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四十四章 交通要道

    刺目的幽能洪流一遍遍冲刷着战场，将它们沿途遇到的一切撕裂、同化、引燃、摧毁，重型堡垒导弹从波纹一般的空间门中猛冲出来，这些诡异的毁灭者每一次出现都会带来一个宛若小恒星般耀眼的火球，战舰在太空中无声地肢解，足以轻易摧毁任何恒星系文明的强大武器在这里随处可见，在凡人的战场上可被视作神迹的太空战舰在这里变成了消耗品，成建制地化为漫天烟火。
    新军放弃了他们的大部分外围领土，好把所有的部队都集中在宁静核心及其周围的战场上，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的外围领土都很容易被攻占下来：一些外围世界属于军事要道，新军需要依靠这些跳板宇宙来集合兵力或者阻拦深渊希灵派往宁静核心的援军，因此在这些“关键节点”上，交战双方寸土不让，战士们以血拼的方式争夺着每一个太空设施、每一个世界之门，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防止这些军事要道落入敌人的控制之中。
    这个宇宙是争夺最为激烈的一个，也是旧军和新军对垒的桥头堡，宇宙范围内原有的各种太空设施早已经被摧毁大半，旧的主权枢纽现在只剩下一片蔓延了数个天文单位的灼热熔渣，目前交战双方正在通过建造临时世界之门和主权设施的方式抢夺宇宙的控制权，而“联合军”的到来将新军彻底压入了劣势——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占领这个宇宙只是个时间问题。
    第一、第六和第七舰队（魔能军团）已经扫清了几个小规模的争夺点，并在半小时前通过世界之门传送到两个临近宇宙协助那里的旧军扫清敌人余孽，现在传来的战况情况良好，那是两个已经被半放弃的世界，新军且打且退，固守欲望并不怎么强烈，大概很快我们就能得到两个新的桥头堡了。
    剩下的舰队和神族部队则都在继续强攻眼前这个交通要冲，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它拿下。
    “侧翼产生高能反应，大质量实体接近中……确认遭遇跃迁导弹袭击，联合护盾依然完好。”
    “舰队后方侦测到引力畸变……遭遇隐形轰炸舰袭击，拦截舰已出发。”
    指令中心一片繁忙，但仍井然有序，我看着大厅中央的全息投影，上面显示着间谍探针传来的画面：灰蒙蒙的太空背景下，一个暗淡的圆环设施正在慢慢旋转，其规模巨大，半径或许与月球相仿，不断有黑红色的战舰从这个圆环中冒出来，为我们带来源源不断的敌人。而在这个巨大圆环周围，是一大群堡垒舰和永恒母舰组成的混合阵列，这两种飞船本身就具备强大的防御力，它们建立起来的联合护盾已经坚固到令人发指，而在混合阵列的空旷间隙中却还有着更让人头疼的东西：一种怪模怪样的合金高塔，看上去就像数个大小不一的六棱柱拼合起来一样，这些六棱柱塔上游走着神秘红光，每次红光闪烁就会令周围的联合护盾增强一点：它们是敌人的护盾广播塔，看上去和帝国使用的型号差不多，但充能速度似乎更快一点，这些广播塔极大地加快了联合护盾的回充速度，让大型护盾也能跟小型护盾一样用刷新频率来硬抗伤害，在联合护盾的保护下，敌人的永恒级母舰自然有了更安全的开火环境。
    不过问题不大——我们的火力占优势，数量也占优势，虽然敌人的世界之门不断往这边派援军是个问题，但深渊希灵已经快把世界屏障上的敌人扫干净了，在强烈的干扰下，新军往这里传送部队的速度明显越来越慢，而且大型飞船似乎都在传送中受了损伤。
