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寿宴 （下）

    拍摄转下一幕，“开宴”。
    顾大侠夫妇地位尊崇，当然要坐上首，其余十三位兄弟按照年龄各找位置，一一列席。
    “松柏长青，添福添寿啊！”
    大家鼓起掌来，共同邀请寿星老吃寿面。
    过生日要吃面条，这个事儿人们都知道，但为什么非得吃面条呢？
    有一个说法是，面条的形状“长，瘦”，和“长寿”谐音。后来，人们就普遍认为吃面能长寿，进而流传下来。另外还有关于唐明皇的，或者关于汉武帝的种种“起源”传说，五花八门，版本繁多，切实的缘由已经不可考证，总之吉祥如意就对了。
    十三位兄弟中间，人们一致推举由大师兄作代表，给门主奉上寿面。
    “好！好！”
    顾大侠乐呵呵的，随手接过瓷碗开吃。
    这个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意外！
    寿面只有一根整的，讲究不能吃断。所以，顾大侠只好拿筷子夹住一头，往嘴里吸食。
    “滋溜，滋滋……噗……呃咳咳咳……”
    面条带着汤水，顾大侠不小心被吸入的汤水呛到气管，脸咳得通红。
    “哟，老师，您没事吧？”
    “没事儿吧？”
    “唔……”
    顾大侠摆摆手，示意自己很ok，但嘴里仍然咳嗽着。
    摄制意外中断，想马上重拍是不可能的。汪导演就说道：“大家都休息几分钟吧！快，后勤呢？趁功夫，后勤给重新下一碗面来！对啦，天气太冷，那些饭菜已经不热乎了，赶紧拿去再蒸一蒸！”
    老大发话让休息，演员们便立刻解散，该抽烟的抽烟，该喝水的喝水。
    说到喝水问题，《神刀门》剧组的豪华配置，真让杨峥目瞪口呆。
    这个团队是设立有茶水组的，茶水车就停在外面不远处。那辆车的车尾挂着块小黑板，上面用粉笔醒目地写着：今日供应红茶、咖啡、生姜茶！
    茶水工全天提供热饮，只要你开机拍戏，人家就一直搁那供着，“无限续杯”……
    瞧瞧，阔气呀！牛逼剧组的牛逼待遇！
    “哥，您喝什么？”
    “红茶吧，能预防感冒。”
    “好嘞！您等会儿。”
    “谢谢……”
    杨峥跟茶水小弟提完要求，小兄弟转脸就打开硕大的保温桶，给他来了一杯。嚯，热水接到手里烫得掌心发暖，真舒服！
    入口鲜爽，汤色红亮。
    “滋溜……呦，味道不错，谢谢啊！”
    “您甭客气！”
    茶水小弟最多才十七八岁，两只大眼睛透着灵动，模样非常的讨人喜欢。从年纪看，他估计应该是个学徒工，属于新手上路。在剧组里做茶水这一行，劳务费应该有两千五到六千块每个月，收入是很好的。
    杨峥就着车边喝了几口水，两个人开始随意聊天。
    小兄弟道：“哥，刚才你们给顾大侠拜寿的戏份，我在旁边看了。我读书少，什么都不懂，有个疑问想跟您唠唠，您听了别笑话我！”
    “保证不笑话，我其实也没看过几本书。”
    “那成。我瞧顾大侠的样子，最多才五十多岁吧？五十多岁算高寿吗？你们又是福如东海，又是寿比南山的，是不是有点太夸张啦？”
    杨峥得意地咧嘴道：“嘿，这个问题你还真问着了。我刚好上网查过……顾大侠今年五十九岁，要按照我们现代的标准，那年龄确实不算大。可是，他扮演的毕竟是个古代人，古人生活条件差，平均年龄少得可怜。就拿明朝的十六个皇帝来说吧，扯平了不过四十岁左右。太平皇帝才四十来岁，那底层的老百姓能活多久呢？万一碰上战乱，恐怕情况会更糟！所以，五十九岁绝对算‘年长’，很值得庆祝了。”
    “噢！原来如此，我懂啦！佩服佩服！”
    小兄弟茅塞顿开，恍然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
    杨峥回到片场，发现伙计们三个一群，两个一对，都在愉快地交流着。只有梅小朵孤零零地坐在餐桌旁，俩眼死死盯住食物，搁那发呆。
    “肚子饿啦？”
    “嗯！”
    “再等会儿啊，等拍完了咱们吃好吃的道具，鹅掌啊，羊肉啊什么的……我知道你肯定馋坏了。”
    “嗯嗯嗯！”
