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克劳

    非洲海岸，船只拆解场。
    此时正值落潮，数十艘破败舰船就这么停泊在干涸岸上，夕阳所散发出的红光笼罩在舰船上方，使其如同神话故事中垂死的泰坦巨人。
    这些舰船大多都是货轮，年久失修以及找不到接收的下家，导致它们不得不面对被大卸八块的拆解命运。
    当然，在这些舰船之中，有一艘是特别的。
    隶属于英国的丘吉尔号巨型货轮，曾经有过极为辉煌的历史，它曾载着钢材穿过红海海峡，曾满载油桶越过好望角海岸，遮天风雨，霹雳雷暴，狂涛怒浪，见证了丘吉尔号的数十年沧桑岁月。
    而现在，哪怕它年事已高，停泊在船只拆解场上，丘吉尔号也依旧焕发着生命力。
    陈百上千名穿着肮脏衬衫的黑人员工，就站在并不算宽敞的舰船内部，忙碌劳作着。
    他们或是使用机械吊臂，或是赤膊上阵，搬运着一排排的短程导弹、军用雷达零部件、全自动步枪、手雷、单兵火箭筒，将其封存进木质箱子，并在箱子外打上铆钉，一并放入集装箱中。
    这些放置着军用物品的集装箱，将发往世界各地，从南亚地区拥兵自重的游击队组织，到南美洲区域的毒枭，从非洲混战地区的军阀，到欧洲区域的黑手党，全世界都遍布着军火买家。
    浓郁的汗味在丘吉尔号的舰船内部发酵着，昏黄灯光之下，那些满头是汗的非洲员工，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如果不是他们身上二手衬衫的颜色过于显眼，恐怕真会因为看不见人而造成生产事故。
    十万，百万，千万，乃至价值上亿美元的军火，都从丘吉尔舰船上流往世界各地，然而这些甚至都不是丘吉尔号货轮上最值钱的财富。
    在丘吉尔号二楼，那个被超巨型金库大门包围着的保险柜中，放置着一些金属。
    振金，又叫做吸音钢、涅槃钢，是地球上最为稀缺、最为特殊的金属材料之一。
    之所以特殊，是因为振金特殊的分子结构，使其具有无与伦比的坚固属性，还能够直接吸收热能、动能，并将其储存在金属结构当中。
    不止如此，吸收了能量的振金，就像是蓄满力的弹簧，随时可以将能量反弹出去——美国队长的盾牌在铸造过程中就掺杂了少量振金。
    这些特殊性，让振金成为了理想中的特种金属，令各大组织趋之若鹜，在黑市上也炒上了天价。
    而它的稀缺性，则因为振金每年的出产量极少，哪怕是五常级别的巨型国家机器，也只能供顶级实验室进行小规模研究，根本不可能奢侈到使用振金进行武器的量产。
    对振金的需求产生巨量经济利益，而巨量的经济利益，则像带血的鲜肉一样，总能引起那些写作“冒险者”读作“雇佣兵”的财富猎犬。
    尤利西斯·克劳，就是这么一位雇佣兵，与其说他是财富猎犬，倒不如将他成为“鬣狗”更加合适。
    面对财富贪婪无度，面对弱者凶残暴戾，面对强者胆怯谦卑，他的血管中翻滚着名为“疯狂”的血液。
    对于尤利西斯·克劳而言，嗜血蝇虫飞舞不休、森蚺鳄鱼潜伏暗处的热带雨林，好过希尔顿酒店的总统套房；雄狮猎豹闲庭漫步、巨象角马成群结队的原始旷野，好过纽约城中消费最高的脱衣舞夜店。
    他，就是丘吉尔号的主人，金库中那些振金的拥有者。
    “世界大国豢养的军火商贩，偏远落后地区的独立军阀，野心勃勃的跨国安保公司，都喜欢跟我合作，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尤利西斯·克劳，正坐在狭窄的工作间里，拿着锋锐的瑞士军刀，雕刻着手里的木雕，同时将套着肮脏军靴的双脚，懒散地搭在办公桌上，对着桌上摆着的一个爱因斯坦大头玩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他是一个算不上高大威猛的中年男人，比起他手底下那些五大三粗的雇佣兵，尤利西斯要更加矮小瘦弱一些。
    他有着一张满是横肉的方脸，浅浅一层的络腮胡子呈灰黑色，那不甚整洁的泛黄牙齿，满是污垢的衬衫，以及额头、脸颊上的陈年狰狞疮疤，看上去尤为令人生厌。
    “告诉我，你知道为什么么？”
    尤利西斯用瑞士军刀的刀锋，指向爱因斯坦的大头玩偶，后者无知无觉地继续摇晃着脑袋，发出咔嚓咔嚓的规律响声。
    工作间里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味道，油污，汗液，体味掺杂在一起，搭配那沉闷的空气与高温，整个工作间就像是足球运动员三天未洗的油腻湿袜子一样。
    “因为我是个合格的商人，谁出价高，我就为他服务，公平，公正，公开，童叟无欺，实惠实在......”
    尤利西斯自言自语着，猛地将雕刻了一半的人形雕像按在桌上，一下子从办公桌后弹了起来，并以极快的速度，从屁股下掏出一把手枪，对准了工作间的门。
    时钟滴答，滴答，不断流逝，尤利西斯极慢极慢地向后挪动着身子，用眼角的余光，试图从门缝中看清外面的情形。
    得益于工作间防弹玻璃的极薄厚度，使得尤利西斯能听到外面的响动。
    那嘈杂不堪的非洲土话，那浑浊不清、语调怪异的英语，以及响亮的吆喝呼喊，无一不在向尤利西斯说明，丘吉尔号货轮内部一切正常。
    “有...哪里不对。”
    这位雇佣兵挠了挠后颈，稍显扁平的眼珠滴溜溜地乱转着，肮脏衬衫已经被汗水浸满。
    对于未知的恐惧感，攥住了他的心脏——这反倒令他更加兴奋起来。
    吱呀......
    工作间的门骤然打开，尤利西斯下意识地枪口朝下，对着门框连开数枪——不管门外站着的是谁，对方此时都应该跪倒在地，抱着被射穿的膝盖骨惨叫不已。
    但，耳边并没有任何惨叫声，那些穿过门板的子弹就像是失踪了一样，只留下三颗黑黢黢的孔洞。
    “一见面就开枪，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克劳先生。”
    曾经隶属于x战警、代号为“暴风女”的女性非洲裔变种人奥萝洛·门罗，正站在工作间的门外，尤利西斯射出的子弹还未触及她的身躯，就被无所不在的雷网绞成碎片，坠落在铁制地板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我的老板要见你，”暴风女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尤利西斯，面前这个雇佣兵身上的臭味，令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我建议你，最好朝自己身上喷点香水。”
    “你的老板...”尤利西斯一下子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