    星河主炮的一轮齐射再次撼动了敌人的联合护盾，并在其正前方撕开了一道口子，其他火力舰船立刻抓住这个机会倾泻出海量的炮火，将这道裂口扩大的同时快速杀伤着联合护盾内部的深渊战舰。在帝国军的联合护盾内部，体型狭长的远征级星舰在边疆堡垒舰的掩护下组成密集火力阵型，它们共同在太空中制造出一个超时空门，随后启动自身搭载的“日冕”主炮，把整个舰队的火力都投放到这一扇超时空门中，强大的能量浪涌瞬间摧毁了大门，但在这一头的大门坍塌之前，敌人的联合护盾内部已经出现火力宣泄口，成千上万条明亮的幽能光束仿佛爆裂开的“刺球”一样横扫一切。
    这就是联合护盾被严重击破的结果：除了引力阱发生器之外，联合护盾也是抵挡超时空火力的重要依仗，护盾完整的情况下超时空火力就只能在距离本阵较远的地方出现，但假如联合护盾破损率超过百分之三十，经过特殊强化的超时空火力就可以冲进舰队阵列内部，这就相当于在敌人体内投下了一枚破片炸弹，无声的烟火之后，战场上的大片战舰化为飞灰。
    在敌人因为这一次威力绝伦的破袭而有些混乱的时候，他们的舰队后方突然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空间扭曲现象，随后一片灿烂的光潮猛然爆发。
    一大群不可名状的“军队”从光潮中浮现出来，快速冲向敌人的联合护盾。
    这片光潮仿佛层层叠叠的极光，弥漫在太空中的时候既像壮观的发光星云，又像一面介于液体和固体之间的光芒长墙，它的跨度超过数万公里，大致呈狭长形，却没有固定的形状。光芒浮动中，最先冲出来的是一群数百米高的巨“人”，这些巨人拥有大致的人形外观，面庞模糊不清，身上模模糊糊似乎笼罩着一层甲胄，他们是纯粹的圣光产物，战斗方式就是化身为光，冲入敌人的飞船内部引发连锁反应，物质和能量在面对圣光的时候都会被还原成原始的光和热，整个过程充满了毁灭性。而伴随着光之巨人出现的还有一种小型的光团，它们更加奇怪，完全看不出形态和肢体，根本就像飘忽不定的烟雾一般。这些光团会主动粘附在敌人的护盾上，然后牺牲自己，中和护盾。在战斗中它们总是作为光之巨人的开路先锋，因为那些光芒万丈的巨人似乎并不怎么擅长对付有护盾的单位，并不是完全没法对付，而是威力会被护盾削弱不少。
    在光之巨人和“云团”后面出现的是更多奇奇怪怪的“士兵”，有一些是近似元素生物的能量团，有一些是看着跟机器人一样，但实际上属于“魔像”的神术造物，还有一些是压根看不清楚，只有在其命中目标时才能被分辨出来的纯粹阴影——最后这个明显是黑暗神族的力量。
    阴影无处不在，无法被光芒照射的地方是阴影，被不小心忽略的地方也是阴影，思维中的负面因素也是阴影，黑暗神族的阴影力量不只是用“影子”战斗那么简单，它可以在任何你能想到和想不到的地方出现并瞬间成长，藏身在黑暗的角落，视线的角落，心灵的角落，甚至历史和时间的角落，这些都是能让黑暗神族发挥战斗力的“环境”。我看到一片浓郁如墨的黑色蔓延到一艘敌舰的中段，并飞快地将这艘战舰拖入了光影交割的诡异空间，按理说这艘战舰的中段正在被各种光芒照射，是不可能产生阴影的，但或许战舰上的船员不小心将视线离开了船体监视器一瞬间——他们在注意力上产生了“阴影”，于是自己的飞船瞬间变成黑暗神族的力量来源。
    这就是神族大军的战斗场面，在神族的士兵亲自跑出去作战之前，他们总是习惯先扔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炮灰”出来，那些光之巨人、元素生物、神术士兵和暗影力量都是他们用于战斗的“兵刃”。神族条子五人组跟帝国军在一起的时候很少用这种战斗方式，那是因为他们只有几个人，在战场上布置暗器和神术阵显得浪费功夫，但这次神族是大军前来，有充足的余裕展开各种布置，我们自然就有机会看到他们的“正统战斗方式”了。
