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目标

    瑶池宴，玄界久负盛名的八宴之一。
    在仙女宫尚没有挖到昆山部落的蟠桃树之前，就已经开始举办这个宴席。所以后来的蟠桃宴能够成为代表人族最顶尖盛事的三大宴席之一，瑶池宴功不可没。
    所以仙女宫对于瑶池宴的重视程度，事实上并不仅仅只是玄界外人猜测的那样，只是因为这个宴席可保仙女宫扎根三十六上宗之名不坠。
    在仙女宫内部，瑶池宴是蟠桃宴的根基所在。
    除了仙女宫的宫主和几位知晓其中利害关系的长老及圣女外，其他人并不知道，仙女宫每五百年一次举办的瑶池宴，实际上都会将搜集到的气运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用来维持仙女宫的宗门气运不受影响，另一部分则是用来浇灌蟠桃树。
    毕竟只要蟠桃宴能够顺利展开，从宴席上搜集来的运道就足以反哺整个宗门千年之久。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每一次瑶池宴的召开，仙女宫必然是全力以赴。
    甚至可以说，她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而按照往届的情况，每年仙女宫都会对天榜排名前百的才俊发出邀请，但通常除了男修之外，鲜少有女修会对瑶池宴进行任何回应。不过仙女宫毕竟不是第一次举办这种宴席了，所以她们都会提前布下擂台，让其他修士通过竞技比斗的方式，来角逐空缺出来的席位。
    但这一届的情况，却是与往届截然不同。
    首先做出最大改变的，是道派宗门的默许。
    要知道，万事楼以往的天榜素来不会将道家弟子列入其中，甚至还为此专门开辟了天师榜和术修榜。所以根据以往的经验，瑶池宴召开时所邀请的名单自然也很少会出现术修弟子——道家四大宗不入天榜，但并不代表其他术修弟子不入榜单，只不过在位列十九宗地位的道家四巨头的弟子拒绝上榜的前提下，天榜排名靠前的弟子自然很少会出现术修。
    所以玄界也才有了由佛门、道宗、儒家牵头，和瑶池宴分庭抗礼的流水席。
    可这一次不同。
    道家四大宗的默许，不仅让以往天榜从未出现的道宗术修如雨后春笋般冒出，而且还在前百的名额里一下子就占据了二十席之多，其数量甚至远超了世家流派。
    有闲得无聊的修士对天榜前百的才俊进行了一次统计。
    然后他发现。
    前百的才俊里，武道修士是最多的，足有三十二人。
    其中大荒城弟子数量是最多的，有八位上榜；天刀门次之，有六人；神猿山庄则是五人。剩下的十三个名额则被其他三十六上宗和七十二上门里的武道宗门所瓜分。
    剑修一脉，有二十七人上榜。
    其中，苏安然占了一席，万剑楼拿下了十个名额，灵剑山庄是五个，北海剑宗四个，剩下的七个名额则被三十六上宗的五大剑修宗门瓜分了，完全没有七十二上门什么事。
    道宗术修，这一次算是首次出现在天榜上，且一上榜便拿下了二十三个名额。
    万道宫、真元宗各占五个名额，龙虎山天师有四位上榜，天山派则是三位，剩下六个才被其他三十六上宗的宗门分走。与剑修一脉的情况相似，七十二上门同样没有门人弟子能够在天榜前百占下席位。
    而且有意思的是，仙女宫有一名弟子拿下天榜第三十八的席位，但这人却并不是仙女宫的圣女。
    最后，则是世家子弟。
    作为玄界最为傲慢的一个群体，却是在天榜里占据着最少的席位：一共十八人。
    东方世家、南宫世家、西门世家，作为十九宗序列之一，整个玄界最为强大的三大世家，尤其是东方世家，号称玄界众世家之首，却才拿下三个名额，比起南宫世家和西门世家的四个名额还要少一个。而八大门阀里，也只有西州季家和中州黄家、姬家、王家占有名额。
    作为世家代表的最后两个名额，是被七十二上门的望族给夺走了。
    而且，还是来自于北州的两个望族：拓拔家和宇文家。
    玄界很多修士看着这份天榜前百的名单时，部分内心阴暗的甚至已经开始准备看仙女宫的笑话了。
    毕竟这一份天榜排名，姑且不说道宗打破了以往和佛门、儒家的默契，开始登榜壮大了术修的声势。单说榜单上这些人彼此之间的竞争关系，以及他们背后代表的势力所形成的各种利益链和宿怨关系，就足够让仙女宫头疼万分了。
    例如，中州黄家和王家、陈家，素来看不起中州姬家，但这一次陈家没入榜前百，黄家和王家两位入榜的弟子排名分别排名在第四十七和八十七，而姬家弟子则排名四十九。
    那么宴席的座次要如何安排呢？
    是按照名次安排呢，还是按照亲疏关系安排呢？
