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5节 认知障碍

    灰商此时宛如高速旋转的陀螺，落地之后，直接在竞技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可见他现在的力量有多么的恐怖。
    竞技台上出现坑洞，不用想也知道，智者主宰会进行赔偿提醒。
    只是，如今的灰商已经完全不在意这些规矩了，一场真正的战斗，如果因为这些规矩而束手束脚，怎能尽兴？又怎能对得起与自己放手一战的对手？
    灰商忽略了耳边的杂音，“陀螺”再起，裹挟着庞大的龙威，在竞技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痕道，直直朝着安格尔冲去。
    不得不说，宝石地龙只要不露头，其他部位都很漂亮华丽。
    如今，灰商虽然化作旋转陀螺，但滚动起来却是拉出一条彩虹般的粉尘带，这些是磨碎的宝石粉茉形成的，微芒之下，流光溢彩。
    旁观者看到的是梦幻的色彩，但对安格尔而言，这样流光溢彩的虹潮，却代表着一种恐怖的危机。
    安格尔的眉心隐隐发胀，面对这即将迎来的危机，他整个头皮都在发麻，这其实也是一种灵感预警，意味着接下来的一击，以他目前的实力，绝对无法力抗。
    就连厄尔迷，此时也不断的向安格尔发出示警。
    虽然危险还没真正降临头顶，但安格尔现在算是明白，为何血脉侧能称霸同阶了，这种恐怖的压迫感，这种难以回避的颤巍感，还有无处躲藏的惊悚感，非常清楚且直观的能看到差距。
    血脉侧巫师，是真正的战斗机器，或者说……战斗怪兽！
    安格尔从身上的危机预感反馈，基本能确定，灰商如今是动真格的了，大概也是因为什么“真正的战斗”，所以开始全力以赴。
    面对这样恐怖的来袭，安格尔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只是，他的做法，却是让旁观者感到疑惑。
    因为他只是伸出手，突然一握。头顶的蓝灯花从摇曳状态，逐渐变为静止。
    整个一连串的动作，好像只是一场哑剧的结局表演。众人没有在其中感知到任何的能量，而且能量视角中，也无法察觉到异常。
    众人完全不明白安格尔这么做的意义，直到……他们看到了灰商。
    灰商依旧是旋转陀螺的形态，以一骑绝尘的态势，直冲向安格尔。本来，这可能会是一场无可避免的硬碰硬，但奇怪的是，灰商在旋转着朝向安格尔前进的时候，突然偏了一个角度。
    原本，灰商的前进轨道，是绝对会碰上安格尔的。但是，不知怎么回事，灰商的前进轨道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偏差。这个偏差导致的轨道路线，直接略过了安格尔。
    一开始，众人还以为灰商是预判了安格尔的预判，直接朝着安格尔可能躲避的路线冲去。
    但结果证实，安格尔真的完全没有动，而灰商则以一个微小的夹角，略过了安格尔，一路朝向竞技台外滚去。
    这个微小的夹角，恰好和安格尔交错，甚至，连灰商身周蔓延出来的流光，都是擦着安格尔而过。
    看到这一幕，众人这才恍然明悟，安格尔肯定是做了什么。
    可他具体做了什么，所有人都不清楚。就连空中的智者主宰，都没看到安格尔有什么动作。
    甚至说，灰商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在灰商的视角里，他明明是朝着对手冲去的。以对方那宝石巨人的体型，灰商怎么可能会将锁定的目标丢失。
    灰商从头至尾都锁定着安格尔，可偏偏，他没有碰到安格尔。
    当灰商看到自己前面就是竞技台外的漆黑虚空时，他竭尽全力，才止住了巨大的惯性。
    地面一条长长的破碎轨道绵延至竞技台的边缘，而边缘处更是出现了一个比之前灰商落地时产生的坑洞还要更大的坑。
    足以见得，灰商为了避免冲出虚空，用了多大的力气。
    好不容易停止下来了，灰商立刻听到耳边传来了黑袍裁判的罚款预警，灰商微微抬起头：“我会在战斗结束后对场地进行修补与赔偿。”
    灰商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明白了，希望裁判不要再在比赛途中念叨。
    智者主宰怎会不明白灰商的意思，他轻轻一笑，用意味深长的语气道了一句：“好。”
    话毕，智者主宰突然对着竞技台虚点了一下。
