有机会从中补救一番，只怕，萧瑾就要开始对那个女人有所动摇了。
    虽然那个女人没有得逞，但绾绾也不敢再有任何小觑，因为，事情已经一而再地超出她的掌控了。
    “不知姑娘要查谁？”
    老鸨低声问道，她可不敢去揣测绾绾的心思。
    “王府世子妃——沈妙音！”
    沈妙音的身世，其实非常好查，随便让人前来天香阁过夜的纨绔子弟口中打听一下，就能够打听得到。
    先母薛平昭，素有巾帼宰相之称，外祖父薛千山，大越军神，当今朝堂之上的公卿重臣，过半都是薛千山门下，更是先帝与当今皇帝的恩师。
    可难也就难在这里，这些都是一问就知道，而绾绾要的，是那些很少有人知晓的事情。
    之前，绾绾一直都没有将沈妙音放在眼里，虽然她出身高贵，学识不凡，可那又如何？只要世子萧瑾在她这里，她就立于不败之地，等时日磨一磨，迟早，太后会向萧瑾让步的。
    至于梁王和王妃，当太后都让步了，他们还能够扭得过萧瑾这个独子吗？
    那个时候，她姜绾绾就算是青楼出身又如何，不一样能够风光大嫁，八抬大轿抬进王府吗？
    所以，哪怕是得知了萧瑾即将大婚的消息，姜绾绾都坐得住，心里没有丝毫急切，甚至在萧瑾大婚的时候，她都甚至都没有施些手段，去引导萧瑾逃婚。
    因为她相信，萧瑾晚上根本不可能跟那个沈妙音洞房，到时候，那个沈妙音自会颜面尽失，甚至大闹王府，那时候，她再做退让，那时候，沈妙音就彻底没有机会挽回局势了。
    可是，第一步姜绾绾就失算了，她没有想到，萧瑾昨夜竟然留在王府，没来寻她，她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所以，今早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把萧瑾给留住了，按照绾绾的想法，大婚第二日，萧瑾一大早就来逛青楼，那位新娘子应该要急了，不管怎么说，为了树立她世子妃的威信，也会带人来天香阁闹事的。
    她闹事，也名正言顺，毕竟是萧瑾的错，然后，她就可以顺势受点伤，并且亲自把萧瑾劝回去，让大家知道，她其实也是个贤惠女子，只不过身世不好罢了。
    到时候，名声有了，萧瑾也必然对她更加愧疚。
    姜绾绾一切都做好准备了，甚至，担心沈妙音来了，只带人走而不闹事，还特地嘱咐好了，可偏偏，那位新娘子，只送来了二百两银子，加上一句话，就顺势将人带走了。
    她所有的准备都直接落空了，像是一拳打在了上，不仅没能够伤到对方，反倒是欠到了自己的手。
    更让姜绾绾没有预料到的是，即便是她退让了这么多，让萧瑾心中对她愧疚无比，可依旧没能够让得萧瑾对她许下承诺，没有说什么，将来迎她入王府的话，没有许诺她世子妃的位置。
    “难道，出身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绾绾将窗户轻轻推开一道缝隙，目光向着皇宫所在的方向眺望着，只感觉，那看不到的地方，有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气息，让她呼吸都有些沉重。
    可很快，姜绾绾的眼眸却迸发出了一股不服输的劲儿，玉手紧紧握拳，宛若凝脂的手背上，一道道青筋不断显现而出。
    “世俗偏见又如何，我命由我不由天！迟早有一天，我要这群迂腐的古人都跪在我的脚下！”
    “沈妙音，喜欢装清纯白莲是吧？可惜，你遇到的对手是我！”
    萧瑾新婚之后的第一天，绾绾就从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子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甚至，姜绾绾有一种预感，那个女人，就是终极大反派！
    ……
    万氏只感觉，这一觉睡得无比踏实，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甚至，都有几分当年刚嫁给梁王时，那种与薛平昭较劲的精神头了。
