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好一个小商贩

    拍完起腻的情节，两个人的关系居然又近了一层，说话也不拘束了。
    演员嘛，你就得学会适应环境。
    “小刀哥，咱俩去陈姐那边转转呗？”
    “陈思雨那儿？”
    “嗯，我挺喜欢她的，想学习学习。”
    “行。”
    这天他俩没有通告，就清闲下来了。
    袁导是著名的“慢动作之王”，拖拖拉拉，磨磨蹭蹭，还经常有诡异的惊人之举。你上他的片子，一定要学会忍耐和等待。
    杨峥往走廊前头放了把躺椅，一面乘凉，一面用电子书打发时间。
    而夏青呢，“mia，mia，mia”吃着冰激凌，将肩膀斜靠在墙壁上。
    “可能是错觉吧，最近我忽然发现，你好像特别嫌弃我。”
    “不是错觉，是事实。”
    “啊？！岂有此理，你凭什么欺负人？”
    “就凭你头上的蘑菇云。”
    “……”
    他们在剧中饰演一对情侣，只要有杨峥出现的地方，往往便少不了夏青的身影。因为小姑娘的打扮实在糟糕，走到哪儿都会招来注目礼，导致连杨峥都被大家嘲笑了。
    咱可是有羞耻心的人！
    身边总带着个“鸡毛掸子”，谁能扛得住？
    哎……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杨峥还发现了夏青的性格特征：她貌似——有点“二”。
    夏青不像陈思雨。
    女汉子陈思雨外表冷硬，看似线条粗犷，其实却内藏锦绣，非常的聪明。
    夏青则是大大咧咧的，虽然脑袋也不笨，但骨子里那种乐天派的傻劲儿根本掩饰不了，很像女版的吴宇轩同学。
    “造型是剧情需要！谁愿意把自己搞得这么雷人？相信你也看过我的照片了，其实在生活中，我很美，很甜，很可爱，不知道多讨人喜欢！”
    小姑娘气鼓鼓的。
    杨峥翻着电子书，头也没抬，从嘴里蹦出两个字：“好吧。”
    好吧？！
    这是个什么态度？
    夏青继续生气中。
    不过，手里的冰激凌还没吃完呢！她吃着吃着，就忘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哎，咱俩啥时候走？”
    “午饭之后。”
    “打车钱谁付？”
    “猜丁壳决定吧。”
    “喂喂，小刀哥，让女生来付账？你是不是个男人，有没有绅士风度？”
    “本来我确实是个男人来着，可一旦提到花钱，我的性别就模糊了！”
    “呃……”
    看见夏青那张抽搐的小脸蛋，杨峥乐了。
    不知道为什么，没事儿逗逗她还挺好玩的。
    ……
    在《黑桃k》的拍摄前期，几位演员要各自完成戏份，距离“组团”的日子尚且有一段距离。所以，大家都是分开干活的。
    杨峥陪着夏青姑娘，一起来到了郊区的某个院落。
    这儿，就是另一个小组的片场了。
    陈思雨扮演水果商贩，经济条件很差，当然不可能有太好的居住环境。
    进入铁门，映入眼帘的院子空旷而破败，最东首有个小花园，里头种着些辣椒和黄瓜。继续往北走，低矮的主屋是老式平房，地面没有瓷砖，只打着粗糙的水泥。
    杨峥站在屋檐下默默发呆，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
    记得许多年以前，那时候他还小，自己全家人就住在这种类似的平房里。
    怀念、酸楚、温暖，种种感觉袭上心头，五味杂陈……
    有个成语叫“家徒四壁”，透过窗户往里边一瞧，你才会明白词汇所蕴含的意义。
    除了一台“嘎吱”作响的吊扇，一部尺寸不大的电视机，和一个电饭煲之外，堂屋几乎没有别的电器了。冰箱和空调啥的一概皆无，连桌椅板凳都掉漆的掉漆，残破的残破。
    这里的贫困一目了然。
