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火药、机械与蒸汽

    “轰！”
    不远处的一声巨响伴随着大量尘土落到了壕沟中，打在了雷欧身上，将他从查检自身的状态中拉了出来，让他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一个思考问题的好地方。
    这时候，一个身影忽然从壕沟外面狼狈不堪的滚了进来，摔在地上的时候还用一种带着乡土味的英格王国语咒骂了几声。
    虽然这个身影出现的那一刻，雷欧就察觉到了，但他并没有做出防备或者攻击动作，因为他认识这个身影，就是刚才将他从战场上救下来，拖到这个掩体接受治疗的大胡子。
    “上神护佑，我就知道雷欧你这小子不会出事。”那个大胡子晃了晃脑袋，将头上的灰尘抖掉一些后，便看到靠坐在战壕土墙上的雷欧，脸上瞬间绽放出了真诚的笑容，上前一把抱住了雷欧，好像老朋友一样拍打着他的后背，然后放开他，又没轻没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无比高兴的说道。
    第一次被人如此热情的对待，让雷欧有些不适，他皱了皱眉头，暗中驱使副脑搜索记忆碎片，很快就找到了有关这个大胡子的资料。
    这个大胡子是雷欧的战友，名叫杰森，因为只是英格王国的自由民，所以没有姓。
    就和雷欧为了抵消身上的债务不得不参军一样，杰森也是为了抵消身上的抢劫罪，选择参军的，至于他抢劫的物品仅仅只是一块面包而已。
    杰森这个人有些憨傻，脑子一根筋，经常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但人心性不坏，一旦被他认定是朋友，就会真诚以待，甚至以性命相报，就像刚才他冒着漫天的炮火，跑到战场上将雷欧救下来一样。
    雷欧之所以会被杰森认定成了朋友，主要还是因为雷欧在分到下属部队后，正好见到了几个兵痞在耍弄杰森。他本身也不是一个聪明人，过去也被人这样欺负过，加上自己受人欺骗才落得现在这个下场，所以在见到这近似的一幕后，一股怨气爆发出来，凭借过人的身体素质，上前教训了那几个兵痞一番，进而被杰森认定成了好友。
    “杰森，你这个笨蛋，轻一点，我的伤口才刚刚愈合！”雷欧按照记忆中的语气，说道。
    “呵呵！”杰森傻笑了一声，动作轻了不少。
    “多谢了！”雷欧捶了一下杰森的胸口，神色真挚的说道：“要不是你冒险把握拉到这里来，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死了。”
    “呵呵！”过去从未听到过别人的道谢声，杰森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傻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雷欧很喜欢和这种不需要费什么脑子的人相处，因为他不必担心来自后背的刀，过去在他所管理的小队里，大半队员都是此类人，所以他也有着和这类人打交道的丰富经验。
    和这类人打交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直来直去，因为说话太绕的话，对方会很难理解，甚至将一些委婉之言当真了，所以雷欧在打过招呼之后，就指了指壕沟外面，直接问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很糟糕。”杰森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变得严肃起来，说道：“我听第三联队的家伙说，酒桶镇的第一军指挥部被法兰蓝帽子给端掉了，现在蓝帽子已经组成了包围圈，把这里给包围了，第三联队的人准备突围撤退，我过来找你，就是想要一起撤退。”
    听到杰森的话，雷欧仅仅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虽然从杰森的话中不难听出现在这里的局势很紧张，但对于雷欧这种经历过星际战场的人而言，这种紧张的局势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毛毛雨而已。
    在这种没有任何科技手段辅助搜敌，只能依靠双眼判断的时代，哪怕敌军的包围圈再怎么严密，雷欧也一样能够轻易的找到包围圈上的漏洞，逃出去。
    现在问题是雷欧不知道往那里逃，因为过去的记忆碎片中并没有任何与地理有关的知识，他甚至不知道这个战场是处于法兰帝国的什么位置，所以即便逃出去，他也同样会处于迷路的状态，说不定还会走错方向，自投罗网。
    想到这里，雷欧便看了看杰森，跟着摇了摇头，很显然以杰森的智慧恐怕也不可能对地理知识有多了解，所以他的视线便转移到了一旁还在发呆没有缓过劲来的尼尔森医生身上。
    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尼尔森医生应该会有完整的地理知识，哪怕这些知识仅仅只是浮于纸上，但对雷欧而言却已经足以将他们带出困境了。