    那时，哪有什么累不累的，感觉做什么都有劲儿，明明出身书香门第，可却能够读的下兵书，后来，接管一支千人卫队的时候，都能够受着苦，忍着痛，只为了证明自己也可以。
    可自从萧瑾长大后，万氏只感觉每一天都活得提心吊胆，生怕哪天，浩荡天威就降落在了王府，生怕哪天，梁王在边关出了意外，生怕哪天，她撑不住倒下了，那时候，瑾儿一人，如何在这座吃人的京城里面，活下去呢？
    “孙嬷嬷，现在是几时了？”
    万氏看着还大亮的天，只感觉有些刺眼，下意识出声问道，做完事之后，就回来伺候王妃的孙嬷嬷闻言，连忙进屋伺候着万氏。
    “回王妃，还有不到两刻钟，就到未时了。”
    “我这一觉，睡了有两个时辰了？”
    万氏颇有些惊讶，她这两年一直都睡不好，就连晚上睡觉，都少有一次能够睡够两个时辰的，更别说像今天睡得这么踏实了。
    “让后厨温一下饭菜吧。”
    “回王妃，世子妃一直让后厨温着饭菜呢，而且，世子爷在天香阁用过餐食之后，刚刚也回府了。”
    孙嬷嬷连忙开口说道，随后，也不用王妃主动开口询问，就一五一十地，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转述给了万氏。
    “看来上天待我不薄啊，让妙音做了我儿媳。”
    万氏听完之后，脸上笑容就没有停下来过，有这样好的儿媳妇，睡觉能不踏实吗？
    “你快快让人去喊妙音来用餐，再来帮我梳洗一下。”
    孙嬷嬷愣了一下，随后连忙应下，先退出去，安排好了之后，这才进屋，给万氏梳洗一番。
    ……
    “阿嚏！！”
    沈妙音猛然打了个喷嚏，用手帕擦拭了一下后，连忙端起一旁的热茶，轻轻抿了一口，暖了暖身子，一旁的百合见状，急忙关心道。
    “世子妃，现在天寒，要不，还是先回屋用餐吧，现在午时都快过了。”
    “嗯，先回去吧，府库也盘点过了，午饭等等吧，先热着，等母亲醒了再一起用餐。”
    沈妙音将手中的册子收好之后，顺手从旁边拿起两个木盒，让百合拿着，便出了府库，等百合将门锁好之后，这才接过钥匙转身离去。
    才出了府库，沈妙音还没走多久，便迎面遇上跟在王妃身边的婢女水仙。
    “拜见世子妃，王妃请您过去用餐食。”
    “嗯，我知道了，世子爷可回府了？”
    “回世子妃，世子爷正在沐浴，春桃在伺候着。”
    水仙轻声回应道，春桃跟她一样，算是王妃一手调教出来的婢女，沈妙音嫁过来的时候，就是她们跟着孙嬷嬷，一起伺候着沈妙音。
    不过，沈妙音一向不习惯让别人跟着伺候，在沈府的时候，贴身婢女就没有几个，嫁过来之后，带过来的婢女，也都是跟着做事的，而不是来伺候她的。
    跟着水仙走到厅前，沈妙音就见到万氏正站在外面等着她，连忙提着衣裙，快步走了过去，扶着万氏往里走去，万氏也没有拒绝，反倒是笑着顺势握着沈妙音的手往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轻斥着。
    “妙音，王府事情是重要，但你这身子更重要，我一个老婆子，年纪大了，嗜睡些常事，你也不必为了等我，饿着肚子。”
    “母亲说的是，妙音以后会注意的。”看着顺着她的话往下应答的沈妙音，万氏气得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也不知为何，就感觉这孩子，就是莫名顺眼，笑着说道。
    “你啊，罢了罢了，以后我按时用餐好了，不然，饿着你了，我还心疼呢！”
    “母亲莫要笑话我了。”
    沈妙音抿嘴笑了笑，若是在沈府，她可不会这般待沈夫人，只因，她知晓万氏的为人，也真亲近她，才会用心待她。
    “对了，母亲，刚刚我盘过府库了，里面一些东西，我有些打算。”
    “你啊，以后这府上，都你说了算，你的话，就是我的话，我呢，正好偷个闲，好好养养身子，争取啊，以后多享享清福。”
    万氏本就打算放权给沈妙音的，眼下，沈妙音又是如此出色，还处处帮着王府，帮着她，帮着萧瑾着想，万氏就更加不会过问了。
    甚至，万氏现在心里都有了唆使沈妙音，让她好好处置一番那个逆子的想法，那逆子实在不像话，得好好整治整治。
