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溯流者

    黑影跑，周异追。
    双方身上都有一层光晕轮廓，黑暗中不影响识别。
    随着两者运动，整个世界也随之缓缓翻转，渐渐收缩为黑白两色构成的双螺旋结构，朝远方不停延伸。
    周异和黑影在这巨大的dna世界面上狂奔。
    古怪的是，周异发现自己走其中一侧就感觉稳定，能快速朝前移动。但如果换成螺旋结构的另一侧，就会出现一些奇怪卡顿和走神，仿佛他并不契合这边的道路，反而会造成被拉远距离。
    双方都在各自的路径上前进，就像两条无法交汇的平行线。
    黑影在前面叫嚣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能保留自我意识，不过即使我们共存，你也不可能消灭我。现在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公用一个机体！”
    “你这是在浪费大家的精力和能量，继续下去只是平白内耗！放弃吧，你是追不上我的！”
    “即使你想要跨过意识键进入我这一侧，也不可能让我消失，光是配对这一过程就足够让你断开。只要我保持往前运动，你就永远不可能追上！”
    “你不要再发疯！冷静一点！”
    话虽如此，它还是健步如飞。
    周异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否所说属实，但没有轻易放弃的习惯。
    况且双输总比单赢好。
    他不由脚下生风，进一步加速。
    能量消耗也随之加剧。
    “你能不能有点高等生命的样子！”
    对方见状急了，也只能提速：“这样消耗下去，只会浪费机体能量！你到底是不是高等生命！？到底有没有基本的理性认知！”
    周异闷头往前冲！
    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周，你听得到吗？你怎么了？听到请回答。
    是红隼。
    周异一边对其进行迅速讲这边的情况，一边继续奔跑。
    随着两者加速，整个螺旋环结构也在加快旋转，让他感觉进入了一个巨型的滚筒跑步机里。
    ——你所说的螺旋空间我没有查到相关信息，但既然是信息构成的意识空间，那么意识信息理论上就能进入。虽然我无法将你带出来，但你是可以将我连接进去的。
    意识同频很简单。
    但要怎么将红隼拉到这边，周异有些没头绪。
    如果将这里看成是一个聊天室，要怎么邀请外界游客？
    周异先尝试了大力出奇迹。
    ——来，红隼！
    ——进来！来我的意识空间！
    连续高频释放这一类的意识信息，却毫无结果。
    周异又想起，黑影之前说过一句话。
    “即使你想要跨过意识键进入我这一侧，也不可能让我消失……”
    意识键。
    也就是脚下的这个？
    周异看向脚下。
    螺旋结构的巨大平面由一块块长条板拼接组成，分黑白两色交错，看起来有些像扭曲的斑马线路面。
    这个长条板应该就是意识键，连接两个不同意识。
    周异停下后试着掰扯了一下。
    黑色长板的无法移动，白色长板却是活动的。
    他将一条最边上的白色意识键往上翻转180度，对折到了另一侧外悬空，变成朝外支出的一条长板。
    踩在这改变方向的长板上，周异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可以使用这东西。
    它就像是黑暗中的一个光源，能与意识同频产生反应。
    周异还没说话，那边红隼忽然反应。
    ——周，我定位到你了。
    片刻后，浑身有白光轮廓的红隼悬浮在这一条白色意识键上。它缓缓飞行，也带出了一个往前延伸的螺旋结构，仿佛代表着红隼的意识运动轨迹。
    红隼表示：“我可以用我的路径对它拦截。”
    新的螺旋开始演化，追逐另一侧的黑影。
    红隼比周异和黑影速度都要慢一些，但它的螺旋更加平缓和笔直，所以几乎是抄近路般前进，反而结果上是在朝目标快速逼近。
    这场面让黑影呆愣了一下：“这是在搞什么……怎么可能随便让外部意识进来……这副机体到底是什么情况，这都没事？”
    它只能继续拼命往前跑。
    周异则是边跑边想到。
    红隼能进来，那是不是说明其他人也行？
    他又掰开一根白色意识键，将其往外拉伸出去。
    片刻后。
    新的意识键上，缓缓浮现出身披甲胄的武器大师。
    周异对其下令：“谢逊，追击前方敌人，对它展开进攻。”
    “是，首领。”
    于是谢逊也开始奔跑起来，意识螺旋同样开始朝着前方目标直追。
    接下来，一名名黑武士被周异拉入这里。
    密密麻麻的新螺旋结构，给原本孤单的主螺旋增加了众多的分叉和支线。但殊途同归的是，它们都以各种角度和方式，最终连接进入了另一条意识侧。