    想到这里，雷欧便移动到了尼尔森医生身旁，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让语气尽量显得真诚，安慰道：“医生，请节哀！这就是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谁都有可能在下一刻丧命，我们能够做的就是好好活着。”
    “呼！不错，这就是该死的战争！”情绪低落的尼尔森医生回过气来，吐出一口胸中闷气，然后咬着牙，狠狠的咒骂道。
    “说得对，该死的战争！”一旁的杰森也深以为然，大声附和道。
    雷欧见到尼尔森医生已经恢复过来，便直接将刚才杰森所说的当前形式向他复述了一遍，并且询问道：“尼尔森医生，你觉得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尼尔森医生沉默了一下，朝雷欧问道：“你们准备怎么办？”
    雷欧直接说道：“如果继续待在这里，我们肯定会被俘虏的，我不想当俘虏。”
    “我也不想当俘虏。”杰森在一旁嚷嚷道。
    尼尔森医生又沉默了一会儿，这时战壕外面的炮火声忽然停了下来，只有零星的枪声不时的响起。
    雷欧很快就做出判断道：“他们的包围圈已经布置完毕了，下一步他们会向战场推进，紧缩包围圈。”
    杰森对雷欧这番话没有任何感觉，但尼尔森医生却非常惊讶的看了看雷欧，如果说刚才雷欧那一手治疗外伤的方法让他对这个看上去年纪不是很大的乡下小子另眼相看的话，那么现在雷欧对战场局势的分析和对敌方用兵的推断就让他感到震惊了，心中也不禁对雷欧的身份感到疑惑。
    按照雷欧军装上的身份牌来看，雷欧应该只是乡下约克郡的一个普通人，可雷欧表现出来的学识一点也不比国家学院那些准学士们差，这实在有些让人难以理解。
    雷欧有些催促式的问道：“尼尔森医生，你做出决定了吗？是留下，还是和我们离开？”
    尼尔森医生脸上闪过了一丝犹豫之色，虽然他是英格王国的军医，但他本人却是维纶医学院的注册医生，这个身份能够保证他即便被俘，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只需要等战争结束后，就会被释放回国，所以留下来、别乱跑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
    但不知为什么，他感觉如果选择随雷欧他们一同逃离战场的话，或许会遇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一起离开吧！我不喜欢当俘虏。”尼尔森医生对自己的直觉有着莫名的信任感，加上本身带有冒险精神的性格，使得他立刻做出了决定道。
    “那好，现在整理物品，搜索所有能够用得上的东西带上，我们不知道逃走的路上，会需要什么，会遇到什么，所以最好多做一点准备。”见尼尔森医生做出决定，雷欧立刻将事情安排了一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非常陈旧的机械表，看了看上面的时间，道：“二十分钟准备时间，时间到了无论是不是准备好了，都要立刻离开。现在，行动起来吧！”
    从未接受过这种命令的尼尔森医生和杰森在听到命令之后，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做什么好，而雷欧则立刻作示范，忍住腹部伤口的疼痛，快步走到了坍塌的废墟掩体中，寻找那些尸体身上所有能够用到的东西。
    见到雷欧做出的示范，两人虽然对从死人身上扒东西，有些不习惯，但也感觉雷欧这样做是对的，于是纷纷上前，按照雷欧的方式，寻找所有可能用得上的东西。
    或许是身上这套密封的医袍和面具实在太过碍事，尼尔森也顾不得可能感染什么病菌，将身上的衣物脱下来，将面具也摘下来，仔细折叠好，放入自己刚刚找到的随身医药袋里面。
    露出真面容的尼尔森医生让雷欧有些意外。
    尼尔森略显沙哑的声音以及医学院导师的身份，让雷欧觉得对方的年纪应该很大，可实际上尼尔森很年青，看上去应该只是在三十岁左右。
    虽然雷欧不是很清楚维纶医学院导师的身份有多么难获得，但从维纶医学院在维纶世界的特殊地位来看，显然能够成为医学院导师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单单需要极高的医术，恐怕还需要一定的身份。
    这时，雷欧又注意到了尼尔森脖子上一道明显的伤痕，从痕迹上来看，应该是旧伤，这也是令他说话沙哑的原因。
    尼尔森似乎对视线特别敏感，雷欧的目光仅仅在他脖子上稍微停留了一下，也被他感应到了。对此他仅仅只是皱了皱眉头，将衣领拉起来，遮住脖子上的伤痕，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埋头寻找有用的物品。
    雷欧也没有询问，毕竟双方关系还没有好到插手对方私事的程度，而且现在也不是谈私事的好时机。
    将注意力重新放到眼前掩体废墟上的雷欧很快就找到了大量有用的东西，比如没有开封的罐头、完好的医药包、一些法兰王国的钱币以及几把匕首和利剑等等。
