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影视城内, 《舞鱼》拍摄现场。
    站在角落处的周笑像是发现了什么，踮起脚尖以一种微小到看不见的伸手招呼，示意着半蹲在门口探进半个脑袋东张西望的邓紫安往自己这边过来。
    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邓紫安很快便接收到信号, 一个麻溜便弓着身子往周笑的方向小跑进来。周笑看着对方安全抵达，便顺势往墙角的最深处挪了挪，勉强给对方腾出了个位置出来。
    “小周老师，多谢救命之恩！”邓紫安别提有多感动了, 伸出手将搓得已经有些暖意的掌心捂在冻得冷冰冰的鼻子上，闷声闷气地同周笑道谢。
    今天是《舞鱼》剧组在影视城拍摄的第二十天, 也是“最后”一天。明天下午，大家伙儿就将跟随着大部队全部转移至闽省鲤城——鱼灯的非遗传承地进行拍摄。
    因为男主苏若清的大学戏份并不多, 再加上场景和剧情难度都不大。哪怕是单看赞助商赞助的金额都能让人抖三抖, 房导却依旧会节省没必要的开支。换言之，周笑负责的b组在这个阶段就直接没有开启。
    因此, 作为b组场记的邓紫安在这段时间里便一直在和a组的场记沈甸交替着上班, 搞得都快没有时间观念了。
    这不，若不是周笑的提醒, 原本她还想着白天不过来呢。只是却忘了房导可能会趁着在影视城最后一天拍摄, 进行剧组工作人员大点名，所以她这会儿对周笑的感恩程度直接是达到了顶峰。
    “嘘”周笑只是顺手帮个小忙, 看着现场陷入僵局的拍摄，她下意识伸出食指抵住唇边, 示意着对方小声些。
    因为不久前的那声“cut”, 这会儿房间内其他工作人员都下意识收敛住了情绪。大家都知道房导的高要求、高标准，尤其是在拍摄时更是严苛的标准, 难免担心自己成为被骂的那个。
    邓紫安听话地点了点头，脑袋一歪, 就看到现场边沿处，还蹲着一个看起来还挺显小的年轻演员。再仔细一看，对方低头看着剧本的双眼都已经有些无神了，看起来就像是遭受什么重大的打击一般。
    “都拍这么多年了……”邓紫安对影棚中那看起来就挺文弱的“大学生”是真没多大好感。虽然她只是场记，但也已经不止一次和碰到这个演员的戏份。
    只是这几次合作下来，她只觉得对方这是在浪费大家时间。要不是房导看对方是真的热爱演戏以及还有其他作用的话，就是这几句的台词和戏份，那也还真轮不上他。
    “其他作用？”周笑有些疑惑，视线落在那名饰演着苏若清大学舍友的演员身上。
    “磨一磨大家的锐气啊”邓紫安笑眯眯道，嘴中说出的话却是十分现实，“这段时间，小周老师你有没有觉得拍摄得都很轻松啊？”
    周笑明白邓紫安口中说的“轻松”是什么意思，思索了片刻后，便缓缓点头。以她跟拍《繁花行》剧照的经验来看，因为电影的高标准，近段时间来拍摄的每位演员口条都很清楚，与电视剧拍摄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因为演员的配合度高以及拍摄的顺利程度，与其说是在拍摄电影，但给人的感觉倒不如说更像是在拍精品版的电视剧一样。总而言之，这里头就开始有不少人开始偷懒懈怠了。
    “所以……”周笑的视线转移到左前方还板着一张脸的房导身上，此刻对方正双臂抱胸严肃地看着场内那个还有些懵的演员。
    而跟那位演员拍摄对手戏的季邵，此刻正披着一件薄外套，低着头坐在场务给的小马扎上认真地看着手中已经翻卷页的剧本。至于扮演舍友的其他演员们，则是因为氛围有些不安地看着手中的剧本，有些不知其味地翻看着。
    “反正还有一天的时间”邓紫安笑眯眯道，“如果要还是没拍好的话，机票、车票全部取消也是有可能的，反正就等什么时候拍完什么时候走~”