    不过，万氏终究还是忍住了，不是说偏心儿子，而是，她知道，沈妙音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君不见，以往她怎么都喊不回来的逆子，今天直接被沈妙音一句话给叫回来了。
    所以，万氏也就没想着去添乱了，她相信，以沈妙音的聪慧，能够好好调教这个逆子。
    至于王府以后沈妙音当家，万氏不觉得有什么，逆子指望不上，那就指望孙子吧，她教不好儿子，沈妙音肯定能够教好。
    “不过，有一件事，我还是要提点你一下，那逆子，该管教的时候，你就得管教一番，不然，给他三分颜色，他真敢给你开染坊。”
    “还有天香阁那个，也是有城府有手段的，你也要注意着点。”
    别的，万氏都放心，她就怕沈妙音到时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乱了分寸，然后被那个逆子给将了军。
    “母亲放心，世子爷喜欢做什么，便去做就是，孔夫子曾说过，男子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如今，世子不过是没有定性罢了。”
    沈妙音轻轻一笑，那副气定神闲的气度，看得万氏连连点头。
    “我既然是王府世子妃，那自然该帮着世子爷，处理好府中事务。”
    “母亲，尝尝这个羹汤，安神静气。”
    万氏眯着眼睛望着沈妙音，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她是真真喜欢沈妙音，懂事，体贴，知进退，暖人心，处处都想着别人，为人大气有肚量。
    也是啊，要不然的话，沈府岂能一团和气？就沈云那没脑子的，和沈府那个蠢妇，能够维持着沈府的体面，真就全靠沈妙音撑着。
    “别光顾着我了，你也多吃些，等我样些时日，便邀请一些命妇来府上，让她们好好看看我迎来的宝贝疙瘩！”
    “母亲又要笑话我了。”
    其实，午饭也都吃的差不多了，沈妙音给万氏盛了一碗羹汤，也没亏待自己，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放桌上晾着，一边跟万氏说着闲话。
    “那还请母亲提前告知我，到时候，我也请家中几个妹妹来王府坐坐，她们年岁也不小了，不能我这个大姐嫁了，就不管下面的妹妹了。”
    万氏闻言都怔了一下，看着沈妙音那温婉体贴，大气端庄的脸，也不由得感慨了一声。
    “你啊！”
    以前，万氏是真没那么信命的，可见了沈妙音之后，她当真是信了。
    当年，沈妙音降世之时，钦天监，还有不少相师都曾给沈妙音看过相，说此女贵不可言，乃真凤之命，可旺一国之运，可赐天下福泽。
    这种事，万氏以前是不信的，只当作是钦天监，还有那些相师，看在薛老将军的面子上，夸大其词。
    可今日，万氏当真是信了，若是沈妙音当年嫁了太子，以她这般性子，将来绝对是千古贤后。
    “放心，到时候，一定让你给我拿拿主意！”
    万氏正笑着呢，可下一刻，脸色都沉了下去，原本都端起的碗，都直接砸在了桌子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撇过头冷声说道。
    “怎么，我们未来的梁王，是来可怜我这个老婆子的吗？”
    有的时候，万氏是真想不通，萧瑾脑子究竟是不是没长，还是说，她当年生的时候，忘了把他脑子生下来了，哪有新婚第二天，新妇敬茶的时候，去逛青楼的？
    简直是荒唐到家了，若不是沈妙音给了他体面，今天，宗正寺就要来王府要人了，真以为宗正寺是个摆设吗？
    皇室可以不重礼仪，但最重颜面，所以，在外人面前，必须要有着更加严苛的礼仪，用来彰显皇室的威仪和颜面。
    “母妃，我……”
    萧瑾都不明白，怎么就一天没见，他娘就这么阴阳怪气的，以前他又不是没有犯过错，他娘气归气，但从来没有这样过。