    “我们不像你们，你们有各种各样的战舰和花样繁多的武器搭配，而神族缺乏大型兵器和装备，所以我们发展出了别的战斗方法，那就是制造‘变数’和‘异象’，”冰蒂斯看到负隅顽抗的敌军被光潮中涌出来的各类神造士兵打了个措手不及，脸上忍不住带起自豪的笑意，“这些神造士兵和神术在绝对杀伤力上不像你们那么暴力，但它们很诡异，难以防御，而且随时能钻世界法则的空子，希灵使徒自身虽然免疫法则伤害，但不免疫法则混乱所引发的各种环境伤害。”
    我则还在好奇地看着在敌人舰队中不断蔓延的黑暗力量，那种能借助一切“阴影”来发展壮大的神力着实让人头皮发麻，它甚至可以在你眨一下眼、放松警惕、转换念头的瞬间趁虚而入，以你自身的注意力空缺作为养料发展壮大，这力量让人忍不住跟各种邪恶负面的东西联系起来，怪不得黑暗神族总是自嘲给人的第一印象不够好，传教的时候隔三差五就遇上阴谋论者……他们的神术都太邪门了。
    前后夹击，正面是攻势强猛船坚炮利的帝国军，后面还有战斗方式诡异并且随着时间推移越战越勇的神族，敌人陷入了短时间的混乱状态，但很快他们就重整旗鼓，希灵使徒骨子里的战斗天赋让他们做出先解决后阵威胁的决定：神族那种随着时间推移战斗力跟着成倍提升的特性实在威胁巨大，放着不管的话很快整个战场上都将被神术充斥，甚至这方圆数光年都会直接被改造成“地上天国”一样的神界环境，到那时候他们就彻底回天乏术了。
    护盾广播塔增强了出力，一群堡垒舰开始把防御重心转向被神族侵蚀的阵地，与此同时暗红色的变异幽能光束也开始扫荡那一片灿烂的光潮，神族的光之巨人和其他神术造物明显不够“抗揍”，在幽能光束横扫下，这些赶工出来的神造产物成片成片地炸成漫天光屑。
    而那些蔓延的阴影也迅速退散，眨眼便被压制下来。
    黑暗神族的力量诡异难防，但那基本上是对凡人而言的，对掌握了信息修正和概念性技术的希灵使徒而言，只要是虚空以下的力量就不存在无法防御的问题，特定频率的幽能可以对一切物质、能量、维度产生同化作用，黑暗力量当然也难逃这种结果，新军提升了一部分飞船的护盾强度，于是刚刚取得一点战果的黑暗力量便迅速被排斥干净。
    不过新军仅仅把局势扳回那么一点，他们的另一条防线便彻底崩溃了：趁着敌人的注意力被神族转移，珊多拉下令皇家舰队所有处于就绪状态的导弹发射井激活，数千枚“x-3掘墓人”和“x-4丧钟”堡垒导弹转瞬间跨过交战双方之间的战场，狠狠地轰击在敌人的联合护盾上。
    那层暗红且浑浊的能量护盾泛起一阵剧烈的涟漪，并且迅速失控，暴增的能量波动弥漫开来，在护盾表面形成层层浪涌，随后伴随着空间的微微扭曲，敌人的护盾广播塔和堡垒舰如同放鞭炮一样连续过载爆炸，敌阵内一下子变成了光芒的海洋。
    联合护盾在战斗中大面积过载是灾难性事件，会导致所有与护盾建立连接的飞船遭受能量浪涌的反噬，坚不可摧的堡垒舰会从内部的动力核心开始崩坏——都是眨眼间的事。
    敌人的防御瞬间崩溃，而原本已经被清扫了三分之一的光潮却迅速复原，神族战士从光芒中由虚而实地凝结出来，这次他们身边跟着更多重新制造出来的神术士兵，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这支大军便冲入了已经支离破碎的联合护盾。
    最后的反抗力量很快被横扫一空，不过就如之前争夺下来的几个阵地一样，新军在彻底崩溃之前引爆了世界之门和周围的所有功能设施，还通过自爆产生了一个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的空间风暴——这片区域彻底废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新军往这个世界派送支援的途径又少了一条，而此刻深渊希灵几乎已经把世界屏障完全控制住了。