    遇上别的导演可能还会顾及一下票价问题，但对于口袋充盈拿下了不少投资和赞助商的房溪来说，这笔钱她是真的愿意也舍得花钱出。这一点，已经多次进过房导组的邓紫安非常清楚。
    “那你都知道房导的性格，怎么还是迟到？”回过神来的周笑忍不住笑着问道。
    “嘿嘿，就这一次，就这一次”邓紫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被风吹得现在还有些凉的鼻尖，实话实说她其实也是有些懈怠了。也是被周笑一个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自己存在的问题。
    “好，休息倒计时十秒！”
    影棚内，在这本就不算太大的空间中。搬着一个小马扎的房溪坐在监控器前方，手中还拿着一个对讲机对着被周围一圈摄影器材包围着的演员们开口道，“再次拍摄，各部门都准备一下！”
    这一个场景在今天已经重复了多次，周笑这回的注意力却是移动到了场内另外一名默默无闻的小演员身上。戏份不多，台词也只有一句，却是时刻准备着进入拍摄。
    在影视城中，每天都会涌入成千上万的群演。在很多时候，他们所苦苦追求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从知名大导和顶级剧组中获得一个露面的小角色，哪怕不知道这句话在后期是不是会被“无情”地删减掉。但有这个角色存在，就在意味着自己未来是会被人看到的。
    房溪需要一两块磨刀石，磨一磨剧组内大家都脾气。但她同时也在希望着，希望能够尽自己所能，提携一些在为自己事业而在奋斗着的人。
    场内的拍摄随着房溪一声“第二场，第三镜、第五条”的开始，而再次进入拍摄中。然而这次的拍摄，却是明显要比前几场更融洽几分。
    ……
    季邵进组拍戏的第二十一天，一众粉丝等待着那每周的《苏打日记》等得那叫一个眼冒金星，都快要被饿晕了！但也正是这每周的等待，让不少人都对下一周的到来充满着期待。
    《苏打日记》是工作室每周六向粉丝们更新的季邵日常，因为就在开机那天剧组给了粉丝名额后，后续的一切拍摄如今都处于保密拍摄。
    为了缓解粉丝们对季邵的想念，以及新城为季邵打造的固定曝光，在所有人的期待下，这个记录着在《舞鱼》剧组内的“苏若清”日常，便开始有着一群忠实观众。
    大家看得都格外认真，尤其是上周看到助理在帮季邵挑手上的水泡时，一个个的心疼极了。但这个《苏打日记》却也是实打实吸引了圈内一批动手能力强的粉丝，有些都开始跟着图片中季邵的教学开始学起了制作鱼灯。
    今天的日记出得有些晚，但在一众“苏若清”低头制作鱼灯的图片中，一碗饺子和一碗汤圆的组合成了照片c位。
    《舞鱼》剧组内，因为在影视城这边拍摄时间的延长。今年的冬至大伙儿幸运地没在路上仓促解决，而是带着几分意味不明情绪在影视城过了这个节日。
    不过房导很大气，不仅在今天给大伙儿放了半天假，还都给工作人员和演员们送了影视城这边味道最好的手包汤圆和饺子。
    “给，芝麻花生粉！”房车上，陈申聚将刚刚从后勤那拿到的一包粉料扔给宋晓，自己则是慢悠悠坐下并打开手机，看着工作室新博文下的评论。
    《苏打日记》中的照片都是陈申聚和宋晓在季邵休息时间拍摄的，房溪在知道后也没阻止，只要没将拍摄内容泄露出去，她倒也不是事事都想管的。
    “啧！还好周老师让我结合了一下”陈申聚看着评论区五五开的饺子党和汤圆党，顿时就明白了早上周笑在知道他只想去后勤处拿汤圆时，无奈喊住他的心情了。
