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人无完人，法无常法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冯泱此生见过最大的人物也就是江南道的道台御使，可是在面见可能是当今中原各种意义上的第一人时，竟然是出乎他自己所料的平静和不卑不亢。
    齐家都未曾做到的他，在修身之道上却已经心性超然。
    听到赵无忧的骤然发问，竟然毫无胆怯。
    “陛下应该深知，制度并非与世不移的，学问如此，道理如此，律法也是如此！”
    只见冯泱的面上竟然展露出了他平生最为惊人的风采，浩然之气四溢，这并非是儒家独有，可是却同样肝照万古。
    “儒家至先圣人传下，又经过礼圣，荀圣等圣人发展，到此时亦是不断有支脉出世，这便已经说明了道理或许不变，但于世移的还有道理当中的含义，古时的意思落到现在只怕会成为曲高和寡的笑话。”
    “道理是这样，律法也是！”
    冯泱掷地有声的发言终于让赵无忧面上有了变化。
    然而他并没有阻止这个压抑了几十年，一朝勃发就有改天换地之志的男人。
    只是示意他继续阐述自己的学说理论。
    而这位新晋的大儒也没有说什么玄之又玄的理论，只是拿最为朴素和直接的道理事实想要打动这位可能将要治理天下超过百年的天子人皇。
    “随着发展的世界，人对于自我的认知也会产生区别，尤其是在陛下准备大开民智之后，这种认知的疑问只会成为更加广泛的潮流，此时简单粗暴的律法就不适宜了！”
    “一地有一地之法，一国有一国之法！”
    “法与人移，法与地移，法与时移！”
    连续三个法移，更是让赵无忧听出了他隐藏在背后的坚定意志。
    “中原广大，如果陛下还有开拓之志，在不久后只会更加广大，人口也会更加的多，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民情，套用一套法律就太过不得常情，也未必处处通用，所以国法应该是广泛的，笼统的，约束人的道德！”
    只见他虚虚的在他身高的中间划下了一条线。
    “在这里规范人最基本的行为！”
    “然后...”
    他说着又在中间的线上移了三指的宽度。
    “这里中间，就是各地给人民百姓留下的更多道德约束的空间！”
    冯泱的神色光彩逼人。
    “只有这样，各地才会有流通，有波动，有改变！”
    接着他又画了一条线，从地面向上。
    “随着百姓的道德不断提高，那么约束的法律也要不断的改变，墨守成规化为民俗，化为血脉，然后法至高法，成为一个概念，这就是我理想当中的...法之国度！”
    自从成为大儒后第一次如此系统的阐述心中的所学，冯泱身上的气息竟然再次暴涨，浩然孕于胸膛，一颗心脏沉浮间，赫然七窍已经通了四窍！
    静静的看着冯泱的变化，赵无忧神色依旧是带着浅笑，也不知道是认可还是没有认可。
    等到冯泱回过神来，之前高谈阔论的自信又回落了下去，看着赵无忧这么一位真正口含天宪的存在，神色肃然。
    “既然已经读通了经典，那么朕给你个同进士出身，选个地方从小开始吧！”
    赵无忧面上神色依旧淡然，不过给出的话语却已经让冯泱放宽了心。
    他的寿元并不多了，苦了几十年，哪怕是破入大儒的时候洗涤了身体，能够再平添二十年寿命就已经是侥幸了。
    如果再让他一年一考，从举人到春闱，只怕那个时间真的不够了。
    赵无忧直接赐予了个同进士出身便算是彻底的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哪怕并没有最好的直接将他调到中枢，给他一方做官，从小处，实处开始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
    定律法，三年见效，五年成规，按照时间来看还是来得及的...
    躬身行礼，认下了已经成为赵无忧麾下的官吏，冯泱此时已经不是白身，自然就有一股气数从人道龙庭当中灌入，补齐他的命格，填充他逆天改命而成的大格局。
    不再是无根浮萍的命格格局，也不至于某些时候心性波动过大，自己毁了自己的道理。
    算是得到了最关键的东西，冯泱也不停留，他既然已经成了大儒很多东西便需要自己去解决，尤其是和儒家学宫的纠缠，之前他的名声被宣扬，他就知道其中肯定有那位学宫主祭的决定。
    可是他又未必愿意受这么一些名声了。
    谁都知道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道理，百家一脉再开中兴的亚圣，和一脉学派的祖师爷，可是差距大了去了。
    任由怀有心事的冯泱离去，无论他们百家当中怎么纠缠，赵无忧要做的便是那个裁决人的身份。
    屁股做好了，无论哪一家强了就打压一下，哪一家弱了就扶持一下。
    这才是他愿意让冯泱晋入大儒境，甚至是还在不断背后扶持的原因。
    工部的那几家固然在该有的方面一点不缺，可是对上儒家还是太嫩了，而且他也不愿意这种手段掺入工部那些学子和教师当中，那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残害。
    多出一个法家，对于大宋朝局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样也好啊，终于不用朕费心费力却打压儒家了，总是亲自上场，哪里能够体现朕的超然地位？”
    低声呢喃着，赵无忧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然后他对着庭院外叫道。
    “童贯，朕今日心情尚好，陪朕去这苏杭走一走！”
    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童贯很快就在庭院内显出了身形。
    “奴才在，陛下想去哪里？”
    没有片刻的思索，赵无忧开口道。
    “当然是城南！”
    接着两人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庭院当中，落在了屋外的主街道上。
    “陛下，金山寺那边不用理会嘛？”
    童贯跟在赵无忧的背后，心中的疑惑并不隐瞒而是直接的说了出来。
    “不是让杨再兴去了么...”
    并不奇怪童贯为何会这么问，但是赵无忧依旧是一副并不在意的态度。
    “可是...陛下，真的要让占领了金山寺的人成为封号佛陀嘛？”
    眉头皱起，掌管捕风人的童贯可是知道如今去了金山寺的可没有几个好人，而如今剩下的更少。
    “那也要他们能够占领了金山寺再说啊！”
    露出了一丝霸道的笑意，赵无忧眼神平淡，却好像已经将一切都算计在了手中。
    “朕金吾卫的统领亲自到了，还有什么悬念嘛？”
    落下的话语，似乎将那些所谓的左道十尊，妖族七王全然不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