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原初阴影

    纳尔的躯体还没死。
    但它距离迈入死亡，真的只有那么一丢丢的距离了。
    以黑蝠王目前对于音波攻击的精密操纵力度，将自己所能发出的拟声波以最高频率发出，并且集中于一点的威力，已经是目前银河系中所有能量攻击的顶点。
    除了没有可怕的即死力之外，在纯粹的破坏力层面，堪比梅林用死亡符咒砍出的最强一剑。
    但攻击深渊之神的战斗，非要找黑蝠王来助战的缘故，却并不是依仗他的杀伤性。
    论起杀伤性，超人的至强一拳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黑蝠王出现于此的原因只有一个，即是声音对共生体的绝对压制。
    某些特殊的共生体在变异后可以变异火焰，但声音是它们无法豁免的。
    在黑蝠王的音波撞击在百臂巨人克洛诺斯躯体上的瞬间，那些被纳尔直接操纵着覆盖于巨人体表的共生体，就像是被丢入了它们的地狱里。
    那场面已经难以用语言形容了。
    恐怖的拟声波就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锉刀，轰入纳尔躯体的瞬间，粘稠的共生体就以暴雨一样的姿态，从克洛诺斯躯体上挣扎着滑落。
    天父级的音波在瞬间摧毁了共生体的物质结构，让它们从生命的特殊形态，转化为了失去活性的蛋白质物质。
    就像是黑色的烂泥一样，在雨水的冲刷下，飞快的坠入爱琴海的海水中。
    就像是一个陶土捏造的巨人融化了一样...
    这恐怖音波的攻击，还让克洛诺斯的躯体被震荡着进入了“茫然”的状态中，混沌侵蚀所铸造的血肉之下，在操纵躯体行动的小脑脑干之内，无数的血管爆开。
    那些腥臭浑浊的鲜血从皮下组织里爆出。
    让这体态纤细，扭曲，腐败，堕落的巨人沐浴于自身的痛苦与绝望里，神经系统被音波摧毁，让纳尔的命令也很难被巨人执行。
    就像是在这瞬间，切断了操纵者和攻击者之间的信息流联系。
    它正面迎击黑蝠王的音波攻势的体表被震荡着拉出了可怕的伤痕。
    从胸口至小腹处，所有的皮肤和骨架上的血肉，都像是被漫卷的刀刃齐刷刷的切割下来，只留下了惨白变异的骨骼。
    整个海面上激荡起血肉的风暴，在音波能量的催动下，以克洛诺斯为圆心的海水整体上升了近60米，那是地球历史上出现过的最恐怖的海潮。
    不过疯狂的海潮还没爆发出破坏力，就被藏匿于深海之下，暂避音波炮攻击的亚瑟，用手中可以呼唤七海之力的尼普顿三叉戟接管。
    沸腾而起的海水被塑造成锋利的水刀。
    它以万刃加身的方式，再次对克洛诺斯进行了扒皮抽骨的攻击。
    恼人烦的共生体为克洛诺斯提供防御，再生，增幅和感官的多项加持，它的存在让克洛诺斯变得更难缠，也是纳尔能借以纠缠众英雄的重要筹码。
    现在，克洛诺斯躯体上的共生体已经被尽数杀死，相当于一个百战勇士的盔甲被彻底破坏，终于暴露出了可以被伤害到的身躯。
    黑蝠王的音波攻势结束后的一秒之间，所有英雄重回战场。
    战鼓的心跳嗡鸣之间，白银超人的至高一拳从正面轰在克洛诺斯暴露在外的肉瘤脑袋上。
    拳头撞击血肉的瞬间，那恶心的，覆盖着骸骨的肉瘤就如被导弹击中，整个爆炸开。
    腥臭的骨肉被轰成碎末，血液在力量的碾压下彻底蒸发。
    克拉肯从海下怒吼着上浮，这神孽用巨螯和触须撕开巨人的身体，张开切碎万物的利齿，在噬咬中将百臂巨人四分之一的身体吞入腹中。
