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家庭祭祀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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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三个女人的忙碌，和王坚这个坚妈曾玉嘴里只知道“添乱”，“越帮越忙”，四处乱跳的“小猴子”的暗中助攻，红烧牛肉，清烧羊排，芋儿鸡，酸菜鸭，油烫鹅，水煮鱼，尖椒兔，以及腊肉，香肠，粉蒸肥肠，腰肝合炒，泡椒鸡杂，夫妻肺片，麻婆豆腐，凉拌折耳根，炝炒时蔬，海带蹄花汤……凉菜，烧菜，炒菜，炖菜……林林总总，丰盛无比，多达二十个菜的一桌年夜饭，在晚上六点的时候，终于让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四人整了出来。
    “先拜下你那‘死鬼老汉儿’，拜完后就吃饭。”吃饭前，坚妈曾玉犹如往常，冲王坚道。
    “要得，妈！我这就去给我老汉儿准备供果和猪头肉。”王坚说，转身走进厨房，给他老汉儿切猪头肉去了。
    给他那“死鬼老爸”焚香烧纸，上果上肉，然后求他那“死鬼老爸”保佑他平平安安，没病没痛，然后保佑他毕业后找个好工作，再找个温柔善良又漂亮的婆娘，已经是他父亲去世后，坚妈逢年过节的固定表演节目。
    曾玉将一亿一张，总计一千张，拢共一千亿的“人冥币”，香，蜡，以及烧纸的火盆朝外面的阳台端，王坚则去厨房给他老汉儿切冷猪头肉去了，站在一旁看着两娘母忙碌的曾静蓉，便有些不知所措。
    她想了想，又咬了咬，把心一横，便走去阳台，来到曾玉的身边，蹲下，微笑着说：
    “玉姨妈，我也来给姨夫烧点钱纸吧。我还从来没有给姨夫烧过纸呢。”
    坚妈听了曾静蓉竟然主动要给王坚的父亲烧纸，先是一愣，随即大喜，眯缝着眼，又欣慰又激动的冲曾静蓉点头道：
    “要得要得！静蓉，那你就跟你那‘死鬼姨夫’烧点纸吧，让他在下面保佑保佑你！你那‘死鬼姨夫’活着的时候不灵光，变鬼了倒是比较争气，颇为灵验。我们屋头能有现在这光景，起码一半的功劳都是你那‘死鬼姨夫’保佑的结果呢！”
    自己儿子虽然跟曾静蓉同了床，有了夫妻之实，但这件事，毕竟有点太过骇人听闻，尤其是在老家，如果被人知道自家儿子跟堂兄刚死了男人，成了寡妇的女儿裹在一起的话，怕是要成为一桩巨大的丑闻。
    所以，尽管在曾玉的眼里，她早就把曾静蓉这位隔房外甥女看成了自己的儿媳妇儿和一家人，对自己儿子和外甥女私下的暧昧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完全当没看见，但是，怎么说呢，两人的关系目前还没曝光，还处于地下状态，两个后辈也没对她明说要耍朋友，以后要结婚，曾玉便不好意思让曾静蓉这位还没成为自己儿媳妇儿的外甥女参与到她和王坚的“家庭祭祀活动”中来，怕对方不好意思，也有点担心外甥女忌讳这个。
    现在，她见曾静蓉竟然主动要参与进来，给王坚的“死鬼老爸”烧纸，顿时便又惊又喜！
    走进厨房的王坚很快用一个小碗端了一方猪头肉出来，见坚妈和俏表姐两人正蹲在阳台点香燃蜡，将一捆捆亿元大钞解开，而林晓雅却站在客厅的中央，有些不知所措。
    “晓雅，想不想给我爸烧点纸？嘿嘿，我爸有点灵验哦？”王坚走到林晓雅跟前，嘿嘿一笑，朝对方眨了眨眼。
    看着王坚一家人都在为王坚的父亲忙绿，只有她一个人没什么事干，林晓雅的心头，便油然而生一种被忽视，被冷落的委屈感。她很想像曾静蓉一样，也走上去给王坚的父亲烧点钱纸，拜祭拜祭，但又开不了口，感觉自己并没有那样做的身份和立场。
    那是王坚的亲属以及他未来的妻子才有资格去干的事！
    不成想，就在她暗自神伤，倍感冷落的时候，男友王坚却走上来邀请她。
    “坚哥，我……我可以去吗？”林晓雅一脸激动的问。
    “当然可以去了——怎么不可以去？如果我爸知道她的儿媳妇给他烧纸，肯定高兴！走吧，晓雅，去给你的公公上柱香，烧点纸，让他保佑你！”王坚肯定的点了点头，小声的冲林晓雅道，然后拉着既羞且喜的女孩便朝阳台走去。
    “妈，让点位置出来，晓雅也要给我爸烧纸。”王坚冲坚妈说。
    林晓雅，同样跟儿子有了夫妻之实的女孩，竟然……竟然也要给自己那“死鬼老公”烧纸？
    这么说，她不仅完全原谅了自己儿子对她犯下的罪行，而且还像外甥女一样，把自己当成是“儿子的人”了？
    曾玉一怔，随即，便是一阵滔天的喜悦，当即站了起来，拉着林晓雅手，嘴都合不拢的道：
    “烧！烧！今天晚上，我们大家都烧！晓雅，我给你讲，你那‘死鬼王叔’活着的时候不中用，把我和你坚哥害惨了，六七年都没翻了身，但死了后，反而有用起来，开始保佑我和你坚哥，不仅让你坚哥脸上的痘痘全好了，也让我们的包子店生意蒸蒸日上，一天比一天火！待会儿烧纸的时候，我帮晓雅你通灵一下，一定让你王叔保佑你没病没痛，事事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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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蜡，焚香，对着坚妈提前摆好的王坚父亲的遗像持香作揖，然后，便是将一张又一张的亿元大钞朝熊熊燃烧的火盆里面扔，这便是王坚和坚妈两娘母在过去的几年中，干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家庭祭祀活动”。
    而今年王坚家的“家庭祭祀活动”，除了人数翻了一番之外，坚妈的通灵之词和祭祀语也有了极大的变化。
