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加特林之名

    “咔——咔——”
    天空环绕盘旋着的剑气，开始转动起来。
    由外至内，就如同最精密的齿轮一样，一圈圈、一层层都环绕运动着。
    而伴随着这些剑气开始正式转动起来的那一瞬间，就连在风云台周围护阵的八名地仙境修士，也是一个接一个的猛然紧张起来——穆雪和薛斌两人明目张胆的要杀死对方的对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仙女宫的这些地仙境修士其实也是感到相当的无奈。
    毕竟过往的历史，仙女宫的风云台比试，也的确出现过不少伤亡的现象。
    可她们能怎么样？
    又没办法直接下令开口阻止，这种事是真的彻底得罪风云台上的双方，甚至搞不好还会牵连到宗门。
    所以吸取了以往的教训，仙女宫其实是非常重视风云台的安全防护措施。
    这一点，从这次一共有八名地仙境修士坐镇维持整个风云台的法阵运转就可见一斑。
    但现在！
    当她们感受到天空中那个所谓的“加特林剑气”终于开始盘旋运转起来时，她们就再也无法镇定了。
    那无数道叠加到一起变得密密麻麻的剑气，单独一道并不如何强力，最多也就是让人感到这道剑气非常凌厉。就算是面对上百道这样的剑气攒射，但以地仙境修士的实力也有足够的自信能够抗下，更不用说风云台上布置的这个法阵了——这可是她们仙女宫请专业人士联手设计的。
    可是当这无数道剑气被同时激活的这一瞬间，这些仙女宫的执事们就开始慌了。
    因为她们从天空那个剑气罗盘上所感受到的气息，让她们的神魂都感到一阵颤栗。
    “这怎么可能！”
    看懂眼前局面的那些前排修士，心中无比震骇。
    唯有万剑楼的剑修和东方玥，却是一脸的淡定。
    因为她们是早就见识过苏安然的剑气有多么可怕，那么这完全受其调教培训出来的穆雪，其剑气威力就算再怎么惊人，似乎也并不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下一秒。
    剑雨倾盆。
    是的。
    近乎于无穷无尽的金色剑气，宛如一阵突如其来的急骤暴风雨。
    噼里啪啦的就覆盖了薛斌所在的区域。
    “咻咻咻——”
    剑气打在薛斌的身上，然后溅出一道血花。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一开始，人们还能清楚的看到这些剑气落下的痕迹，以及薛斌身上飞溅而出的鲜血。但是渐渐的，人们就再也看不到剑气的痕迹了，因为金色剑气太多、太快、太密了，以至于在场的修士们恍惚间似乎只看到了从薛斌身上蔓延而出，连接着半空中那个巨大的剑气罗盘的金色丝线。
    唯有薛斌身上，血花飞溅依旧。
    再然后。
    人们就连金色的丝线都看不到了。
    因为剑气贯穿了薛斌的身体，轰击在地面上，打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浅坑，激起了一阵阵的尘土烟霭。
    而直到此时，无数剑气射落时所产生的尖锐的蜂鸣声，才终于响彻全场。
    数道流光猛然一顿。
    六名仙女宫执事的身影，于流光中显现。
    此时她们距离薛斌的位置仅十数步而已，但她们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闯入那片烟霭弥漫的区域，只因她们从那依旧鸣响着的蜂鸣声中，感到了一阵来自肌肤上的刺痛感。
    会死！
    这是六名仙女宫执事此时脑海里唯一回荡着的感受：闯入这片被这些金色剑气覆盖打击的区域，她们一定会死的！
    这一瞬间，六名仙女宫执事头皮发麻！
    在玄界，地仙境之所以能够压制凝魂境，便是因为地仙境修士拥有比凝魂境修士更加强大的、完全无法逾越的绝对实力。
    而这种实力，简单一点来概括，就是地仙境修士拥有能够轻易杀死凝魂境修士的能力，反过来则不成立——这一点，也是玄界为什么在境界绝对压制的前提下，几乎不存在越阶击杀对手的可能性。除非你是上官馨、唐诗韵这等妖孽，但哪怕就算是这两位太一谷的妖孽，她们要越阶杀敌同样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现在……
    加特林剑气？
    这是什么玩意？
    在场的玄界修士，有一个算一个，除了苏安然外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
    但他们现在唯一知道的一点是，这种剑气是真的拥有击杀地仙境修士的能力。
    尤其可怕的是，穆雪所掌握的这种名为“加特林剑气”的能力，完全不受地仙境修士的境界压制影响，因为这是属于穆雪自身的能力发挥，并非需要借助外界的力量才能施展的能力。