    杨峥看着她小鸡啄米的样子，怎么都憋不住笑。
    “哎？”
    梅小朵忽然拉住杨峥，把他带到条案旁，然后用手指“duang ，duang ，duang ”戳了戳寿桃。“三师兄，这个东西多好看呀，按照道理来讲，它应该能吃吧？”
    杨峥道：“面做的，能吃。”
    “那我从底下揪一点尝尝，外面看不出来的！您给我掩护掩护！”
    “……”
    杨峥被她打败了，无语望天。
    整组人马稍事休息，等过了一阵儿之后，听从汪导的指挥继续拍摄。
    “请师父吃面！”
    “松柏长青，添福添寿！”
    “好好！”
    顾大侠手捧瓷碗，开始第二次吃寿面。这一回，他总结了教训，吸食的动作比较谨慎，再加上面条的温度刚合适，就顺利地完成了表演。
    “好！”
    徒儿们争相鼓掌。
    用完寿面，宴席正式开始，由最小的十二弟和小师妹起身，从上首给大家依次倒酒。大家一边听从师父的训诫，一边吃喝闲话着。
    请注意：开席的时候，尽管已经很饿了，但每个人都控制着自己，吃得特别文明。一些“全乎”的整菜绝对没人乱动！
    ——原因很简单，这是为了防止出现失误，好方便重新拍摄。万一你把整鸡、整鸭什么的全拆开干下肚子，回头怎么拼上啊？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你们要看轻名利，静心学习，这样于武学一道才能精进！我们修的是武，又何尝不是心志呢？”
    “是！”
    “谨遵师父教诲。”
    “晚晴，尤其是你！”
    “爹，我怎么啦？”
    “女孩子家毛毛躁躁的，功课学得怎样？刀法有无进展？哼，前几天听说你还上树掏了鸟窝，成何体统？！”
    “那个窝好大的，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鸟蛋而已！”
    “寒冬腊月，哪来的鸟蛋？笨死你了！”
    “万一有呢？”
    “哈哈哈……”
    汪拙导演盯着监视器，眼底渐渐发光。
    真好。真好。
    进组前想办法让他们集训，互相熟悉彼此，这步棋看来是走对了。
    群戏往往最难拍摄，人越多越容易暴露问题。可是，他们师兄弟看上去真如一家所出，彼此的语气、动作、细微表情，包括最重要的眼神交流，都是那么的亲切，天然，毫无造作！
    效果棒极了。
    “好！”
    “这条过啦……”
    汪导刚说过关，所有的演员们便立马换脸，那筷子下得跟雨点似的，你争我夺，大呼小叫，活脱脱就像一群饿死鬼投胎。
    杨峥拣了两道所谓的仿古菜一尝，略嫌失望。
    也许是因为被反复加热过吧，菜品的口感打了很大的折扣。蒸羊肉，那羊肉显得略涩，透着股莫名的中药味儿。油煎鸡，应该是先拿香料腌制，再用热油给浇熟的，皮子的酥脆感荡然无存，肉质也欠缺应有的湿润。
    当然了，如果光就调味方面来讲，味道嘛还可以。
    “哎？生鱼片看着不错呀，当真不能吃啦？”老七比比筷子，眼神里闪动着期待。
    “呵呵，时间隔得太长了，你最好控制一下情绪。想想陈登的下场吧！”大师兄挖苦道。
    “陈登是谁？”
    “奥斯卡影帝！”
    “？？？”
    汪导洗完手也来参加饭局，闻言笑道：“陈登啊，东汉末年著名的天才，能文能武，智力丝毫不输给郭嘉和孔明的。”
    “为什么说他是影帝呢？”
    “徐州知道不？在三国正式形成鼎立之前，徐州换过多次主人。陈登先跟州牧陶谦混，等陶谦去世之后，他又拥戴刘备、归顺吕布、暗通曹操……陈登数易其主，却毫发无伤，后来还间接整死了吕布！你说这人的演技厉不厉害？”
    “厉害！”
    “只可惜，陈登英年早逝，才三十多岁就没了。据传闻讲，死因或许是吃到不干净的生鱼片，得了寄生虫。”
    “呃……”
    瞬间，老七面如土色，像烫到一样把手缩了回来。
    杨峥在旁边听着故事，对汪导的学问非常佩服。
    拍完这场寿宴，杨峥的文戏就变得更少了。下面等待他的，将是各种残酷的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