    一时间，萧瑾站在那里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一旁的沈妙音及时开口了。
    “母亲，世子爷也并非有心，只是还不习惯府中多了一个人，可心底，还是关心母亲的，要不然，也不会母亲一开口，就直接回来了。”
    万氏听完后，脸色这才好了点，但还是不想看到萧瑾，以前总觉得对他多么愧疚，可现在，看看沈妙音，万氏觉得，这样的人才值得疼惜，而不是像萧瑾这样自甘堕落的。
    “世子爷是要入宫吧？旁边那两支老参，是母亲为太后准备的，另外，妙音今日吹了寒风，身子有些不适，便不随世子爷去拜见太后了，还请世子爷代我向太后请罪。”
    听到沈妙音的话之后，万氏都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后转头看向了一旁的两个木盒，神色都有些恍惚。
    原来，她说的有些打算，是帮着她送给太后。
    这让万氏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好，她与太后关系好？好，也不好。
    能够从那个乱世走出来，并且一路成为太后，太后无论是智慧，手腕都是极强的，为人也开明，对万氏这个儿媳也极好，尤其是，太后本身就心有愧疚，对万氏更是极好的，要不然，万氏也不敢随意假借太后的名义，去招呼萧瑾。
    但在萧瑾这里，两人却又是死对头。
    当年因为梁王领兵在外，为了朝局稳定，在有意引导下，萧瑾逐渐被一些纨绔子弟给带歪了，后来，太子逐渐长大了，可以开始管萧瑾了，可太后又开始插手了。
    都说隔代亲，可太后对皇帝的那几个皇子，都没有多么亲昵，可能也是因为当年就偏爱幼子梁王，又因为梁王为保住长兄皇位做出牺牲，让太后心中有愧，所以，一直都是最喜欢年纪最小的萧瑾。
    所以，等万氏开始管教的时候，太后明知道，万氏管得没有问题，可只要萧瑾一流泪，一开口，她就总是会忍不住心软。
    太后不希望萧瑾以后彻底废掉，可也不忍心看着萧瑾活得痛苦，导致这两年来，万氏与太后的关系，也开始变僵了。
    而如今，萧瑾已经成婚了，还娶了个如此贤惠的，万氏也有心想和太后修补一下关系，只是，都还没等她有想法呢，沈妙音就已经开始帮她安排了，当真是兰心蕙质。
    “是，咳咳，我记住了。”
    萧瑾下意识地应诺了一声，随后才意识到，说话的人不是他母妃，而是沈妙音，当即干咳了几声，只是，目光却更不敢看沈妙音了。
    萧瑾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他娶得这个，怕不是他的正妻，反倒更像是请回了一个娘，甚至，是比他母妃还要难对付的娘。
    “侍剑，你随世子爷走一遭吧，顺便将我屋内那套婚服，送去尚服局，请清荷姑姑帮忙打理一下。”
    凤袍的打理十分麻烦，清洗要小心，不能够过于用力不说，要是不小心，将凤袍上面的金线弄断了，还要绣娘用金线修补，这种事情，只有宫里能够处理。
    “喏！”
    侍剑十分郑重地应了一声，将剑交给了百合之后，便要向着沈妙音的院子快步赶去，万氏回过神之后，想起了什么，也连忙开口补充道。
    “对了，记得带些银钱，世子大婚，尚服局的宫人也出过力的，还有太后宫中的那些宫人。”
    说话的时候，万氏还有些懊恼，今早当真是被这逆子气糊涂了，这些事情，她都忘了事先安排好，一觉醒来，又过于松弛了，一时间都没有想起来，包括给太后备礼的事情。
    “母亲莫要忧心，等下让侍剑一并带过去便是。”
    沈妙音伸手轻握着万氏的手掌，柔声宽慰道，万氏见沈妙音一脸淡然，也是瞬间明白过来，她定然是事先就安排妥当了。
    “果然，我的眼光没错，不枉我当初拉下脸来，去沈府求亲啊。”
    一想起当时那个沈夫人的愚蠢，万氏都忍不住直摇头，也就是沈妙音脾气好，不计较，要是换了她当小姐时的脾气，没得她命令，沈夫人敢出府她就不姓万！
    “嗯？你还杵在这做什么？还不去准备，派人先入宫通传一声？”
    即便萧瑾是太后最宠爱的孙儿，也不是说就能够随意出入宫廷的，而是要得到允许才行，而且，太后居住在后宫，也不好给萧瑾能够随意进出的令牌。
