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负债累累的人

    轩辕英收到了一封从云洲转来的信.信是韦青山写的,上面还有花语的注解.也幸亏有花语的注解,不然轩辕英还真看不懂.信里的第一句话是“老三,我媳妇和妹妹要到云洲玩,你帮我看着点”旁边一行注解:韦青山和缔丝于今年三月秘密成婚.轩辕英摸了把汗,意外躲过了一次剥削.下面一行字“所有花费由你出.”这个当然没有问题.接着的几行字轩辕英就看不懂了.“我媳妇要是生了个儿子由你带,生了女儿就让你老婆带.”轩辕英不明白了,那你这个当爹的在干什么?花语也没有注解.

    接着往下看,信里颠三倒四的满篇胡言,不过轩辕英还是搞明白了,东方天龙和韦青青也在上月初成婚.同时轩辕英又糊涂了,怎么会不通知他一声?或许是因为距离实在太远了.轩辕英有些怀疑自己的解释.韦青山在信里得意洋洋的宣称,他组织了一个第二代云洲考察团,由韦青青和缔丝带队,团员包括洛河的一对双胞胎,阮台的儿子女儿,陈惠田的弟弟,皮钧的老婆孩子,还有齐老将军家的….从还没出生的到已经满地乱跑的,呼呼拉拉一大堆.轩辕英这下昏了头,他是很清楚这个韦青青团长的带队能力.这么多女人孩子跟着韦青青,不出点事才鬼.这也难怪韦青山在信的结尾处说了句“老三,又要辛苦你了.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韦青山是记住了,轩辕英还要有一堆麻烦事要对付,他只能在心里暗骂.信的最后还有一句花语的注解“三哥,你不要急.我已经安排了接应的人,她们会到月牙岛跟你会面.”

    轩辕英有什么好急的,他正好可以在岛上转转,看看梅院的花草,聊聊过去的种种,再骚扰一下在居家过日子的甄飞夫妇,日子倒也逍遥自在.曾诚的儿子已经可以满地乱爬了,名字是轩辕英给起的,叫曾全字向源,没有任何意义,轩辕英说名字随意点,只要能健康的成长就行.岛上的交易比不上以前的风光,但还是以一个惊人的速度进行着.唯一有些奇怪的是,铁奇一天到晚跑个不停,老杨的那批人也是神神秘秘的.轩辕英随口问过一句,铁奇含糊其词说是珥国已经开始进攻临云城,局势有些紧张而已.这个轩辕英能理解,临云城的战争是早晚的事,不过有洛河在那里守卫,轩辕英还是很放心.

    不知觉在岛上已经住了四五天,按铁奇的估计,韦青青她们应该今天就能到,想想那一大堆叽叽喳喳的孩子,轩辕英有些发怵.他是很喜欢孩子,但这次不论数量还是质量都让他有些胆战心惊.不过他还是一大早就等在了码头上,陈惠田又长高了一大截,小伙子说这次他会跟轩辕英一起去云洲,箐若召他去开拓和管理云洲的货运.轩辕英忍不住拿他打趣“惠田,你在这里大小是个老板,到了云洲,你就成了给若儿打杂的了.”

    陈惠田不以为意“轩辕大哥,从嫂子那里我可以学到很多东西.现在我还很年轻,这老板以后有的是机会当.爷爷也赞成我去云洲.”轩辕英不得不佩服陈家的子弟,以这种态度,又一个能经天纬地的人才会在陈家出现.轩辕英跟陈惠田闲聊了一会儿,又去码头上帮着卸船.就在他抗着麻袋去货舱的时候,一个人拦在了他的面前.轩辕英愣在了那里,他实在想不到会在这个时候看见她,舜姑娘笑盈盈的站在面前“又想干私活在外面养小老婆啊?”

    轩辕英扔掉了肩上的麻袋,一伸手把苏舜搂进了怀里.那边陈惠田喊了起来“轩辕大哥,你乱丢货物,扣三分工钱.”

    苏舜吐了吐舌头“相公,今天晚上的菜钱没有了.”

    轩辕英哈哈大笑“不怕,今天晚上惠田请客.咱家不用出菜钱.”

    舜姑娘的突然出现,让轩辕英有了一丝怀疑.等看见缔丝和韦青青她们的时候,轩辕英一下就明白过来,韦青山这封信的真正意义.天鹰城的一共来了六船人,全是四岁以下的孩子,跟船而来的女人也都是怀有身孕.那些护船的人根本就没有靠岸,在确信人员安全抵达后,立刻转头返航.

    苏舜拉着缔丝和韦青青到一旁说话去了,轩辕英一把拽住正在给大家安排食宿的铁奇“楼联的战局有多糟糕?”

    铁奇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说.轩辕英叹了口气“那我只好自己去看看.”说着话他解开了一条船的缆绳,一纵身就跳了上了去.轩辕英刚操起船桨,苏舜突然跳上了船.轩辕英刚想说些什么,舜姑娘笑着摇了摇头“轩辕,你多等一天好不好?至少先把去云洲的事安排妥当.”这个要求非常合理,轩辕英只好揽起苏舜的腰,又跳上了岸.

    楼联的战局到底有多糟糕?准确的描述就像是山洪暴发前在垒水坝的水獭,不管它怎么做,还是无法抵挡那压倒性的力量.帝雅结束了其西南的战争,在一个月内往博提尔增派了二十万大军.据线报,另有两个军团接近三十万人,也在开往博提尔前线的路上.楼联和博提尔联军的总数在三十万人左右.面对接近三倍力量的对手,韦青山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实际上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珥国和草帐公国合并后国力大长.现在已经有四十多万人聚集在边境之上.而临云城的全部守军只有十七万人.经过一次内战和连续三年的征战,韦青山手中能用的后备军不到十五万人,顾的了西线,就无法支援南线.就算把守卫在楼联和天迟边境的全部士兵抽调支援,也不过多了三万人而已.所以阮台给韦青山报告是“事以至此,只能犯险用奇谋,以图速战速胜.望城主早断后事,与敌决一死战.”于是韦青山挑选了一百多名将领们的孩子,作为楼联的希望,托付给轩辕英.他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缔丝犹豫了很久还是把一封韦青山的亲笔信递给了轩辕英,信还是那种嘻笑的口气,但轩辕英怎么也笑不起来.

