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那时的你

    庭院內，【西塞罗】并没有正面回应【Z】的话，反而是往前挥了挥手。
    如同仙境似的庭院之中，瞬间平地而起地出现了一个亭子……这是某种影像，只是一场的真实。
    【Z】下意识伸手摸去，手掌却直接穿行而过。
    亭子里，正有一名坐在了轮椅上的少女……少女的头发也是银灰色，但暗淡，毫无光泽——它更像是因为干枯的关系。
    “这是？”【Z】下意识地走近了轮椅少女的面前，看其脸容。
    然而少女的双目，竟也是毫无光泽。
    “盖娅。”【西塞罗】来到了【Z】的身边，缓缓说道：“正确来说，是破灭前夕的盖娅。这个时候的盖娅，身体状况已经很糟糕了，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不清醒的。不过即使如此，她每日仅有的清醒的时间，都会要求做一件事情。”
    “什么。”
    “等一个人。”【西塞罗】轻声说道，“他来了。”
    【Z】闻言，眉头一皱，却似感觉到了身边，转身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位少年……一位少年此时正快步跑来。
    少年的怀中甚至还抱着了一本书……他，从【Z】的身体穿过，一下子就来到了轮椅少女的跟前。
    原本毫无生气的她，突然间就像是加速绽放的昙花般，少女的脸色一瞬间就有了一抹色彩。
    即使这只是一段映像，可整个庭院却仿佛因为这一抹微笑的出现，而焕发出了别样的生机……一股最原始的【活着】气息渐渐弥漫。
    只见少年亲昵地抚摸着少女的脑袋，轻声地在少女的耳边说着什么，然后便直接坐在了地上，翻开了手上的书本，开始念读着书上的内容。
    “对于盖娅小姐来说，每一日都能够等到他的到来，听到他自己讲个事，就已经是她最珍贵奢侈的要求了。”【西塞罗】声音如同老旧钟楼的钟声，“在破灭的前夕，她将她所有清醒的时间，都给了这位少年。”
    “他是……”【Z】颤声道：“我？”
    眼前的亭子，忽然如同云烟般散开，而后再一次汇聚……庭院的草地之上，此时再次出现了另一个场景。
    ……
    ……
    依然是那位捧着书的少年，而另外一个，赫然是与【西塞罗】一般的银色长发男人——不，或许这就是真正的西塞罗博士，因为他看起来，更加成熟一些。
    “你要停止【永恒动力】的开发？为什么？”
    “在这样下去，盖娅她会死的！”
    “整个世界，也在面临着灭亡。”银发男人轻轻地摇了摇头，“殿下，作为帝国的继承人，我希望你能够明白。”
    “难道，就必须要将一整个世界的重担，都压在她的身上……而我们，也就只能像是吸血鬼一样，通过吸取她的生命，才能活下去？”
    “并不是世界的重担压在了她的身上，仅仅只是，命运选择了她……她拥有这样的能力。”银色长发男人再次轻声道：“而可悲的是，作为人类的我们，没有办法，将她和这种能力分割开来。”
    “西塞罗叔叔……算我求你！”
    “你求我没用。”男人再次摇头，“这是陛下的命令，没有人能够违抗陛下的命令。”
    少年大怒道：“根本没有所谓的【永恒动力】，这一切都只是谎言……你们的研究，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进展！我都知道……你，还有父皇编造的，欺骗了整个世界的谎言！”
    银发男子叹了口气道：“正因为这是谎言，所以才需要一直欺骗下去。如果到了必要的时候，哪怕明知道是谎言，我们也唯有强迫自己去相信。”
    “荒谬至极！”少年咆哮着道：“西塞罗！我以帝国继承人的身份命令你，马上停止对盖娅骨髓的抽取，停止【永恒动力】的研究，以及……向民众公布真相！”
    “恕难从命，殿下。”
    “我是帝国太子！我是未来的皇帝！”
    “但你现在还不是皇帝。”
    “终有一天……”
    “先等你能拥有那一天。”银发男子看着眼前弱小的少年，声音郑重：“如果我，能等你成为皇帝的那天……你，一定要成为帝国的皇！”
    ——你，一定要成为帝国的皇！
    ……
    ……