    什么时候，凝魂境修士杀地仙境修士这么容易了？
    “穆小姐……”
    六名仙女宫只是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还是有人硬着头皮的开口，“够了吧。”
    “也是。”穆雪望了这名开口的仙女宫执事，然后矜持的点了点头，旋即停下了剑气的施展。
    但很快，在场的所有修士便发现，穆雪对这一招剑气手段的掌控力显然不足。
    因为哪怕她已经停手了，但天空中的剑气罗盘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停止，而仅仅只是减缓了剑气迸射的速度而已。
    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数秒之后，天空中的剑气罗盘才终于不再有剑气迸射而出，且缓缓停止了转动。
    地面上的烟霭依旧。
    但在场内的六名仙女宫执事却没有人开口说什么，她们只是有些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
    因为在那片弥漫开来的烟霭里，并未感知到任何活人的气息。
    换而言之……
    一名仙女宫执事抬手挥了一下，有清风气流吹拂而出，将所有的烟霭吹散。
    然后，六名仙女宫执事的瞳孔猛然一缩。
    风云台上，布以法阵加固，同时也选用以坚固著称的特殊材质搭建的地砖，已经被彻底轰出了一个陷坑。
    但从陷坑边缘的坑坑洼洼来看，所有人并不难猜到这个陷坑到底是如何生成的。
    加特林剑气，竟恐怖如斯！
    在场所有修士，都为玄界的气候变暖添砖加瓦。
    “不好意思，这个剑气手法我才刚学会不久，所以掌控力稍显不足，出了一点小差错。”穆雪神色淡淡，“但这也不能怪我，是吧？……你看我都伤成这样了，我们之间打出真火，所以出手稍有点不轻不重，这也是没办法的，对吧。”
    不轻不重？
    一名仙女宫修士瞄了一眼地面的凹坑。
    这地面除了被喷洒得到处都是的血迹外，别说是薛斌一块稍微完整点的血肉了，就连他的骨头渣子都没有，这可是真正的挫骨扬灰啊！
    可她们能说什么？
    且不说穆雪半空中的那个什么加特林剑气罗盘还没有被取消，就说她乃是灵剑山庄的代行，而灵剑山庄又是玄界十九宗之一，这些仙女宫的执事就不敢在她面前放一个屁。
    于是六人只能附和着穆雪的说法。
    甚至，已经有人在怀疑，穆雪之前中了薛斌的陷阱，会不会是她故意为之。
    毕竟在场的修士都知道，薛斌这两年的声名鹊起，便是因为他成功的模仿出了苏安然的剑气。但模仿者终究只是模仿者而已，跟随在苏安然这位玄界剑气第一人的本尊身边修炼的穆雪，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薛斌剑气的特点呢？
    可结果，她却还是依然中招受伤了。
    为什么？
    所有人细思恐极：大概就是为了有一个能够正大光明杀了薛斌的借口吧？
    这个女人……
    是个狼灭。
    为了有个借口杀人，连自己都敢坑。
    ……
    “呼。”季斯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玄界剑气第一人……吗？”
    东方玥瞥了一眼被季斯放下的酒杯。
    杯子如新。
    但东方玥却以食指轻轻的点了一下桌面，整个杯子顿时便四分五裂，杯内酒水洒落而出。
    “呵。”
    女人轻笑一下。
    “有意思吗？”季斯斜了东方玥一眼。
    “有啊。可有意思了。”东方玥点头，一脸笑眯眯的说道，“最近这些天，总是看你喜怒不形于色，仿佛一切都胜券在握的样子，老实说，这可真是让我作呕呢。……现在难得可以看到你如此惊诧的模样，我可开心了，我跟你讲。”
    季斯望了一眼东方玥，冷笑一声：“你这么疯，你家人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了。”东方玥回以冷笑，“如果东方世家知道我这么疯，他们哪敢放我出来啊。”
    “我会跟东方世家说的。”
    东方玥点了点头，一脸毫不在意：“那我会帮你跟苏安然下战书的。”
    “求之不得。”季斯哈哈一笑。
    东方玥也笑了，然后抬手望矮几上一扬手，一个造型精致的寸许长棺材就被她这么放在了桌子上。
    “什么意思。”季斯面色转冷。
    “你看我多为你着想啊，连棺材都给你备好了。”东方玥依旧笑得相当甜蜜，“像我这么优秀的妻子，你这辈子还能再遇到？”
    “你是真的疯了。”
    “东方世家一开始是想找机会把苏安然迷晕的。”