    因为还在拍摄，所以季邵这段时间的饮食都是在被严格控制的。因此，对于食物已经十分的他而言，吃饺子和汤圆都没什么差别。此刻对季邵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哪怕是草料也要带点味道才行。
    今年的冬至夜来临，陈申聚是打算给季邵下碗汤圆的，以此来抚慰一下孩子这段时间以来天天吃水煮菜的胃。倒是忘记了，自古以来便有南北方饮食差异之“争”。虽然这个“争”是开玩笑的“争”，但谁都希望自己能和喜欢的艺人吃着同一款食物。
    “确实”宋晓探过头来，看着陈申聚划拉的页面点了点头。评论区这会儿都在晒自家今晚的吃食，倒还真是没有跟去年一样，为水饺和汤圆谁更适合在今天吃而争论个不停。
    “季哥，季哥”陈申聚昂起头，看着自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季邵，招呼着道，“别刷评论区了，快来吃口热乎的。”
    因为现在明星手滑得太多，为了以防万一，季邵手头上所有社交媒体上的账号都由工作室进行运营。至于他现在手头的号，还都是公司统一下发的小号，杜绝一切有可能会掉皮的事情。
    不过这个账号也不是季邵私人使用的，就和其他平台其他艺人的账号一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艺人经纪人进行随机抽查。
    虽然这看起来限制条件很多，也或多或少有些没有隐私权。但对于公司来说，这是他们最快检查到艺人有没有塌房的途径。
    被自家经纪人催促的季邵最后看了眼评论区苕丝们发的图片，思考片刻后觉得自己今天水饺和汤圆都要吃！
    ……
    别墅房间内。
    “阿笑啊，今天是冬至夜，吃汤圆了没？”屏幕上，是郑女士和周父抱着辆半挂三花冲着周笑直乐呵。只是三花有些小傲娇，不肯就这么乖乖被抱着，虎头虎脑地看起来格外可爱。
    周笑将手机固定好，端起自己面前小桌上的一小碗，展示给正在和她视频通话的父母道，“喏，正吃着呢！这是剧组分的，这碗还是我们导演亲自给煮的黑芝麻馅汤圆哩！”
    该说不说，还有房导的亲自投喂，总是比自己一个人下汤圆吃要温馨的多。更巧合的是，在房导别墅里头住的几人还都是南方人，一大锅汤圆便已足够。
    郑静华瞅了一眼，感觉女儿这碗里头和超市买的袋装汤圆差不多，有些心疼地叹了一口气，“咱们家一直以来做的都是无馅儿汤圆，要不妈等会儿给你从家里寄些过去？”
    周笑一想到自家做的糯米无馅小汤圆就觉得喉咙开始发噎了，家里做的好吃是好吃，但每次吃一大碗那就有些不美妙了。而且汤圆这种东西也就只有在冬至夜吃，才有这种仪式感。
    看着屏幕另一头的女儿疯狂摇头，郑女士也被逗乐了。摸着手中暖绒绒的猫毛，突然感觉到怀中的小东西又开始不安分了起来。
    “诶诶诶”坐在边上的周父看着猫咪那头都快要往装着甜滋滋汤圆的碗边凑时，连忙手疾眼快地就将碗举了起来。转过头，还带着几分商量的语气跟周笑道，“金珠啊，你说说今天要不要给妹妹开个罐头！”
    “不行！”“别！”
    几乎是异口同声，周笑和郑女士立刻回应着周父的拳拳爱猫之心。
    “你爸真的是，咪咪都这么胖了，我上周还看到他又在偷偷喂猫条”郑静华有些抱怨地说着话，话还没说完就瞪了周父一眼。
    “小半挂该减减了”周笑在屏幕对面为老妈摇旗呐喊着。却见周父这会儿已经捂住半挂三花的耳朵，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听起来，似乎像是“咪咪别听，那是不好的话”之类的话。
    看着屏幕另一头父母就能不能给咪咪开罐头这件事在辩论，周笑舀起一颗胖乎乎的汤圆，幸福地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切。虽然没有和父母在一起过节，但这已经足够了~