    如果按照名次安排的话，根据小道消息的传闻，排名十四的东方玥、排名十八西门娥都在争夺季斯的婚配，那么这两人坐得如此之近，会不会直接掀桌开打呢？
    而若是以亲疏关系进行座次安排，神猿山庄在人族阵营里出了名的被孤立，那么到时候他们那边只有孤零零的五个人，会不会被神猿山庄认为仙女宫是故意羞辱他们，结果把她们仙女宫给记恨上了呢？
    仙女宫是真的一个头变得两个大。
    除此以外。
    还有一个让仙女宫一想起来就头皮发麻的问题。
    这一次瑶池宴的宴请位置，要放在哪？
    众所周知。
    以往瑶池宴的召开，仙女宫都会将举办地点安排在她们掌控下的几个以景色优美而著名的秘境内。
    但同样众所周知。
    苏安然的天灾之名并非浪得虚名的。
    凡他进入过的秘境，就没有一个能幸存。
    所以问题来了。
    仙女宫要牺牲掉哪个秘境呢？
    据闻负责此事的那位仙女宫负责人，在得到收到邀请的一百位天榜才俊将会参与此次盛事的明确答复时，她当场就得了一种未来一年里都没办法下床的怪病。
    ……
    “这仙女宫也太小气了吧。”
    一个装潢奢华的车厢内，一名皮肤白皙、身材高挑、气质端庄、容貌秀丽的年轻少女，面露不满之色的嘟着嘴。
    她的声音娇滴滴。
    但听其言、观其行，却并不会让人产生矫揉造作的感觉，反倒是会让人觉得这名女子的率真。
    “慎言。”一名相貌不凡，身上自有一股威严感的男子沉声喝道。
    年轻女子吓了一跳，然后便往旁边另一名女子的怀里缩去。
    “兴哥。”另一名相貌尤在这名娇滴滴少女之上的年轻女修一脸嗔怪的望了一眼年轻男子，“小婷又没有说错。……这一次，仙女宫的确是不够大气。再说了，这里又没有外人。”
    “没有外人你们就可以恣意妄为？”年轻男子瞥了一眼自己的两名妹妹，眉头轻皱，“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
    轻叹了一声，那名年轻女修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声音有几分无奈：“是，我知道。这一次的气运之争，我们东方家已经落了下风，只有你、我、小婷三人上榜，比之南宫、西门两大世家还要少了一人。可那又如何？兴哥你榜上排名十二，我排名十四，前二十的排名里也只有南宫武和西门娥这两人。……在质量上我们可比这两家要强。”
    “西门娥且不提，南宫武排名十三，在你前一位。”东方兴语气肃穆，神色认真，“而且要说质量。南宫倩影两姐妹分别排名二十五和二十八，西门家除了西门娥外，同样也有两人跻身前三十，分别位列二十一和三十。”
    东方玥嗤笑一声。
    她脸上的讥讽之色非常明显：“外人常言天榜第十一名到第三十名是一道分水岭，彼此实力皆在伯仲之间。但实际上怎么回事，别人不知道，我们身在榜上的人还会不清楚？十一到二十和二十一到三十的排名，水平差距之大，可一点也不逊色于前十的前五和后五。”
    “你太傲慢了。”东方兴语气淡然。
    “天才总是会有些特权的。”东方玥不置可否。
    “天才？”东方兴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几分嘲弄，“你什么时候能够跻身前十，那么你才有资格自称‘天才’这个词。”
    “前十那是怪物！”东方玥脸色难看的说道，“以往道门术修都不入天榜，但这一次不知道发的什么疯，居然打破了旧规则。……你说打破就打破吧，但看看真元宗和龙虎山，葛良和杨信是什么玩意哦？和这两人比起来，独孤元改良阵法并且尝试着将五行术法封存到阵盘之中都算是小事了。”
    “更不用说那位号称术法全才的叶晴，人形兵器诸葛武，万剑楼的奈悦，西州季小七，这几人的身上都有着太一谷那几个怪物的影子。……尤其是那位天灾，他……”
    “够了！”东方兴低喝一声。
    东方玥也知道自己情绪有些莫名失控，此时也就抿嘴不言。
    被她抱在怀中的东方娉婷更是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的两位哥哥姐姐，瑟瑟发抖。
    “这些话，你在这里发发牢骚可以，但如果你敢在外面乱说，就别怨恨到时候族里对你用刑时，其他人不敢为你求情。”东方兴冷声说道，“还有……别忘了此行我们最大的任务。”
    “呵。”
    东方玥脸上的讥讽之色更显，她伸手轻轻的在东方娉婷的后颈一点，东方娉婷便昏睡过去。
    “把我送出去还不够，居然还想把娉婷也送出去。真是令人作呕的手法。”
    “若当初族内商议的时候，你答应下来，愿意去接近苏安然，族里又何必再把娉婷搭上？”东方兴声音淡然，“我说过了，只有入了前十你才有资格成为跟族里讲条件的天才。……不入前十，你什么都不是。”