    所以，萧瑾每次进宫，都得事先通传，得到太后允许之后，才能够进入后宫，而太后担心宫人不肯卖力，传信慢，都是得到消息后，就从自己宫里出来迎接。
    因此，每一次，万氏带萧瑾进宫，或者她让萧瑾进宫拜见太后，都是会提前派人通传一声，太后就会提前派人去准备一些糕点瓜果之类的，等着萧瑾到来。
    “是，母妃，我这就去。”
    萧瑾看着万氏和沈妙音那亲昵的模样，总感觉他是多余的，得到万氏的命令后，更是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了，看得万氏更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妙音，以后府上的银钱，你要抓牢一点，那逆子当真是崽爷钱心不疼，跟泼水似的，我知你是个好性子的，但这一点，你莫要让着那逆子。”
    “母亲说的哪里话，这王府终究是父亲的，是世子爷的，世子爷心里必然是有数的，只是，现在正是掷千金只为博红颜一笑的年纪，所以才的多了些。”
    沈妙音轻笑了笑，她倒是不在意萧瑾不钱，就算萧瑾一天砸了一万两黄金进去，她都能够摆平，要知道，她的钱，可不是那么好赚的。
    钱这种东西，赚到手不是本事，有命，那才叫本事！
    天香阁，什么东西，赚她几百两银子，她权当作给萧瑾的饭钱了，顺便给萧瑾养只鸟雀玩。
    可要是觉得，王府是他天香阁的钱袋子，想怎么拿就怎么拿的话，那她会让天香阁知道，京城这盘棋的规则，是什么样的。
    说难听点，天香阁那种地方，不过是世家给世家子弟的玩乐之地罢了，就是个玩物，里面的女子是世家子弟的玩物，天香阁，也不过是世家的玩物。
    以她的身份，真想要动天香阁，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天香阁是圆是扁，都由她说了算，只是，沈妙音不愿意脏自己的手罢了，而且，她也不想表现的太过强势。
    剑藏于鞘，便是礼器，可出鞘了，那就是凶器！
    礼器，受人尊崇，凶器，则令人畏惧！
    “太后，世子派人前来通禀，说来拜见太后。”
    慈安宫内，一名上了年纪的宫人，正低眉顺眼地站在一位头发白，却贵不可言的妇人身侧，低声禀报道。
    “哦？瑾儿一大早就去了那个女人那里，还能记着哀家？是那个沈妙音喊回来的？”
    太后先是讶然了一声，脸上带着几分慈祥，不过，很快就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名宫人。
    那一瞬间，原本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在这一刻，眼神竟是带着几分让人不敢直视的锐利，令得那宫人腰身弯的更低了。
    “回太后，是的，世子之前让人传信回府，说不回府用餐食，随后，世子妃令人送去了二百两银票，说世子想尝尝外面的佳肴便随世子，随后，世子在天香阁只用过午食便回府了。”
    这种事情，基本不可能瞒得过宫里，包括沈妙音假传太后旨意的事情，只是，看着太后的神情，那嬷嬷也知趣没有说起此事，太后都默许了，她一个奴婢自然不能多嘴。
    “果然是个聪明，知进退，识大体，顾全大局的。”
    那嬷嬷听着太后的赞叹之词，低下去的脸上，神色都带着几分震惊，她跟在太后身边十多年了，都没有听太后这么赞过其他人，宫中那些妃嫔没有，甚至就连梁王妃都没有。
    看来，这位世子妃，很得太后欢心啊。
    “太后说的是，据说，世子妃可是梁王妃亲自上门求亲求来的，梁王妃的眼光自然不会出错的。”
    “是啊，她亲自教出来的，又怎会出错呢！”
    那嬷嬷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突然感慨万千的太后，总觉得，太后夸得好像不是梁王妃，可是，太后以前不是说过，梁王妃随她，有慧心，有眼光的吗？
    太后的脸上带着几分回忆的神色，也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她发觉，自己越发喜欢回忆过去了，也越发心软了。