    灰商立刻感觉耳边一片清静，外界的魔物嚎叫，场边的低声谈论，所有干扰的声音，都被智者主宰给屏蔽了。
    做完这一切后，智者主宰再次道：“如你所愿，不会有外界的声音打扰你了。希望你能在结束后，说到做到。”
    智者主宰的言谈中，依旧带着满满的深意。
    灰商只以为黑袍裁判这种强大存在，就喜欢用类似高深莫测的语气说话，所以，也没有在意裁判的语气。
    反倒是对裁判感激的微微点点头。
    没有外界嘈杂的声音，他的确能更静下心来，进行一场男人间的对决。
    但是，灰商没有发现的是，场边众人全都讶异的看着他。
    粉发少女更是使劲的敞开喉咙在向灰商喊话，只是……恰好智者主宰屏蔽了场外的声音，让一心与安格尔对决的灰商，完全没看向场外。
    灰商看向对面的宝石巨人，深深吸了一口气：“阁下的品格高尚，我敬重你。接下来，我不会在犯下错误了。”
    灰商之所以说对手品格高尚，是因为他之前失手的时候，对面完全可以追击，但对面并没有这么做。
    按照正常人的逻辑，大概会觉得对手在藐视自己。但是，灰商一开始就认定了自己的对手，是一个“合格”的对手，要的是“真正的战斗”，那么按照这种逻辑来推导，对方不追击，就不是藐视，而是一种风范，是一种高贵的品格。
    灰商的脑补，暂且不说正确与否。
    但外界围观着这一幕的众人，表情越来越古怪了。
    灰商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他们却可以听到里面的声音，从这来看，智者主宰还是挺人性的。
    只是，比起这些小细节，游商组织一行人，对于裁判在关键时刻故意架起声音屏障，还是感到很愤怒与无奈。
    因为……灰商出问题了。
    而且，灰商出的问题，属于旁观者一清二楚，当局者完全不自知的问题。如果不点出来，灰商可能会一直陷入迷思中。
    具体什么问题，外人很难说清，但是，他们清楚的看到，灰商的所作所为都是怪异的。
    譬如说，灰商停下来后，对黑袍裁判说话。
    灰商下意识抬头看的是左上空，甚至一直觉得黑袍裁判就在左上空，但是，裁判明明就是在右上空。
    灰商看的是空气，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也正因为发现灰商可能中招了，粉茉才会大叫着“错了，错了！方向不对！”，希望灰商能够赶紧发现自己的问题。
    但是，裁判恰好在这时升起了声音屏障。
    这怎能让他们不感到愤怒呢？虽然知道裁判很有可能和对方是一伙的，但这种明目张胆的偏心，实在是让他们心寒与无奈。
    他么寄希望于灰商能尽快发现异常，但他们还是太天真了。
    灰商对着对手说了一通“品格高尚”的话，但他面对的根本不是那个自称厄尔迷的神秘巫师，只是一片空气。
    厄尔迷明明是站在灰商的另一侧！
    “怎么办，灰商大人还是没发现不对劲。”粉茉焦急的上蹿下跳，恨不得冲进竞技台。
    “焦急也没用。”略带着一丝乏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的牧羊人：“现在大人没发现很正常，当他第二次攻击还落空的时候，应该就有所察觉了。”
    “你只会说风凉话。对面那个百变怪如此狡诈，会不会让大人打出第二击，都是一个迷。”粉茉哼哧道。
    牧羊人愣了一下：“百变怪？”
    “就是那个叫厄尔迷的家伙啊，一会儿感觉像暗影系，一会儿又变成了大地系，这不是百变怪吗？”粉茉一脸认真的道。
    牧羊人：“不管灰商大人的对手是谁，对你而言必然是前辈，你就不怕被记仇？”
    粉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撇撇嘴：“反正现在也听不到。”
    牧羊人指了指对面：“里面的人听不到，可外面的人听得到。你没注意到，对面有个学徒瞪你很久了吗？”
    粉茉疑惑的看去，只见对面一个和红剑多克斯站的很近的巫师学徒，正一脸恨恨的瞪着自己。
    或许是因为心虚，粉茉看了一眼，立刻收回了视线。
    牧羊人：“且不说其他，你一点都不好奇这位厄尔迷大人的手段吗？”
    粉茉：“有什么好奇的？”
    牧羊人这回没有说话，倒是魔象开口了：“之前在食腐松鼠的走廊里，灰商大人明显感知到了幻术节点的存在。我们一直猜测，对面肯定有幻术系的巫师。但是，迄今为止都还未露面。”
    顿了顿，魔象对粉茉道：“你不觉得，现在这位厄尔迷大人，所使用的手段很像是幻术吗？”