    “华华（王坚父亲叫王华）呀，你看到没有？没有看到就睁眼看看吧，看看我们的新家，看看今年丰盛的团年饭，看看你儿子王坚的这张脸——折磨了他十几年的脸上的青春痘终于消失了，牙齿也去大医院掰正了，你儿子呀，现在是又帅气，又漂亮，不仅不像以前一样讨人厌，而且呀，还终于有人喜欢，有人爱啦……”
    当坚妈说到这里的时候，蹲在一旁烧纸的王坚，便发现不论是俏表姐曾静蓉还是林晓雅，在熊熊火光的照耀下，都是俏脸红红，粉面含羞。
    “……华华呀，我和坚坚以后的生活，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们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富裕。
    “要不了多久，我估计也就未来的一两年吧，我会给坚坚找媳妇，给他讨老婆，然后让坚坚给你们王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
    “所以，华华呀，你在下面，就安心吧，不用挂念我们两娘母了，也不用经常给我托梦了。
    “你就放心的去投胎吧。下辈子争取投个好胎，找个富贵人家，过几十年舒心自在的好日子。但也别在抽烟喝酒了。现在的食品，空气和水都不干净，各种癌症多球得很，可不要像上辈子一样，得癌了……”
    就这样，坚妈絮絮叨叨的跟王坚的父亲说着话，或者按照她自己的说法“通灵”着，听得王坚只想笑，但又不敢笑。
    他便朝一旁的二女看去，却见曾静蓉和林晓雅，两女的样子跟她差不多，都在极力忍住脸上的笑意，却又不得不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不久，王坚发现了一个让他有些吃惊的事实，那就是今年给他那“死鬼老爸”烧的钱，似乎太多了点，烧了半天都没烧完。
    以前，他记得，他妈最多两摞钱纸，一摞一百张，也就是两百亿。
    但今年，坚妈却足足买了十摞钱纸，总共一千亿回来！
    “妈，你今年买这么多钱干啥？烧纸这个东西，就是哄鬼的，意思一下就行了嘛。”有些好奇的王坚开口问道。
    他母亲曾玉却叹了口气，说：
    “唉，现在的钱是越来越不值钱了，通货膨胀厉害，想必地府也是一样的。所以多给你老汉儿烧点吧，让他想吃啥吃啥，想买啥买啥，不要舍不得花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们两娘母的生活现在好过了，也要让你老汉儿在下面跟着享福噻！”
    地府也有“通货膨胀”？而且他爸还要跟着他“鸡犬升天”？
    王坚一愣，随即，便再也控制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这么带头一笑，早就被坚妈的通灵逗乐了的曾静蓉和林晓雅，也终于忍不住“咯咯咯”的捂嘴直笑，笑得那是一个花枝乱颤。
    这么庄重严肃的场合，自己儿子却在那里肆意大笑，坚妈顿时就想打王坚。但她转头一看，却见不仅儿子在笑，两个未来的儿媳妇儿也在“咯咯咯”的捂嘴直乐，然后，曾玉便不好下手了。
    曾玉心头叹息，心想：
    “唉，算球了！想笑就笑吧！逝者已矣，还是活人的开心最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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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小时后，一千亿“人冥币”烧完了，“家庭祭祀活动”也接近了尾声，王坚便终于大松了一口气。因为纸烧到一半的时候，夜风便开始倒灌，把烟尘直朝几人的眼睛上吹，吹得四人眼睛通红，眼泪直流。
    然后，王坚便想，莫不是他那“死鬼老爹”不满他们几人刚才的哈哈大笑而显灵出来教训他们几个对祖先不敬的后生仔吧？
    想到这里，王坚便感觉浑身冷飕飕的，周围也是影影绰绰，鬼影重重的样子。
    于是，他便立刻收起脸上的笑容，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跪在地上，给他老汉儿磕了磕头，磕头间，心头默念：
    “爸，你就不要吹妖风来吓我了。你再吹妖风，点鬼火，下次就没有一千亿了哈！这种把家里面搞得烟熏火燎，而且还容易遭火灾的‘祭祀活动’我也要给你取消了。到时候你在下面没吃没喝，忍饥挨饿，可不要怪你儿子我忤逆不孝哟？”
    说来奇怪，他心头这么一说，或者按照他妈的说法就叫一通灵，原本倒灌夜风的风向便又正常了。
    王坚心头大讶，哪怕他经常自诩自己是个地道、纯粹，只相信科学而不信一切怪力乱神的唯物主义者，面对这种离奇吊诡的灵异事件，此时心头也有点发憷，不淡定了。
    于是，王坚赶紧抓紧时间磕头，三个头一磕完，立刻转身去卫生间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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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摆供果，上猪头肉，焚香点蜡，持香作揖，蹲地烧纸，最后跪地磕头，这便是王家“家庭祭祀活动”的全部内容。
    王坚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反正他几岁的时候，每逢过年过节，家中煮吃好的的时候，他那“死鬼老爸”就会要他对着堂屋中那个挂着“天地君亲师”的神龛这样做，久而久之，便形成了惯例。
    他父亲死后，这一传统又被他母亲继承了下来，用于思念和祭奠自己的亡夫和亡夫的父母。
    或许，以后还要被他继承，流传给自己的子孙后代。
    这大概就是一种生生不息的文化传承吧。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