    想当年，她可是能够冷眼看着儿子跪在自己面前而无动于衷，被儿子破口大骂冷血也毫不在意的人啊！
    或许，是她想要守护的孩子，如今，也长大了吧，或许，是她真的也老了，再也做不了别人的依靠，只能够在这深宫萧墙内，伴随着黄叶逐渐飘落。
    “舒嬷嬷，让人备些世子平日里喜欢吃的点心，瓜果，茶水来。”
    太后轻轻叹息了一声，对着身侧的嬷嬷开口说道，只是，说完之后，神色之间却是有些迟疑，让得舒嬷嬷不敢迈腿。
    “算了，去吧。”
    轻轻摆了摆手之后，太后便缓缓躺在了躺椅上面，眼神有些恍惚，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舒嬷嬷见状连忙退了下去，不敢多问，更不敢多想。
    不一会儿，萧瑾便在宫女的带领下，走进了慈安宫，却发现祖母并未如同往常那般，在慈安宫内翘首以盼，而是静静躺在椅子上，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萧瑾示意旁边的宫人们不必作声，而是压着脚步走了过去，靠近之后，萧瑾才注意到，太后眼神有些空洞无神，脸色也有些复杂，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祖母，孙儿来看您了。”
    “嗯？瑾儿来了，坐下让祖母好好看看！”
    听到声音的太后，也回过神来，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萧瑾，脸上露出几分慈爱的笑容，伸出有些枯槁的手掌，拉着萧瑾在旁边放好的椅子上坐下。
    慈祥的目光落在萧瑾额前那几根没有收拢的发丝上，太后伸手帮萧瑾轻轻拢了拢，随后顺势抚了抚萧瑾的额头，眼眶中似乎还有着水波荡漾，含笑着哽声道。
    “昨日你大婚，祖母还没有来得及恭喜你呢，一转身，我的瑾儿也长大了，成家了，好啊，成家了好啊，祖母也了了一桩心事了，要是能够看到你生儿育女，这口气，也咽得心满意足了。”
    对上那双柔和安宁的眼睛，看着太后眼中强忍着的泪水，萧瑾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够低唤一声道。
    “祖母，都听你的。”
    “好，既然听祖母的，那你可要加把劲了，争取让你母妃早点抱上孙儿。”
    太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不吉利，伸手抹了抹眼泪，笑着说道，一边说着，一边端着旁边的一碟红枣糕送到萧瑾面前说道。
    “这是你最喜欢的枣糕，今天尚食局做了些，我特地给你留的。”
    其实不是特地留的，而是特地做出来的，太后以为萧瑾去了天香阁不会来了，上午做出来的没留，都给后宫妃嫔们拿去了，这一叠是太后特地吩咐尚食局的掌事新做出来的。
    萧瑾顺势拿起一块糕点后，便不由得愣了一下，因为，枣糕上面还带着点温度，早春寒气还是比较重的，糕点放了没多久，就得冷掉，可这些摸着都还有点温的……
    “祖母，这个枣糕真香，比王府的好吃多了。”
    “你啊，从小就喜欢吃这些甜丝丝的东西，祖母还记得，小时候你身体不行，每次都喝汤药，都是嚎啕大哭，跟要你命似的。”
    太后说着说着，目光再次变得恍惚了起来，脸上也不由得带着几分宠溺的笑意，甚至还用粗糙的手指，点了点萧瑾的额头，似忧似斥地说道。
    “你这小猴子，当年就是你最让祖母操心，生怕哪天你就先祖母去了。”
    萧瑾低头笑了笑，只是，眼神中多了丝丝忧惧和迷茫，不过，这些只在萧瑾心头闪过，便被压了下去。
    抬手对着站在一旁的婢女招了招手，萧瑾一边接过婢女递来的两个木盒，一边笑着说道。
    “祖母，这是送给你的两支老参。”
    “两支老参？你新婚，祖母还没给你准备什么像样的贺礼呢，反倒是你先给祖母送了份大礼。”
    太后说话的时候，脸上笑意也多了几分，虽然她知道，这肯定不是萧瑾的主意，但心里还是高兴。