    飘荡的黑火从天而降，在剧烈震波的轰击中，如天女散花一样覆盖在每一处复苏的血肉上，霸道的火焰在灼烧，让混沌的血肉难以重新复苏。
    而蓝色和紫色的雷霆也从阴霾的云层上倒卷而下，那叉状的闪电被两把来自阿斯加德的战锤唤引，就如最锋利的三叉戟轰入黑暗巨人残破的躯体中。
    正面和负面两种性质的雷霆不加阻碍的肆虐，让那些快速复苏的血肉被烧焦，剥离。
    天空之上的母舰也是万炮齐发，之前在共生体的保护下很难对神孽巨人造成真正杀伤的火力，也在这一刻如刮骨钢刀一样，在克洛诺斯庞大躯体的每一处爆发。
    这是趋向饱和的攻击。
    在神孽无法反抗的当口，一波致命的反击，就让克洛诺斯的存在被推入了消亡的边缘。
    力量，能力，破坏性。
    这些都是基于躯体的物质性存在而存在的，一旦躯体本身被破坏，克罗诺斯的力量再强，也难以施展。
    纳尔也注意到了英雄们的打算。
    它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如愿以偿，这具躯体承载的深渊之神的意志也被刚才的音波攻势攻击到，让巨人体表一直存在的黑暗领域被击碎。
    但它恢复的速度极快。
    眼看着克洛诺斯的躯体已经被破坏的不成样子，纳尔干脆赤膊上阵。
    那些被撕碎的黑暗力场顷刻间重塑，在暗红色的深渊符文的闪耀中，之前用于束缚英雄们的深渊投影再现，这一次那扭曲诡异的影子并不是单独出现的。
    在纳尔的呼唤中，跳动不休的深渊投影，以覆盖万物的姿态，从深海的阴影中迸发，就像是晦暗的火山喷发，在形似烟雾的投影摇曳中，刺耳的古怪尖啸骤起。
    就像是缩起的海胆猛地爆发，无数颗黑暗的触须从深海下暴起，没有实体，只是能量的塑形，但任何被卷中的物体，都会被深渊禁锢。
    就像是“时停”的力量。
    反应最快的超人在烟雾的散布中冲入天际，蝙蝠雷神也寄身于雷光中跳入苍穹，渡鸦瑞雯闪身返回地狱。
    但其他英雄就没有这么快的速度，晦暗的光芒于下一秒亮起，整个天空都被塑造成一张黑暗密布的蛛网，将反攻的英雄们束缚于当场。
    纳尔没有施加破坏力，它只是要让英雄停下破坏和攻击。
    百臂巨人具有最上级的血肉自愈。
    只需要很短的时间，被破坏的不成样子的身躯就能复原。
    纳尔对于共生体的操纵更是源于本能的神力，只要在巨人躯体不被毁灭的情况下，共生体便可以源源不断的再次覆盖。
    英雄们的这一波反击很漂亮。
    就连纳尔都不得不承认，这些地球英雄能做到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它的预料，差一点就让它落入了失败的耻辱处境中。
    但他们依然小觑了“神”的力量！
    “嗡”
    金色的光影闪烁，在被黑暗的触须卷中，以停止和束缚的姿态悬停于天际的天眼会母舰甲板上，疲惫的女巫赫敏和自己的英灵于传送门中走出。
    她们刚刚将伦敦城的灾难处理完毕，就立刻赶到了这方神灵战争的战场。
    她们来的也恰是时候。
    眼看着整个海面都被深渊投影强行拖入了禁锢之中，而海面上残破不堪的黑暗巨人正在快速自愈，女巫和骑士英灵立刻就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
    赫敏回头看了一眼阿尔托莉雅，后者已经抓起了手中的圣枪，金色的流光于她特异的武器之上旋转，骑士英灵的脸上尽是一抹平静。
    “这一次，开13重...”