    黑影此时被前后阻截导致无路可走，遭到黑武士和武士蟹们疯狂围殴。
    “不是，不是……等一下，等一下！”
    “大家有话可以好好说，好好说。”
    回应它的是钢爪铁拳。
    就像机体描述的那样，对方没有任何攻击手段，就占着一个血条厚。
    周异清晰感知到，这占据自己另一侧的意识在变得虚弱-
    8-
    10-
    44
    ……
    【机体2】的生命值在持续降低。
    爷爷说白狻猊能镇宅驱邪，这回真就展现了实力。
    看来对方不懂什么叫家传宝贝。
    周异跨过意识键，看着被武士蟹们轮番锤击刀劈钳剪的黑影，捏了捏拳头：“你什么档次，敢图我的身体？”
    “……”
    黑影似乎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你绝不是这个世界的生命，你是谁？”
    “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
    周异挥了挥手。
    武士蟹们又是一顿胖揍，让黑影又是蹭蹭血条往下降。
    这下对方彻底老实下来，不乱说话了。它被打得蜷缩在地，双手抱头，有了败者的自觉。
    周异睥睨着这个偷袭者：“现在我问，你答。”
    对方点头。
    “姓名。”
    “夫司叶臬·尼托凯尔得特兰·比克丘酋番·尤尼……”
    对方报菜名似得讲了两分钟不带停。
    周异大怒：“拿我寻开心是吧？”
    “不是。”
    对方似乎怕激怒了他，慌忙辩解说：“我是溯流者，通过圜流进入到各个世界，是文明的收集者。名字就是以继承的每一个火种生命的名字衔接，我的名字，就是他们的名字，每一个都很重要……”
    溯流者？
    周异看向红隼。
    ——无相关记录。
    周异又看向对面这个黑影人：“方便起见，就叫你小夫。”
    “……”
    对方似乎想要申诉两句，但最终还是敢怒不敢言。
    周异又说：“溯流者和破界者有什么关系？”
    “破界者不过是一群……跨界后寻找资源的冒险者，和我们溯流者根本无法相比，两者的差距就如同到处寻找粪便食物的虫子，以及拯救文明之火的传奇英雄。不论从理想，位阶，还是成就上，都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小夫不由有些骄傲。
    似乎在鄙视链上，溯流者远高于破界者。
    周异决定先稍微摸个底：“你拯救了多少个文明？”
    “……”
    小夫一时间吞吞吐吐：“现在还在努力中。”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没成功过。
    周异点点头：“也是，如果你真有那个本事。这个世界也不会进入废土时代了，过去的文明也不会基本断层。”
    “不是的，我们溯流者不是等文明濒临破坏时去拯救。”
    小夫对此解释道：“因为文明毁灭大多是非常突然的，而溯流者本身是通过圜流才能抵达被毁灭的文明所在世界，我们要做的就是趁着文明火种还未熄灭之前对其进行收集，然后将其保留和等待时机进行重启……”
    它们更像是一群文明搜救队员，做不到中止毁灭。
    周异皱眉：“也就是说，你们是通过圜流进入其他世界？”
    小夫愕然：“难道你不是通过圜流来到这里的吗？”
    “不是。”
    “……”
    对方呆了呆：“你的情况，的确超出我的认知。但是我还是得声明，溯流者能够通过圜流进入各世界，这已经无与伦比的杰出成就和高级技术！”
    “对绝大多数文明来说，圜流爆发是只能接受无法抵御的毁灭冲击，只要圜流通过光照传递抵达，就会凝固和融化整个世界的文明基础。”
    周异恍然。
    圜流原来就是死光。
    凝固倒是好理解，就像是死海底部那些被冻结一样的史前人类文明基础建设成果一样。
    但融化又是怎么回事？
    周异皱眉：“你说融化，指的是对生命的摧毁？”
    “说摧毁并不准确，应该是对生命形态的重构。”
    小夫说：“圜流将对既有生命进行一次自然筛选，然后会形成新一轮的生命爆发。”
    “只是不同世界也有不同的情况，这个爆发可能会是生机勃勃，也可能会是生物大灭绝。不过这里的情况就还好，大量生命通过了自然更迭，延续出了新的面貌。”
    周异好奇问：“溯流者是怎么样的一个文明？”
    “溯流者……不算是一个文明。”
    小夫思索了一会儿，说：“通常意义上的文明，要发展出具有一定规范的生命社会形态，并且创造出了意识财富。溯流者虽然也有一定的群体规范，但本身并不创造意识财富，我们没有创造过文明，只是文明的收集者和延续者。”
    周异这下彻底明白了。
    原来是半个同行。
    对方是文明尺度上的拾荒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