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 均摘星的“远征”

    南炎星港城。
    这是联邦在地中海南岸修建的三个大型太空运输城之一。——另两个分别是：千川的举星城，南大岛上的铁盟港。
    这也是这个星球上规模最大的超级大都市之一，总人口八千七百万，这种超大都市才是当代工业制造的核心区域。
    先前天体塔学院所在的香黎，以及仅隔着八十公里的那个塔视城，人口都是在十万左右。道路上行走的机器人和天空中的悬浮运输无人机都比人类要多，城外废弃的旧铁轨和矿山，也叙述这这些二线城市逐渐萎缩的历史。
    而在南炎星港城中，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上空，都是无人机的禁飞区，人口密度超大的地方除了警用、医用飞行运输器，是不允许有任何其他飞行物占据城市上空。而周围两百公里范围的森林、山坡，也都被规划出成了五百米边长的六边形网格区域。
    在城市繁华区的街道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管道，和各个站台上的机械臂，这两样东西，维持着家家户户的个人物品快递行业。
    街道上复杂的电子车辆，还有身着金属陶瓷化服装的都市工作者构成了这里熙熙攘攘的氛围。
    当代纯布料的服装已经如同地球二十一世纪的汉服一样，是一种古典服装了，此时人们穿着电子机械服，内嵌绒棉智能衣壳。
    男性在行走时，头盔上的目镜弹射着各种邮件还有网络视频，不看路的他们脚下的机械靴子在二十一世纪盲道一样的微凸轨道上滑行。
    而女士们呢，则是专注导引着身体前一个蜂鸟模样的摄像头，在一边行走一边拍摄。
    来自“乡下”的均摘星，好奇地看着这个光怪陆离的大城市。当然了，旁边经过的人，也都从自己的忙碌中抬起头看均摘星。
    在这个城市的人们眼里，均摘星可真不土。当均摘星进入他们附近一百米范围时，他们的随身电子系统就提示他们注意。这类似于地球二十一世纪中叶，物联网刚刚兴起时，普通人开着车辆碰到超级豪车，智能行车记录仪提示避让的原因一样！不小心磕着碰着赔不起！
    均摘星是联邦档案记录在案的预备指挥官，在进入这个城市后，公共电子系统的人工智能就高度注意，不允许他有任何意外。
    豪车？！均摘星的身价，比一个停车场的豪车都金贵！全身上下，是高度精密的法脉，如果要教训，也只有屁股能揍。
    ——故均摘星在东张西望时，周围的人在绕行后。
    当然在确定安全距离后，许许多多人抬起自己的个人摄像器。如此少年的至高职业预备生平时都是在联邦禁区中训练的，现在在大街上出现，真的是非常难得。
    五十分钟后，均摘星来了碧海机械工程学院。南炎城排名前十的制造科大学，为联邦供应质量极高的制造师。当然，和天体塔不是一个概念的。
    均摘星来这里，是因为自己的弟，嗯，自己的兄弟波轮维特利，去年是入学在这里。
    在电子系统中递交申请后，均摘星原本以为要等个一两天才能收到回复，然而就在两分钟后，学校门口三米高的电子保安机器人，迈着机械步上扬起机械臂做出了致敬，而后，这些机械哨兵走到附近以包围圈的模式保卫。
    学校门口的学生不由得指指点点。
    甲看着随身光脑提示后，颇为诧异：“哇哦，是预备指挥官。”
    乙：“好，年轻哦，好像是等人耶？”
    丙：“不要在这乱猜了！”
    年轻人叽叽喳喳的讨论了八分钟后，收到通讯波轮维特利推开了人群，看到均摘星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而这几个月目光经常呆愣的均摘星，现在眼中也露出了神采！
    少年的伙伴友谊，尚未经过复杂社会利益的污染，是非常纯净，美好的。
    波轮维特利非常得意地拉着均摘星离开了人群，留下了一片诧异和羡慕的目光。——这羡慕，就如同街坊看着某家书生中举高升一般。
