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0 心若磐石（上）

    一拳如山崩。
    苏辰眼神淡漠，看着身前的顾长风，心里无喜无悲，仿佛这人不是他的敌人，而是必须跨过的一条小溪，一个山坡。
    强大的精神映照之下，对手的每一丝反应都在他的心中，没有意外。
    顾长风感觉苏辰的拳头在眼前越来越大，到最后遮天蔽日……
    耳鼓里只听到呼呼狂风怒号，眼球被劲风压得金星乱冒，呼吸都不通畅了。
    这一拳，竟是他生平未见。
    一股透彻心肺的寒凉直透胸背。
    化罡高手本来就可锁住全身毛孔精气，因为一招受挫，顾长风心灵失守，此时再被拳风所迫，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接不住，就会死！”
    他隐隐约约见着苏辰眼里的淡漠，心里升起一阵悲凉。
    “这些年的雷山炼罡，难道真的走错路了吗？”
    面对这闻所未闻的强大拳力，他觉得那些雷电罡气增幅的力量，简直不堪一击。
    “不好，已被对方拳意影响，心里升不起斗志，这样下去会死！”
    不愧是身经数百战的悍将，顾长风心里悚然而惊，知道自己已经中招，他大喝一声，眼珠变得通红，头发狂乱飞舞，狠狠咬了一口舌头，剧痛钻心……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
    在这一刻逆境之中，顾长风似乎又回到了青年时代，那种如火一般的激情从心里燃烧起来。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那淡忘已久的印记，曾经刻下不屈的斗志。
    “原来，这才是我的道路！”
    顾长风迎着苏辰山崩般的拳意，脸色复归平静，也是一拳打出。
    风停雨住，残阳如血。
    柳如烟几人被两人拳意逼得都透不过气来，见到苏辰拳如山崩，如天神挥锤，只觉目眩神迷。
    再见顾长风在绝境之时，气血复盛，拳锋再没有那闪烁的电光，出拳之时带起一股通红血气，是那生民奋起，力战不屈的斗志。
    几人不由暗暗叹息一声，这一拳，才是顾长风将军本色，可惜了。
    “可惜，已经迟了！”苏辰叹了声。
    顾长风那刚刚聚起的无匹战意，被他这一拳直接破灭，灿烂如烟花。
    顾长风身上发出“啪啪啪”的爆响，如钢筋折断发出金属余音，听得人牙根发软。
    他的身体如同一颗弹丸一般，被打飞出去，直摔入通道的尽头。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到了此时，却显出顾长风其人顽强坚韧的一面。
    他两条手臂软垂在身前，嘴里狂喷鲜血，头发蓬乱着，双腿在墙上连踩几下……
    借着这股冲击力，头也不回，从地上一弹而起，向门口奔了出去。
    “打断了你七八根骨头，还能跑得飞快，的确厉害，不过，你越是厉害，我越不放心呐。”
    苏辰心里暗暗赞叹着罡劲武者的强大生命力，眼神愈冷。
    “宜将剩勇追穷寇！”
    苏辰如今精神强盛，真气澎湃，气血奔腾如洪流，绝非什么残兵剩勇，而顾长风却是实实在在的穷寇。
    两人一前一后，掠出了通道，出了基地。
    守在各处要隘处的士兵守卫没有接到命令，正是无所适从，不知是拦截还是不拦截。
    不过，也用不着他们下决定，两道人影如同影子一般卷起狂风，就出了基地，直奔后山。
    他们只是一眨眼就见不到人了。
    柳如烟几人眼神里的惊骇之色还未完全褪去，也是紧紧缀在后面。
    不可一世气焰嚣横的顾长山被打得死狗一样逃跑，这种破天荒的场面，就发生在眼前，让人不敢相信。
    除了在战争刚起之时，那会儿兵力严重不足，顾长山还会想着各方迂回，蚕食侵吞，也有着许多战略性退避的举动。
    到了后来，遇战事无不一鼓而下，每战必争先，就没有他打不垮的敌人，冲不破的阵。
    也正是这一场场战役，奠定了华国日后强盛的根基。
    可如今……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柳如烟遥遥看着前方上山的两道影子，前方人影跌跌撞撞，后方身影不疾不徐，感叹道：“看着苏辰，我在想我是不是也老了。”
    “小妹，你就别伤春悲秋了，顾长山今日很可能在劫难逃，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虽然我不太相信佛家的这套消极言论，但也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却是无比应景。”
    “不一定，别人我不知道，但有一个人能救他，而且，肯定已经到了！”
    “你是说……”柳万年也是恍然大悟。
    “对，顾长山都来了，他怎么可能不来。”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但反过来何尝不是如此，尤其是如此重要时候，那位老人家不过来，就不是“不老苍龙”了。
    几人沉默，脚下加紧，却是不想错过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堪堪追到山巅，他们就见到苏辰身形突然加快，如一抹淡烟般掠过山坡，穿过溪流，身形灵动如在空中翱翔，一扑之下就到了顾长风的身前，负手而立。
    顾长风踉跄止步，急促喘息着。
    他脸色苍白，他的伤势十分沉重，还强行鼓起余勇，激发全身气血，奔行七八里路。
    此时已是气虚神疲，再也逃不下去了。
    抬头看着苏辰衣衫整洁，气息停匀，头发丝都没乱掉一根，整个人如同刚刚睡醒沐浴一般神完气足。
    顾长风本应灰心绝望的心情，竟然生起了一股喜意。
    因为他感觉到有一股气息就在不远，就在身前。
    “多少年并肩作战，指点江山，这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看着苏辰为所欲为吧，总得救我一救。”
    在这一刻，顾长风全然没有想到自己也是名震天正下的大高手，心心念念的想着别人来救自己，已是不自觉的把自身摆在弱者的位置上。
    这在来海城基地之前，却是远远想象不到的。
    苏辰面上浮现出古怪笑意，“我让你逃到这座山峰，就是想让你见到希望而又破灭，顾老头，从某一方面来说，苏某还是认同你的做法。有威胁就应该彻底掐灭，绝不拖泥带……水”
    “水”字一出口，顾长风就觉得眼前一花，那远远拦在身前的白衣身影又是到了跟前。
    他知道这就是自家儿子曾经起心想要抢夺的“踏罡禹步”，的确令人垂涎。
    “奈何没有抢到手中。”
    “无视地形，无视方位，千里户庭，缩地成寸。如此步法，其高深之处确是比我所学武道要强上许多。”
    顾长风脑海里转过杂乱的念头，看着苏辰轻飘飘一拳打来，却没有抵挡的心思，因为他知道有人出手了。
    “手下留情。”
    随着一声叹息，一个人影从林中一闪而出，立掌化刀轻轻一斩，就拦在顾长风的身前。
    这人凤目重瞳，面容悲悯详和，满是苍桑的眼神之中却闪着赤子般热忱。
    他出手之时没带半点杀机，只是轻轻劈下，苏辰就觉得眼前多出一条黄色长河，眼前有着千千万万的百姓在齐齐呐喊，到最后化为一条云龙探爪。
    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挡得住这一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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