    东方玥自嘲一笑。
    出身于东方世家，她早就知道家族倾力培育自己，未来必然有所求。
    而她也的确是做好了牺牲奉献的准备。
    所以她努力的学着如何去当一名世家子弟，不仅仅只是在修为境界上努力，言行、谈吐、气质、见识等等，她皆有所学，且每一项科目在族内的考核评比皆是取得甲上的成绩。
    但自一年前，她在族内与苏安然有过几次短暂的接触和听闻后，她就明白，相性这种东西有时候真不是单靠人为意志就可以扭曲的——看着自己最崇敬的东方茉莉被打得奄奄一息，就连她最亲近的东方霜都“谈安然色变”后，东方玥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喜欢上苏安然这个人了。
    哪怕就算是家族强赋予她的使命感，也无法消除这种隔阂。
    所以，她才会被安排接近季斯。
    而接近苏安然的使命，则交到了更加单纯的东方娉婷身上。
    因为根据东方世家对苏安然的侧写研究，他们发现苏安然对这类被黄梓称为“天然系”的女性抵抗力是最低的。而恰好，她东方玥同父同母的亲胞妹，因为从小就被相当能干的东方玥保护得很好，所以心性纯洁如白纸，再加上天赋能力实际上也并不在东方玥之下，于是也就有了被安排来接近苏安然的任务。
    不过东方世家的族老都很清楚，以东方娉婷的情况，如果直接告诉她要去接近苏安然的话，她肯定会露馅，因此才会让东方兴和东方玥随行护送，给东方娉婷制造机会。
    这一点，却又是东方世家的优势了。
    因为南宫世家，这次入榜的四人里只有南宫倩影姐妹是女性，但她们却被南宫世家用来拉拢季斯。
    西门世家除了西门娥外，倒是还有一名女修也入了天榜前百的排名，只是不管是心性还是天资、相貌，都不如东方娉婷，所以东方世家根本就没在怕的。
    唯一要担心的，反倒是仙女宫。
    毕竟仙女宫是出了名的百花齐放、百花争艳，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尤其是传闻中，天榜三十八的苏嫣然，似乎和苏安然关系不错，因此也被东方世家视作劲敌。
    “事已至此，别想太多了。”东方兴摇了摇头，“趁着我们和苏安然有点香火情，带着娉婷去他面前转一圈就行了。……毕竟族老们对苏安然的观测和侧写，也并不一定准确，不是吗？”
    东方玥双眸一亮，她有些明白东方兴的意思了。
    “只要你这次保持低调，收敛起你的那些敌意，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就不容易节外生枝。”东方兴看着东方玥，再度开口提醒道，“但你要是太过高调的话……”
    “我知道怎么做的。”东方玥点了点头，然后话题突然一转：“不过，仙女宫这次的确太小气了。难得这一届的瑶池宴请到了这么多怪物和天才，但却居然不是在秘境内举办，而是选择了在玄界春秀湖，我本来还想看仙女宫的四季秘境到底是不是真的如传闻中那么美丽。”
    “毕竟苏安然别称天灾，只要仙女宫不傻，就肯定不会把瑶池宴的举办地点放在秘境里。”
    “所以啊……”东方玥语气幽幽，“我讨厌苏安然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慎言。”
    东方玥望了一眼东方兴，然后轻叹了口气：“唉。”
    ……
    类似的交流，并不仅仅只是在东方世家所独有。
    这一届天榜排名的异常，让很多宗门都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这也是为什么在确认了苏安然会出席瑶池宴后，所有收到仙女宫邀请函的修士都选择参与的原因。
    几乎所有人，都是冲着苏安然而来。
    只不过，有的人带有敌意，有的人带有善意，有的人则是带着谄意。
    他们不敢把联姻的主意打到苏安然那几位师姐的身上，但想着从苏安然这里下手，便也就成为了所有人的共识。
    毕竟，如今的太一谷已不是当初那小打小闹的模样。
    十九宗之一的名头，已经足够让许多修士放手一搏了。
    哪怕苏安然不是天榜第一，单就从他在太一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尊贵，就算他是个废物或者丑八怪，也有无数宗门愿意倒贴，毕竟只要能够和太一谷结成亲家，他们就拥有吃不完的红利了。
    所以，哪怕不是仙女宫的邀请对象，也依旧有许多宗门修士不请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