    “祖母，这个，其实是母妃为您准备的。”
    萧瑾老老实实地交代着，说话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显然是觉得，自己没有想到这回事，而有些过意不去。
    太后闻言眉头都忍不住扬了起来，先是认真打开了其中一盒之后，再转头看向萧瑾，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另一盒。
    “原来是你母妃为我准备的，她倒是有心了。”
    两盒老参，而且品相都相近，是两支极品老参，只是，这送礼的人，也是个聪慧的女子，要不然，也不会给两支，一支送太后，另一支，能够和太后收相同礼品的，自然只有皇帝了。
    “对了，你昨日新婚，今日，怎么不带世子妃一起入宫见祖母？”
    太后佯装无意地随口问了一句，萧瑾也没有在意，只是随口答道。
    “祖母，世子妃说她今日吹了寒风，不能随我一起入宫拜见祖母，让我代她向祖母请罪。”
    萧瑾原本以为，太后问过之后，就直接过去了，他也知道，祖母不喜欢沈妙音，要不然，他大婚的时候，祖母不会没有任何懿旨传来。
    可太后接下来的话，直接把萧瑾给说愣住了。
    “嗯，是个懂事的，既然今日身子不适，那便不怪她了，让她好生养着身子，你呢，平日里也多多关心，你们毕竟是夫妻，这成婚了，就该收收心，以后就安安心心过日子。”
    太后一手轻抚着木盒，另一只手，则是拉着萧瑾的手，细声叮嘱道。
    “祖母，我知道了。”
    萧瑾愣了一下之后，便想着，按照以往的招数，继续先应着再说，估计，祖母对那个沈妙音，应该也就随口过问一下的，可不曾想，这一次，他却猜错了。
    “知道就好，这夫妻一起过日子啊，就是相互迁就，她迁就你，你也得迁就她，不能她一味退让，更不能你一味退让，明白吗？”
    让萧瑾尴尬的是，太后似乎来了兴致，不断教着他，该如何与沈妙音相处，该如何处理家中事务。
    说了许久之后，太后许是说累了，也可能是见萧瑾没有听进去，便摆了摆手说道。
    “祖母也半截黄土埋脖子了，说不定，哪天就随先帝去了，能帮你的也不多了，以后的路，还得你自己走，明白吗？”
    听着太后像是交代后事的语气，萧瑾心里莫名一慌，之前还带着的几分不耐，也立即消失不见，眼眶都瞬间泛红了。
    “祖母，孙儿记着呢。”
    “嗯，你记着就好，好了，祖母只是有些累了，没事，毕竟，祖母还没看到我的曾孙呢。”
    太后笑着抚了抚萧瑾的额头，轻声宽慰道。
    “祖母知道你心不在这儿，便早些回去吧。”
    “那孙儿告退了。”
    萧瑾有些不舍地起身离去，走到宫门处，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得，祖母正站在院中盯着自己的身影，顿时，眼眶更是一红，抿了抿嘴，咬着牙出了宫。
    见萧瑾身影逐渐远去之后，太后突然叹了一口气，对着旁边的舒嬷嬷说道。
    “舒嬷嬷，将一盒老参给陛下送去吧，陛下若问起来，就说是他师妹送来的。”
    “喏，太后可还有什么吩咐？”
    舒嬷嬷应了一声之后，却并未急着退下去，而是不经意问了一句。
    太后没有说话，而舒嬷嬷也没有动，只是躬身站在太后身后，安心等待着，好一阵之后，方才听到太后开口说道。
    “哀家记得，内府中还存有一枚印玺？”
    舒嬷嬷闻言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却见太后只是抬头望着天，似乎，那云海翻涌中，有着什么特殊的景象。
    “又快要到多风多雨的时节了啊！”
    太后轻声叹息了一声，随后对着舒嬷嬷摆了摆手说道。
    “呈于陛下过目，让陛下决断吧。”
    “或许，也该属于她，毕竟，是她当年摔坏的。”
    舒嬷嬷刚弯下身子，准备领命退下的时候，却听太后自语般说了这么一句，不由得浑身一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