    季斯挑了挑眉头。
    “然后嘛，要么是我也跟着被迷晕，要么就是我妹妹被迷晕，或者干脆一点，我们姐妹两都一起被迷晕。”东方玥左手托腮，满脸柔情的望着季斯，“然后你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把你送上苏安然的床。”
    “对呀。”东方玥点了点头。
    “你想说什么？”
    “你说，我出生在这样的世家里，我能不疯吗？”东方玥又笑，“在东方世家，可没有什么亲情可言，有的只是利益。”说到这里，东方玥又想到了东方娉婷，遂又改口说道：“或许还是有的，只是大家都很少表现出来，那么我还不如当这个家族没有亲情可言。”
    季斯不开口，只是凝视着东方玥。
    这个女人，比他之前想像中要有趣。
    但同样的。
    也更加的危险和疯狂。
    “做个交易吧。”东方玥直起身子，不再去看季斯，然后给她和季斯两人各倒了一杯酒水。
    “什么交易。”
    “我需要一份婚姻来保持自身的自由……反正如果不是嫁给你，那也是嫁给其他人。”
    “按照你的意思，我们之间大概也就是只有夫妻之名吧。”
    “我敢脱光了躺你床上，你敢上我吗？”东方玥回头望着季斯，语气轻佻。
    “我还没疯。”季斯冷笑。
    “西门娥、南宫倩影，这三个小婊砸，我会帮你弄到手，你爱怎么玩怎么玩。”东方玥笑了一声，语气柔和，“而我们之间的交易是，互不干涉。”
    “你那位哥哥知道你的情况吗？”
    “你说呢？”东方玥嗤笑一声，神色轻蔑，“在他面前，我只要表现得稍微情绪化一些，他就以为看穿了全部，真是可爱呢。……东方世家有才华有天赋的人不少，但同样疯子也不少。你当之前的东方七杰都是些什么货色？唯一够资格让我敬仰的，只有两个人而已，只可惜……”
    只可惜，我最敬仰的两个人，都被苏安然打废了。
    “只可惜？”季斯望着东方玥。
    “没什么。”东方玥摇了摇头，“反正东方世家的东方七杰，没一个好东西。”
    “你和你妹妹，可也是这一代的东方七杰呢。”
    “除了我妹妹，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季斯不打算说话了。
    这女人果然也是疯了，连自己都骂。
    可领！
    不过季斯还是拿起了东方玥倒的那杯酒，然后一口饮尽：“我的直觉告诉我，跟你交易肯定会出事。……但是，我这个人天生就喜欢刺激，所以……为何不呢。”
    东方玥轻笑一声，但也举杯一饮而尽：“合作愉快。”
    季斯回头望着风云台。
    穆雪已经下了风云台，但在场的所有修士，却还没有人离席，所有人依旧沉浸在刚才穆雪所带来的强烈震撼中。
    “穆雪只凭这一招加特林剑气，她就够格跻身前十了。”季斯缓缓说道，“前五或许不行，不过杜明、孙德、杨信三人，要郁闷咯，哈哈哈。”
    “那一手加特林剑气，你看懂了吗？”
    “真要是那么简单，那就人人都会了。”季斯摇了摇头，“那道剑气手段，对控制力的要求非常高的，因为这门剑气技巧追求的是剑气的穿透性，所以需要将剑气凝缩到极致。但这还不是全部，……就刚才那几秒钟的时间内，穆雪起码射出了数千道剑气，没有绝佳的控制力，你根本无法源源不断的制造出大量将穿透性凝聚到极致的剑气。”
    “听起来很厉害？”
    “你不是剑修，没修炼过剑气手段，不会懂的。……这是苏安然根据穆雪自身的特性，专门开发出来的剑气手法技巧，只有拥有穆雪这等天资的，才有可能掌握这门技巧。”季斯摇了摇头，“玄界剑气第一人，苏安然当之无愧。”
    “那这样的话，穆雪不再适合叫‘风雷剑’了吧？”
    “自然是不适合了。”季斯摇了摇头。
    “你猜万事楼更新榜单时，会给她换一个什么别称呀？”
    “加特林。”季斯缓缓说道，“她刚才自己不也是说了吗？她的这门剑气手段，叫‘加特林剑气’，依照万事楼那群人的尿性，给她更换别称为‘加特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那以后要怎么称呼穆雪？加特林仙子吗？”东方玥说着说着，自己就先笑了起来，“这名字，还不如风雷剑呢。一点都不够霸气，也不好听。”
    “好听有什么用。”季斯不屑的撇嘴，表示自己果然跟这个疯女子相性不和，“今日之后，加特林之名必然响彻玄界，所以到时候，加特林仙子肯定比什么风雷剑更具威慑力。……就如苏安然的别称。”
    “天灾。”
    “是啊。”季斯点了点头，“仙女宫这次不就怕了嘛，连瑶池宴都不敢放在秘境内举办了。”
    “那灵息秘境……”
    “你等着看吧，仙女宫肯定会跟太一谷协商，不让苏安然进入的。……就看仙女宫愿不愿意付出代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