    声音，仿佛还缠绕在耳边，然而【Z】面前的景象却再次入云烟变幻——依然还是那少年，而此时另外一个，则是伽玛小姐。
    少年看起来似乎成熟了些……神态上的成熟。
    他们此时正站在了一处高台之上，眺望着什么。
    伽玛小姐道：“殿下，这几天盖娅能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她今天看情况应该醒不过来了，您要不先不回去吧。”
    “我还能回去什么地方。”少年苦笑了声，“回去那个冰冷冷的皇宫吗……你知不知道那些宫内的仆人是怎么说的。只要是靠近陛下的地方，都像是不小心掉入了极低一样的寒冷，让人不寒而栗。”
    “陛下他忧心的事情毕竟太多了。”
    “我知道，我全部都知道。”少年摇了摇头，“但我…还不是皇帝。”
    “殿下……”
    忽然，少年却是伸手一抓伽玛小姐的手掌，将伽玛小姐直接拉入自己的怀中——少年竟是如同猛兽般，对这具成熟的身体发起了侵犯。
    直到，伽玛小姐咬破了少年的嘴唇，并且大力将他推开——她扬起了手掌，眼看着就要掌掴少年，只是手掌举半了，却最终没能打下去。
    “打吧…不然以后，你可能连打的机会也没有了。”少年幽幽地说道：“反正在父皇的眼中，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个交配用的工具。从明天开始，就会有大批的女人，送到我的面前……你，好像也在名单之内呢，伽玛姐姐。”
    伽玛却只是握紧被撕裂的领口，那半举的手掌，最终只是轻抚在了少年的脸上，“现在的你，是否已经稍微能够体会到，那些压在盖娅身上的沉重。她肩负的是人类虚幻的未来，而你要承载的则是人类火种的延续……你们，难道不是一样吗。”
    “伽玛……”
    “你的眼中，不要只有盖娅。”伽玛低着头，“也有很多人，在默默地等着你。”
    说罢，她便转身而去，“如果明天就要开始的话，我希望，你第一个能选择的是我，那时候。我……不会反抗。”
    ……
    ……
    烟雾再一次变幻……从那远离的伽玛小姐开始。
    看着伽玛小姐逐渐消失的背影，【Z】的表情有了些变化……他迟疑着开口问道：“这种情感，在人类的书籍中，好像是被描写成……喜欢？”
    “人类的书籍？”【西塞罗】略感诧异似的看了【Z】一眼，随后点了点头：“看来在漫长的等待后醒来，让你丧失了太多东西……当然，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你，毕竟比起你来，我才是更加纯粹的理性构造。”
    【Z】却摇了摇头，不只是不能赞同，还是无法理解。
    【西塞罗】此时却道：“关于伽玛小姐，在我的记忆当中，她对于殿下的感情，或许要比喜欢还要强烈一些。”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她从小就被灌输了要成为帝国继承人配偶的思想吧……她也一直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着。”
    【Z】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还有什么，要给我看的。”
    “别着急嘛。”【西塞罗】此时微微一笑：“时间很多……我这里还有一些关于【明天】的后续，限制级的哦，要不要看呀？保证精彩！”
    【Z】却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西塞罗】，“【明天】，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吧。”
    “你怎么知道的？”【西塞罗】不由得露出了诧异之色。
    【Z】淡然道：“从我对伽玛的观察，她对于交配这种行为也没有任何的经验，最近也一直在学习这方面的知识，这就足以证明，从前并没有发生过。还有就是……交配是为了人类的延续，然而外边的世界还是灭亡了，也就是说，它并没有改变人类破灭的事实——或者说，还没有来得及进行，毁灭就已经到来……最后就是，真正的西塞罗博士，性格也是这样恶劣吗。”