    ……
    一个月后。
    红瓦古厝，夕阳余晖，当金灿灿的晚霞落于古厝墙壁上的蚵壳，那墙面上灰白色泽被艳丽的霞光晕染时，隐约间似乎能感觉到它在光芒中悄无声息变得更柔和温润了。
    “叮铃铃”挂在屋檐处的简易贝壳风铃在一阵晚风的吹拂下悠然响起，跟随着风铃被风吹动的方向望去，一个小小的孩童正坐在堂屋前的小板凳上，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的老人在麻利剖削着竹篾。
    镜头一转，这座由蚵壳砌成的大庭院内，摆满了各类竹篾和半成品的鱼灯骨架。有尾只差点睛一笔的“金黄大红鱼”，有白花花还没描绘色彩的“白板鱼”，还有看起来就精细到不行的鱼灯骨架。
    当风铃响起的那瞬间，庭院内摆放着几十盏鱼灯也似乎像是入了水的鱼儿，欢快得在庭院内“簌簌”作响。这一瞬间，在镜头下，它们喜悦而又快乐。
    “沙沙”这是坐在木椅上的老人用长满老茧的指腹，打磨着竹篾时发出的细微响声。指腹上的老茧在这个时候，代替了打磨工具成为有力道具，把小板凳上的小孩看得那叫一个痴迷不已。
    很快，一道清脆的嗓音响起，眼前这幅温馨感十足的场面随即便被打破。场内的一老一少都转过头看向镜头的方向，默契地点了点头，示意着这场拍摄可以继续下去。
    “感觉怎么样？”大榕树下，戴着渔夫帽的周笑拿起手中的大喇叭，对着监控器中的向她低头的一老一少开口道，“那咱们接下来就开始正式拍摄！”
    周笑的话刚落音，原本还有些轻松的现场立马开始变得紧张起来。预演就是这样，未开机前所有人的心情都是松弛的，但等听到导演说要开机拍摄时，一股发自内心的焦灼感便立即上来了。
    今天拍摄的场景很简单，是关于小苏若清对鱼灯开始感兴趣的一场，同时也是一场引出后续剧情的重场戏。
    片场内，小麦色肤色的李灵肩膀上扛着一台漆黑到发亮的专业摄影机。在外人看来很是吃力的设备，却是被她牢牢地固定在了肩膀上。
    无论是拍摄了多少场，每一场对李灵来说都是在全心全意拍摄的。尤其是这次和周笑的合作，单凭一些简单的语言就能让她拍摄到让自己都觉得惊艳的画面。
    李灵一直都觉得自己是挺了解周笑的，在交换联系方式后，和在朋友圈中时不时刷到的对方发布的作品合集，都让她下意识地注意着周笑。
    但一直等到她站在片场，听从着周笑的指导后，李灵这才终于明白房导为什么会选择对方担任《舞鱼》的b组导演。环视着周围一圈的同事，她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眼前的演员们，安静地等待着周笑下一次的口令发出。
    天色逐渐暗沉，但片场的调试好的灯光却将庭院照射得依旧宛若日落时分。站在监视器后的周笑眼神锐利，灯光的强度、摄像机的机位、片场中演员的诠释以及庭院中的布置，这些细节像是蛛丝般在她脑海中细密交织着，直至一个完美的、预想镜头的成行。
    每一个镜头都有着意义，每一个镜头背后都是日以继夜的预设和修改。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因为这些都已经在之前进行过严谨的讨论了。
    周笑拿起对讲机，微眯着双眼看着工作人员的快速调整缓缓道，“各就各位！”
    下一秒，片场就像是精密的钟表，随着周笑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同步运转。在看到场内演员示比划着“ok”的手势后，她提高音量，借助着手中的对讲机高声道——
    “a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