    “哈啊……自爆这种东西自己用的时候还没什么，一旦敌人也这么用，那真是恼人之极，”珊多拉看着满布废墟和高能云团的茫茫太空，这里已经完全不适宜建造新的世界之门，也没留下任何可以掠夺的资源，“又被炸了个干净。”
    “这个宇宙基本上被肃清了，”我对新军这种极端的战斗方式早就熟悉——以前跟深渊希灵打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这样，所以也没太多遗憾，而是看着眼前的各方战报，“其他战区的战斗基本上全都接近尾声，新军已经在这里浪费了太多兵力，看样子他们终于决定放弃这条路了。深渊希灵，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深渊希灵的交互界面也就是那个黑箱子仍然在帝国上将号的指令大厅中陪着我们，但她的主要注意力还是放在旧军的指挥上，无人打扰的情况下她就在原地坐着不动，仿佛睡着一样，这时候有人叫她她才抬起头来：“正在封闭世界屏障。另外，通向下一个世界的通道快要打通了，我们需要更多世界之门，否则干扰太集中，传送容易出事故。”
    我点点头，皇家舰队随之跃迁到了一光年之外的空旷地带，这里处于战场之外，新军在全面崩溃前制造的大爆炸所引发的空间震荡也没能蔓延至此，虽然周围空空荡荡，也没有引力锚点之类的适宜环境……但在这个荒凉的宇宙其实哪里建造世界之门都一样。
    正在我准备下令投放临时世界之门的组件时，一个声音突然从通讯器中传来：“将军阁下武运昌隆！本舰凯旋归来啦啦啦~！~！”
    我一抬头，就看到太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引力扭曲带，随后一座银白色的行星战舰出现在舰队前方几百万公里处，行星战舰的轨道上还有一群护航舰队正在逡巡：复仇军完成了对其他战区的压制，兴高采烈的大督军第一时间来此报告战果。
    维斯卡刚刚过完战争瘾，现在情绪格外高涨，于是丝毫不吝夸奖：“嗯嗯，干得好，哥哥也会很高兴的。”
    战歌号飞快地在太空中自转着，一边转一边糊了所有人一脸万有引力：“啊哈，本舰果然是最强的！将军她哥你还有啥别的任务不？本舰帮你搞定……”
    我看看已经快全部平息下来的战区图，又看看船坚炮利的复仇军舰队，突然想到个主意：“你要不要承担为整个帝国军保驾护航的重任？”
    战歌号也不傻，当场她就预警到自己可能会被忽悠，立刻警惕起来：“将军她哥你是准备卖了本舰么？”
    “我要在这里建世界之门，”我坦承自己的想法，“这里是大前线，世界之门是敌人的重点攻击目标，所以需要有充足的防御力量，你就作为大门的锚点如何？正好你可以随时糊任何人一脸万有引力。”
    复仇军战斗力强大，原本他们作为进攻部队会更加合适，但刚才争夺一个临时世界之门都要经历一番激战的事实给我提了个醒：在这种战场上，交通枢纽的守备部队更需要战斗力。
    即便我们能拿下这个宇宙，也难保新军不会通过别的什么途径冲进来，到时候一旦帝国军的世界之门失守，我们全都得被堵在里面，援军也别想进来了。
    只是不知道二疯子的想法如何——理论上讲，那个疯疯癫癫的家伙应该不怎么喜欢看大门，但我实在想不到比她更适合这项工作的了，战歌号可是我们目前最抗揍的飞船，不管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比较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