    “老三,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去了,说不定胖子又会和我赖一起.我们先去占个座位,免得等你来的时候人生地不熟.对于我们的崇高和伟大,你一定感激的涕泪俱下.我们不会找你要报酬.更感动了吧,你一定会主动提出要帮我们养老婆孩子,这个吗..我和胖子商量过了,你这个人实在靠不住……………..”在信的结尾处,是一行小字“老三,好好的活着.轩辕英默默的站起身来.屋里女人哭泣的声音,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多太多.

    蓝蓝的天,飘着白云,清凉的湖风从窗棱里透了进来.轩辕英躺在自己旧时的房间里,模糊中他看轩辕英梦见了韦青山还有胖子,又是在一个风雪飘荡的天,还有那座有个饭馆名字的小亭.韦青山翘着脚,半躺在凉亭的石槽里,嘴里哼着的是若儿编的那个小曲“….一粒两粒三四粒,粥水稀薄可见米…”韦青山还是那个韦青山,不管天塌还是地陷,他总是能找到自己的乐趣.轩辕英梦见自己说了句“对不起,老大,我没有办法那么做.”韦青山笑了,还是那种痞子般的容颜“老三,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以后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有空了想想我和胖子就行了.”胖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我不在了,娘和妹妹就托你照顾了.”轩辕英呆呆的站在了那里,天上似乎又下起了雨,雨水落进了他的嘴里,淡淡的有些咸…

    窗外传来沙沙的声音,是雨丝划过树叶的响动.轩辕英睁开了眼,屋里很亮,两根红色的花烛在愉悦的跳跃着,把一个纤细的背影映在了窗棂之上.是苏舜,她正坐在桌前梳头,修长的手指有条不紊的挑动着,把那黑色的长发一点点的盘了起来.

    “你醒了.”苏舜并没有回头“想不想吃点东西?”

    轩辕英坐了起来,眼前的舜姑娘似乎有些不同,至少粉色的长裙并不是经常可以和苏舜联系在一起的.轩辕英打量了一下四周,桌子还是那张,他和花儿一起在那上面吃过饭.现在摆了面綾花镜,透过镜面的反射,他看见了舜姑娘那秀丽的脸庞,在红色的烛光下,淡淡的泛出一些粉色,却也和她身上那条窄腰长摆的衣裙很相配.

    苏舜转过头来,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轩辕英.轩辕英挠了挠头,他有些不太适应.

    “想好了吗?”舜姑娘继续梳理着她的长发“若儿和花儿都在等你回去,舜华让我告诉你,她想要一个布娃娃,是红色的那种.”

    轩辕英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了头“舜,如果我去,可能回的来,可能回不来.如果我要是不去,这一辈子我恐怕都回不来了.”苏舜停住了手中的梳子,她很明白轩辕英的意思.

    “我很想和你们一起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为了你们和韦青山他们的后代,我已经有足够的理由去逃避.”轩辕英说的很慢“在大家的眼里,我就像是个任性的孩子.从来分不清什么是责任,什么不是…”

    苏舜静静的听着,屋里的烛火突然间跳了一下,爆出了一个大大烛花.

    “喜花!这是个好兆头.我一定能平安的回来.”轩辕英的脸上挂着一丝平静的微笑“舜,我又一次要逃避自己的责任.想一想还真的有意思,”轩辕英顿了一顿“我就像是个负债累累的败家子,周围人都是我的债主.有些债主等的及,有些债主却等不及.我只好拆东墙补西墙,把等不及的先还上,却又欠下了更多的债….”

    轩辕英看着苏舜,舜姑娘笑了笑“我的债也等不及.”

    “所以.”轩辕英笑了起来“我要把能还的债先还了,然后专心致志的偿还欠你的.如果这辈子还不清,下辈子我们再续姻缘.”

    “谁要和你再续姻缘”舜姑娘转过身去,继续盘着她的长发“你知道为什么会是我来这里吗?”

    轩辕英点了点头“若儿会把我拖回去,花儿会跟我一起去.只有你才会让我毫无压力的自由选择.”

    “也对也不对.”苏舜很平静的把最后一丝长发掩进了高高的发髻之中“我答应了妹妹们,一定会把你完整的带回去.轩辕,能帮我把发簪插上吗?”轩辕英从舜姑娘手中接过一根凤头钗,轻轻的为她别在了发间.

    “我好看吗?”舜姑娘端坐在轩辕英的眼前“雨夜着春妆,对镜贴花簧,望君多怜爱,不枉妾奔忙.”苏舜的声音很小“我今年二十二岁,平常家女子早已携夫怀子.上天怜悯,让我遇见了你,不敢奢求能与你私守百年”舜姑娘站起身来,粉色的长裙无风而摆.轩辕英有些迷茫,他不知该如何疼爱这个楚楚动人的小妻子.苏舜爬进了轩辕英的怀里,轻轻的解开他的衣衫,慢慢的把脸贴在了轩辕英那赤裸的胸膛之上“从今日起.活,你要站在我身边,死,你要躺在我怀里.这就是我的全部要求”….

    雨已经停,屋里的人似乎很晚才睡,至少那张竹床支支扭扭的响了大半夜,明天又会是一个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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