    而在这种种羡慕的目光中，波轮维特利今天自尊心相当满足。
    几十分钟后。
    在学校的天文台，嗯，与其说是天文台，倒不如说是悬空广场，长颈支撑柱，在四百米的高空中，撑起了一个半径一百五十米的巨大圆形平台。
    维特利在和均摘星叙述了分别这段日子的历程后，渐渐地谈到了未来。
    “什么？你要结束学习！”波轮维特利还没从均摘星扫平天体塔学院的战绩中回过神来，突然诧异地对均摘星下一步计划提出了疑问。
    握住栏杆展望远方的均摘星，指着都市天际线上的那颗星辰说道：“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维特利将手在均摘星面前晃来晃去，示意均摘星不要迷糊。
    他说道：“喂喂，不要犯傻啊！做指挥官多好，你可是能进入现役的，这可是联邦最具实权的位子。你要觉得独孤求败了，可以去找其他学院挑战啊，我听说圣枪可有很多强者呢！”
    均摘星转过头，看着这个为自己操心的“弟弟”（均摘星生日3月3日，维特利生日2月2日）
    波轮维特利并不知道，均摘星并不是独孤求败，而是——已经摸索到了自己身为指挥官的顶峰。至于转学到圣枪学院？这没必要！课程中会有比测，而现实的时间很宝贵。
    自己的职业生涯可没有普通指挥官那么漫长，已经确定自己体系很快完成了，若是停下来，享受奋斗后那很短的成功人生，那不就变成了——坐等自己慢慢褪色。
    余生必须要做有意义的事！
    在夕阳的金色光辉照射下。
    均摘星，抬起手按了按波轮佳特利的脑门，笑着说道：“这个时代能者如云，战争轮不到我来打。我想走出星球，对了，十年后，你毕业了，记得来看我。”
    波轮维特利吸气，想要说啥，然而看到均摘星那暖暖的笑容，气最终屯在胸口，没有变成争吵。他似忿实羡道：“你每次向前跑，都不考虑我的感受。”
    ……
    浮冰索克斯补上新入学的学生演讲时，均摘星在天体塔学院的退学流程已经自动生成了。但是均摘星并没有去圣枪学院办理入学手续，而是去了气态大行星移民所报道。
    负责移民的人工智能，非常诧异的询问了均摘星三遍，是否要放弃土之星上继续进修指挥官职业后，得到均摘星再三确定后，用激光在纸质文件上打上了公章。
    均摘星坐在了白色的移民飞船船舱中，等待着火箭系统的发射。而这时候通讯界面在均摘星面前出现，这是白久漾的界面。
    白久漾看着均摘星深呼一口气，说道：“你在飞船上？”
    这位英雄位的指挥官刚刚得到人工智能的提示。他还不敢确定，不过看到均摘星周围的飞船舱后，他确定了。
    均摘星抬手敬礼：“司令官，我的申请被系统批准了，现在正准备奔赴磁云星。”
    白久漾脸上皮笑肉不笑：“你是不是，以为你没有监护人管你，就能够自作主张了？”
    均摘星：“长官？为什么要说监护人呢，难道我不是独立自主的吗？”
    白久漾：“你就是这么独立自主的法子？是不是在天体塔学院觉得自己天下无敌，然后学天启历的法武者归隐山林了？”
    旁白：上一世那个时代，大量的法武者门派江湖，成为了现在的电视剧文化，而所有的法武者小说中，金盆洗手归隐江湖的桥段都很常见。
    均摘星低头没有反驳，也没有任何承认错误的表示，这样的态度让白久漾气不打一处来。
    白久漾：“给你十分钟下火箭。”
    均摘星摇头说道：“老师，多谢您这一年的照顾。但是我不能按照您规划的路线走，我若是停留在这里，是永远没有机会超过您的。我不想成为您身边的另一个人工智能。”
    白久漾听到这骤然沉默，再看了看均摘星后，白久漾想了很久很久。深呼吸道：“思维容器对你的性格产生影响了？”
    均摘星点了点头：“是的，思维容器的加速，让我学习东西学得很快，但是也让我形成惯性思维很快。我必须出门看看，看看自己有没有推翻我自己固有经验的能力。”
    白久漾沉默了一会后：“五年后，回来见我。”
    ……