    阿尔托莉雅捎带遗憾的对女巫耸了耸肩，她伸手拨了拨金色的长发，对赫敏说：
    “丢出这一枪，我估计就要灵基崩溃了，你还有圣遗物吗？”
    “嗯。”
    赫敏说：
    “我准备了很多。”
    “那就好。”
    骑士英灵轻笑了一声，她翻身骑上白色的披甲战马，在红色披风的摇摆之间，她对赫敏点了点头。
    女巫长出了一口气，她以庄严的声音说：
    “圆桌表决！开始！”
    “嗡”
    12英灵的幻影于阴霾的空气中出现，因为事态紧急的缘故，这一次的圆桌表决进行的速度极快。
    只是眨眼之间，一道通天彻地的金色光柱就于古老的爱琴海之上迸发。
    金色流光如打开了通向天际的门扉，在纳尔诧异又愤怒的嘶吼中，13重封印尽数打开的女骑士，在战马嘶鸣中，提着金光闪闪的圣枪，于空中奔驰。
    那冲锋的骑士沐浴在流光之中，在她所到之处，深渊的投影被尽数消弭。
    她冷冽的声音也在这方黑暗之海上方回荡，宣告着毁灭一击的到来。
    “圣枪，拔锚！！！”
    “轰”
    让整个天穹都被撕开的金色光刃如倒卷的瀑布一样于天际砸下，将正处于恢复中的百臂巨人克洛诺斯整个笼罩在其中。
    这是足以灭杀无光海邪灵的神圣一击，它的杀伤力早在至尊法师争夺战中就已经暴露无遗。
    就如金色的岩浆喷涌，在光芒所到之处，黑暗巨人毫无保护的躯体被融化，被分解，被湮灭，就如万物毁灭的圣歌被奏响，又如正义的光芒最终驱散黑暗。
    在骑士英灵的身影于金光中消散的时刻，整个爱琴海的海水都被蒸发了三分之一还多。
    而留存于战场上空的，也只剩下了一颗干瘪的吗，被烧伤的，正痛苦的抽搐，被黑暗与混沌的力量保护起来的心脏。
    那是克洛诺斯最后残留之物。
    本就受伤的纳尔这一次是拼了老命，才在英灵的决死一击中宝留下了最后的血肉，它最终还是顶过去了。
    只要还有最后的血肉，凭借混沌生物那违反常规的自愈力，也只需要短暂的时间，它照样能用血肉和共生体重塑出一具黑暗之躯。
    无数的血管从跳动的心脏上延伸开，血肉的重塑已经开启。
    纳尔狂呼着呼声，在黑暗的闪电流转之间，它已感觉到，在亚特兰蒂斯城中，压缩的混沌已经开始撕裂维度，它所祈求的万神之神即将降临。
    这个世界没救了！
    它完啦！
    “咔”
    包裹着光芒的个体从天空中坠下，面色冷峻的超人双手扣住了纳尔留存的黑暗之心，在手指用力间，那跳动的心脏被撕开两半。
    他将手中捏碎的血肉举起，于天穹落下的蝙蝠雷神双手高举。
    在愤怒雷霆和恐惧雷霆两股力量的活跃中，两把战锤一左一右击中了超人手中的黑暗血肉。
    还有从地狱中重现的傲慢女王，后者也摊开双手，傲慢的黑火也被压缩到极致，在火光跳动与雷霆四溅中，克洛诺斯最后的血肉残骸，也被彻底消磨。
    “庆祝你们微不足道的胜利吧，我也将收获我的胜利...”
    纳尔不甘而恶毒的诅咒声在这三个人心中响起，就如深渊的呼唤与倒影，但伴随着它的血肉之躯彻底被摧毁，无处安身的意志只能转移到其他的共生体中。
    在这个该死的世界里，纳尔可不敢以纯粹的精神体的方式活动，谁知道这个该死的世界里有没有那些可以杀死精神体的怪物呢。
    克洛诺斯消亡，让整个爱琴海安静了下来。
    但天空依旧阴霾，一股沉重的压力压在所有的英雄和在场之人的肩膀上，那是源于存在最本源处的躁动，就连最强大的超人都感觉到了一股从未出现过的恐慌。
    在地面上，站在自然君王格鲁特肩膀上的弗瑞若有所感的抬起头，在她的独眼中，倒映出了于天际，无数骤然开启的光之门扉。
    就如金色的火，于云层上燃烧开。
    无数背生双翼的纯白天使于密密麻麻的门扉中出现，还有若隐若现的号角声。
    天堂中所有的大天使都全副武装，梅林最熟悉的加百列更是罕见的穿上了华丽的战铠，腰佩长剑，手握战矛。
    在她身后，大天使海文穿着金色的盔甲，在天堂光辉的照耀中，她嘴里咕哝着什么。
    “真是赔本的买卖...”
    这直截了当的大实话，让剩下的大天使都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嗡”
    在地面之上，红色的地狱之门也几乎在同一时刻开启。
    隶属于地狱之子的边境女王，戴蒙兄妹，甚至是一向和他们不对付其他地狱大君也纷纷带着军队进入这方世界。
    “这到底是怎么了？天使和你们怎么都过来了？”
    瑞雯的身影一闪，出现在了丽亚娜身边，她看着全副武装，面色紧张的丽亚娜，她小声问道：
    “出什么事了？”
    “别问。”
    丽亚娜抿着嘴，她小声说：
    “我刚才还在洗澡呢，就被地狱意志强行命令来这里拼命...连反抗都做不到。”
    “我们是来作战的，地狱的意志在催促我们于此狙击强敌，天使们的到来应该也是同样的原因...”
    “但不是和你们作战，也不是和这个世界作战。”
    “快去废土躲着吧。”
    带着王冠的戴蒙瞥了一眼一片安静的黑暗之海，他对瑞雯轻声说：
    “原初阴影，巨凶兽...要来了。”
    “不。”
    “祂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