    电视柜下边，倒是摆着几筐桃子、香蕉之类的水果，那应该是将要售卖的货物。
    对真正的穷人来说，吃水果恐怕稍嫌奢侈了。
    “好惨呐！”夏青凑到杨峥身边，小声嘀咕着。
    杨峥道：“嗯。”
    “现在条件好了，还有这么困难的家庭？”
    “真有。你比如说啊，像孤寡老人呐，身体患病的啦，又或者文化水平低的，家里没有壮劳力的……”
    “噢。”
    他们俩正聊着，冷不丁听见袁导喊道：“喂，你俩干啥呢？真会选地方捣乱！赶紧上一边儿去！”
    杨峥与夏青对视一眼，立马心虚地闪开，夏姑娘还吐了吐舌头。
    接着，两个人躲在不碍事儿的地方，准备观摩陈思雨表演。
    袁导曾经夸奖陈思雨“爆发力强，潜能巨大”，杨峥是带着好奇心来的。
    各部门一通折腾，戏份开拍了。
    “三、二、一！”
    “走！”
    镜头里，只见陈思雨头发很乱，身上穿着皱巴巴的白衬衫，脚底蹬着最廉价的塑料拖鞋，水红色的那种。
    看样子，应该也是生活片段。
    陈思雨从院落走向中间堂屋。
    她在门口顿了顿，弯腰卷起裤腿，把拖鞋甩掉，然后顺理成章的赤着脚丫，进入屋内。
    “陈姐没有空调，打赤脚比较凉快吧？”夏青细声细气地说道。
    “对。”杨峥点头。
    陈思雨径直走向木制的菜柜，拿出一副碗筷，去电饭煲里盛饭。
    可以看得出来，米饭是剩的。
    “呼哧呼哧……”
    陈思雨低头闻闻，确认米饭不曾变质，脸上的表情为之一松。她把米饭盛得高高的，还仔细地在锅里刮来刮去，末了还啃了啃勺子。
    ——啃掉米粒儿，只一个小小的动作，淳朴的形象跃然而出。
    陈思雨回到八仙桌边坐好，拆了袋榨菜丝，随意洒了些到碗里，也没有别的菜，就那么快速的伴着白饭吃起来。
    她估计是饿了，狼吞虎咽的，还将自己的右脚踩在板凳上。
    又粗鲁，又随意。
    厉害！
    细节见功夫啊！
    杨峥不由对陈思雨另眼相看！
    她所有的动作，都格外符合角色的身份，带着有质朴的“生活化”味道，把小商贩的节俭与不拘小节，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个时候，另外一位男演员上场了。
    男演员顶着俩黑眼圈，像是熬夜过度的样子，一进门便直接奔向墙边，去扒拉陈思雨的小布包。
    “喂！你个没良心的，回家就翻钱包！”
    陈思雨“咣当”扔下碗筷，扑上去使劲撕打，抢夺，拼命要护住自己的血汗钱。
    “薇薇，我再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捞回本儿呢！”男演员一边低头闪避，一边乱翻。
    “你捞个屁！干脆输死算了，还回家干什么？啊？魂淡，从来不管我和孩子……”
    “啪啪啪！”
    “哎呦，别打我……”
    嗯，这位肯定是她的赌鬼丈夫。
    陈思雨泼妇般上蹿下跳，又抓又挠，终于惹恼了丈夫！
    男演员回身，一把推倒陈思雨，恶狠狠地变脸道：“你特么再敢动我一下试试？嗯？”
    陈思雨不敢纠缠，只得在地下胡乱蹬腿，骂道：“这日子可怎么过哟？你个王八蛋，该千刀的，明天咱俩就离婚……”
    男人冷哼一声，根本不理她，拿了钱便扬长而去。
    “魂淡！”
    陈思雨随手摸个桃子，准备扔向丈夫，却突然顿住！
    她的脸上，掠过了明显的不舍之色，混合着淡淡的哀伤，最后把桃子轻轻的放回筐里。
    ——桃子一旦扔出去，摔坏了，就不能再卖钱了。
    “哎呦喂，演得真棒！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夏青感慨着。
    杨峥也附和道：“嗯，陈思雨是天生的好演员，确实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