    魔象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但牧羊人却是等到魔象说完后，对着粉茉补了一枪：“你可别忘记，你自己也是幻术系的。如果对方真的是幻术系巫师，作为同系，你居然这么不敏感吗？”
    粉茉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回什么好。
    她只能望向恶妇大人，希望能从恶妇口中得知，对方不是什么幻术系巫师。
    然而，恶妇却是淡淡道：“之前我未曾感觉到幻术节点的波动，不知道是否为幻术系。但，这种手段，的确有点像是出自幻术系。”
    恶妇也觉得像是幻术系，让粉茉有些尴尬，作为幻术系的学徒，她居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反倒是其他系的人，来提醒她……
    牧羊人：“你是幻术系的，你觉得，如果厄尔迷大人是幻术系巫师，他用的是什么类型的幻术？”
    虽然牧羊人是正常提问，但粉茉总觉得自己是在被羞辱……最重要的是，她也不好发火。
    沉默片刻后，粉茉道：“如果真的是幻术，可能是对感官进行的误导。”
    粉茉话毕，恶妇却是摇摇头：“从外在表现上来看，的确有点像是对感官产生的误导，但影响感官，并不是多么高级的幻术。灰商应该是能察觉到的，但他现在依旧没有察觉，应该不是感官误导。”
    所谓感官误导，其实就是对五感的一种操纵，这属于幻术系的基础。
    譬如最开始学幻术系，就是通过幻术来欺骗对手的眼睛，也就是视觉。紧接着可能是听觉、嗅觉、触觉……这些都属于对感官的误导。
    在恶妇看来，如果真的是感官误导，那只有可能是以视觉引导为主。但视觉引导是最最基础的幻术，灰商怎么可能会看不透？
    虽然宝石地龙血脉对物理的抗性比较强，精神类的抗性较弱。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灰商的精神抗性弱。
    要知道，宝石地龙的前一阶段可是——水晶地蜥。
    水晶地蜥对元素抗性极弱，对物理抗性一般，但对精神抗性是非常强的。
    灰商作为血源巫师，在对血脉进行优化的时候，毫无疑问，继承了水晶地蜥的长处，他的精神抗性绝对不差。
    不可能被低级的幻术给迷惑。
    恶妇的看法，其实也是在场大多数人的看法，包括智者主宰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事实和他们的想法相距甚远，反倒是粉茉的猜测，其实最接近真相。
    安格尔所用的幻术，还真的算是影响感官的幻术。
    只是这个幻术影响的不单单是感官，还有从“感官”延展出来，且更加深入的：认知。
    单纯影响感官，有时候哪怕是学徒都不一定能骗到。但是，如果连认知也被欺骗了，那想要醒过来，单靠自己是很难的。
    而所谓的欺骗认知，其实就是将所有的“自以为合理化”，也即是在自己认知中必须自洽。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患有红绿色盲病症的人，自己很难发现自己对颜色的认知是有偏差的。红绿色盲，这是病症导致的认知偏差，所以和安格尔用幻术欺骗认知还是有一定区别，但从认知障碍这一方面来说，其实是有共同点的。
    将所有的自以为，在大脑之中形成了逻辑自洽的闭环，这就是所谓的认知障碍。
    ……
    安格尔在让厄尔迷对战灰商的时候，自己可不只是在“挂机”，除了寻找异常情绪外，他也在思索着这场决斗，他什么时候出手最为合适。
    最后的结论是，最好近距离接触时出手，这样有厄尔迷在外做掩饰，他可以暗中搞一些小动作。
    所以，当厄尔迷的拳头拟化，穿透灰商的宝石护盾，直接打中灰商胸口时，安格尔动手了。
    早已准备好的幻术，透过拳头相碰的能量波荡，直接附着在了灰商身上。
    其实打入灰商体内，直接从内部影响是最合适的。但，安格尔对血脉侧巫师的肉身向来不敢低估，为了避免被发现，所以还是外附着最为合适。
    而且，厄尔迷的元素拟化，顺利的模拟了灰商外部的能量性质，也掩盖了安格尔残留的幻术。
    这个幻术，当时并没有任何的激化征兆。而且还有宝石之力作为掩饰，所以，灰商一时并没有察觉到。
    而安格尔彼时，也没有想过要怎么使用这个幻术，只是当做一个先手。等到寻找合适的时机，再行激发。
    只是安格尔没想到，这个机会，来的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