    “大概是我在创造的时候，有一些艺术加工的成分？”【西塞罗】微微一笑，“不错，【明天】，确实没有到来。毁灭，比任何人的预想都要早些到来，然后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整个世界的灭绝，不过一夜之间。空气之中，开始出现了一种致命的物质，人在吸入之后短短的一分钟之内，就会死亡。哪怕是佩戴上了呼吸机，可随后的各种灾变，更是将人类逼到了已经无法生存地步。”
    “那我？”
    【西塞罗】再次挥手，散去的雾气再次凝聚。
    【Z】此时，也再一次看见了当初的西塞罗博士。
    少年与之前相比，要显得憔悴了许多。
    “殿下，你真的决定好了吗……你要知道，除非在遥远的未来，你能够再次唤醒盖娅，否则的话，这一切都会变得不可逆。”银发男人叹了口气道：“你，或许要背负着整个世界的孤独与绝望……孤寂，或许会将你吞噬。”
    “开始吧。”少年很是直接地说道：“至少，在遥远的未来，我还有能够再一次见到她的希望。而且……”
    他看着少年，仿佛看清楚了少年此时真实的想法。
    而少年仿佛也没有让他失望似的，轻声说道：“西塞罗叔叔，你说过，哪怕世界毁灭了，变成一片虚无，盖娅也还是会存在的……她的意识会存在。可世界不在了，我也就不在了吧？这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能够在最坏的情况之下，还能够陪伴着她的方法……哪怕，等着我的是不知道多久的沉睡，不知道多久的孤寂。而且，你们不是也在计划着这个吗……幸存者计划。我能够同意，大概是你，还有父皇也愿意看见的吧。”
    “帝国的光辉与您同在。”银发男人突然跪倒在了少年的面前，高声说道：“文明的光辉，也与您同在……我的殿下。”
    ……
    ……
    “这你就是，存在的原因。”当雾气散去的时候，【西塞罗】才缓缓地说道：“当然，在你被改造之后，陛下也再次下令，以你作为原型，制造了【Z】系列的多个生化改造体。只不过改造体并没有撑过世界的侵蚀，最后依然只有你能够存在而已……我想，这大概有一部分是因为盖娅意志的关系吧。”
    “你怎么了？”【Z】却冷不地问道。
    “我？”【西塞罗】神色一怔，旋即看了看己身。
    只见它的身体，此时出现了些许的扭曲……投影的身体，竟是开始变得不稳定了起来——突然，【西塞罗】抬起了头来。
    却见此时庭院的天空，突然破开了一个洞口，随后一个大影子从上方坠落了下来。
    哄——！
    砸落的声音异常的响亮，可想而知这砸落的东西，重量并不轻松。
    【Z】目光一凝，紧接着便直接往砸落的地方奔去——他的动态视力，足够他扑捉到那砸落之物的全貌。
    是卡兹！
    ……
    地上，是一个数米大的深坑——也唯有全身都是铁甲的卡兹，才能够在落地砸出这样的大坑之后，还毫发无损，能够轻松地爬起身来。
    当【Z】赶到现场的时候，铁甲人卡兹正在清理着身上的泥土。
    “卡兹？”【Z】略带惊奇地径直走到乐卡兹的身边，“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那天回去车站广场，看不见你们，就之后原地等待了。”卡兹飞快地说道：“但是我等了好长时间，也等不到你们，就唯有四处寻找。然后，我看到了【晴天】在路上留下的记号，就一路找到这里来了。这地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迷宫一样，走着走着，就掉下来了！”
    【Z】露出了一抹笑容，伸出手来，拍去卡兹不好够着地的泥土，轻声道：“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是啊！”卡兹感叹似的道：“我还以为以后也看不到你们了。”
    “小心——！”
    惊喝的声音骤然响起——这是【西塞罗】的声音——它的投影，刹那间出现在了一旁。
    【Z】脸露错愕之色，却是低下了头去——他的身躯，腹腔的位置，此刻竟是已经被卡兹的手掌直接刺穿了过去。
    “卡兹？”
    “所以，你为什么要让我看见你呢？”
    大铁甲人此时声音顿时变得尖锐了起来……似乎是，女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