    不过他所找到的最有价值的东西还是从一名军官尸体上找到了一套十弹夹的机械连弩。
    这套机械连弩制作非常精密，大量齿轮咬合在一起，配合一些雷欧也弄不明白原理的特殊装置，组成了一把样式华美的杀人利器。
    连弩并不大，一只手就能拿起来，雷欧找到它后，就将它调整到单发状态，试验了一下威力。
    从连弩射出的巴掌大小的钢矢轻而易举的就将不远处一块用来防御的钢板给射穿，并且余力还能令它深深的扎入泥土里面。
    “这玩意的威力可比起那些狗屎的火枪要好得多！”杰森在一旁见到试验的结果后，忍不住露出羡慕之色，并且非常嫌弃的看了看手中的后膛枪。
    火药武器在三百多年就已经出现了，并且在出现的那一刻就一直都在改良，当权者希望能够让这种武器成为攻城拔寨的利器。
    可事与愿违的是碍于火药本身的不足，火药武器一直都没有能够成为武器的主流。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基本元素问题，还是因为其他未知的神秘力量作祟，总而言之，这个世界的火药非常不稳定，同样配比的火药有时候会无法点火，有时候爆发的威力却远远大于火药本身的质量。
    经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研究，总算有人能够用一种抑止添加剂，让经常出现超强度威力的火药在爆发后始终保持在一个相对较小的范围之内，解决了这个经常威胁火药使用者和周围其他人生命的大问题。
    只是，在解决了一个大问题的同时，另一个火药激发无序性的问题却始终没有能够找到解决办法，这也就使得火药武器经常会出现哑弹之类的现象。
    为此，各国军队只能使用各种盘外招来解决这个问题。
    早期各国军队干脆让士兵多带几把枪，一旦有哑弹出现，就换一把枪，等枪全用完了，敌人也应该距离不远了，这时候就直接拼刺到。
    到了后来，有人发明了后膛枪和弹夹后，各国军队就制造了另外一种装置，这种装置会让枪械在撞击弹药后，无论弹药是否触发，都会将撞击过的弹药弹射出去，将下一枚弹药顶上来。
    通常一个十发的弹夹至少能够触发一、两甚至多发子弹，触发数量虽少，但如果枪械装备数量多，大规模集中射击的话，依然能够具有相当大的杀伤力，所以现在各国军队才会装备这种极不稳定的武器。
    除了这两种方法以外，三块大陆上少数几个如英格王国、法兰帝国等文明高度发达的国家，还发明了一种特殊稳定剂。
    这种稳定剂不单能够稳定火药武器的威力，也能够稳定火药的触发，让枪械的使用和地球旧时代火药武器使用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只不过，这种稳定剂制作不仅复杂，而且所用材料非常珍稀，所以价格也极为昂贵。
    由于价格的问题，这种弹药只能少量装备，大多数都供应给王国贵族、军队高层使用。
    另外各国蒸汽坦克、蒸汽战舰之类的战略武器也会装备一种添加了稳定剂的特殊炸弹，比如刚才炸掉掩体的那发炮弹就是这样的特殊弹药。
    相比起受限于火药的枪械来，依然是用机械原理发射箭矢的机械连弩才是各国军队主要装备的利器。
    比如，现在雷欧手中拿着的这把精美的洛克连弩。
    已经将机械齿轮发挥到极致的英格王国洛克机械学院的机械师们，将古代攻城用的强弩小型化，并且配上箭矢匣，三分钟能够射出一个五十数的箭矢匣，两百米内能够穿透钢板，五百米内有效杀伤，最终定名为洛克连弩。
    雷欧手中的这把连弩是洛克机械学院专门为英格王国军队定制的洛克三型连弩，这个型号的连弩主要以射程和杀伤力为主，另外还有更高级的洛克二型和洛克一型。
    就连敌对的法兰帝国也不得不承认洛克连弩算是整个维纶世界杀伤力最强的利器之一。
    只不过，这种连弩也同样存在缺点，其中最大的缺点就是连续使用的话一些精密齿轮零件容易损坏，维修更换会非常麻烦，只有机械学院毕业的正式机械师才有能力更换维修，此外造价昂贵也是一个缺点。
    所以英格王国采购这种连弩的数量不是很多，大约给各个军团下属一级作战小队配发十套左右。
    相比起这种只是少量装备的精密连弩来，各国军队最常装备的就是那种蒸汽连弩。
    这种蒸汽连弩最早出现在两百多年前英格王国和海洋霸主西格玛王国的一场海战中，英格王国的舰队司令格兰特侯爵请他在洛克机械学院的好友专门设计了一套用于战船的蒸汽连弩，并且为此设计了一套专门的海战战术。
    在那场左右世界局势的海战战役中，格兰特侯爵凭借这套蒸汽连弩和独特的战术，轻而易举的将西格玛王国称霸海上的第一舰队全部歼灭在海上，从而使得英格王国取代西格玛王国成为新的海上霸主。
    随着这次海战的辉煌胜利，蒸汽连弩也很快走入到了各国视线，并且逐渐从海上转移到了陆地，并且不断小型化，到了现在这种蒸汽连弩已经成了军队常规化的装备，几乎所有的军队都会大量装备，并且配合不同的地形和战术，专配不同的箭矢。
    就比如现在，战场开始进入收割扫荡阶段，为了清除战壕中的反抗力量，法兰帝国的蒸汽连弩部队会专门装备一种针对战壕的燃烧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