    火箭将均摘星送上了太空，在巨大的太空中，旅客只有二十三个人。
    人类技术发展到现在，并没有解决太空冬眠的问题。其实这也涉及到一个人类道德的问题。人类已经能够对多个物种进行冬眠，理论上也能大幅度延长人类休眠时间。
    但是人类由于在进化中根本没有进化出冬眠技能，天然不适合这种冬眠。这种不适合，使得人类无论怎么技术进步，都无法完全解决冬眠的副作用。
    冬眠的副作用包括，记忆力受损，神经系统部分损害。
    其实生命的本质，就是动态维持平衡的物质体系。
    病毒之所以被称呼为半生命，那是因为在生命体外病毒是静态的，只有在生命体内病毒才是动态维持平衡的。
    越复杂的生命，动态体系越复杂，想让生命进行无副作用、低副作用的停止越困难。
    而人类恰恰是星球上最复杂的生命，人类大脑更是碳基生物圈内最复杂的器官。人类自己没有进化出来的冬眠生理机能，用外部技术进行冬眠就可以，这就和吃二十年垃圾食品死不了是一样的，但是绝对会亚健康一段时间。而没有法脉的大部分普通人冬眠一次也没什么，身体最多无精打采。
    但是法脉越复杂的存在，冬眠后果越严重。
    三大上位职业，可是天天用定体术保持动态，协调身上平衡度的。而一次长期冬眠，对身上的平衡度保持是毁灭性的。
    所以宇宙飞船运行对高等职业者来说，是保障旅行者在生理完全不受损的情况下进行旅行。所以飞船的保障设施非常大。
    但若是对下位普通人动用有‘损害’的冬眠仓。第一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第二是在法理上有违人权。
    【这个人权平等概念，恰恰是均摘星上一世，作为炽白提出来的概念。在宇宙历中被奉为政治正确。】
    法理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保障，法理若是不能稳固了，人类社会的组织力就会如同沙塔一样动摇。
    现在，社会中的上层支撑起了文明，法理稳固的最大作用是保障这些组织的稳固，而下层只是顺带被法理照顾。人类社会现在还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法理上将上下层彻底割裂。变成上层一种人权法理，下层另一种人权法理。毕竟在指挥官这个战争体系上，下层还是对上层有微弱流动的。
    在生产力有限的情况下，为了不违背法理，联邦政府直接调高太空旅行的门槛，反正普通人在太空开发中也起不到多少作用。人工智能可以辅助精英人类们对星球开发的规划。
    现在在宇宙飞船中，均摘星独自占据一个太空舱，在这个太空舱中有重力模拟的睡眠仓，有水蒸气淋浴仓，有运动仓。还有图书室，在这个一百二十万吨的大型运输船上。就是为均摘星在内的二十三个人服务的。
    宇宙历时代没有富人，只有权限差异。
    均摘星每月被分发的消费币和普通人差不多。但是均摘星现在在这个太空飞船上租用游泳房、从人工智能厨师这订购美食的价格都是和星球表面相同的。却只有有资格登上这个飞船的人才能在这消费。
    不仅仅是太空飞船战争基地的训练，深海基地都是为少部分有权限的人开放。高权限人消费的消费币并不突出，但是由于所参与的活动，所去的地方特殊性，消耗的社会资源无可比性。
    绝大部分的普通人没有权限，只能安安稳稳地在自己的家庭中、工作岗位上，维持低能耗的消费。——所以这个世界在消费币数字上是贫富均等的，
    是的，就如二十一世纪，某些资本国家民众颇高的金融投资收入，能让整个国民基层收入看起来很高一样。但实际上这些底层国民沉迷于金融以及各种服务业，却并不消耗更多的实际资源。
    .......
    高级运输舰内。
    在运动仓中维持定体术的均摘星，开始学习有关磁云星的资料。
    磁云星是这颗恒星系的十一颗行星中最大的一颗，有一颗土之星质量三分之二的卫星，这颗卫星上确定有来自神之星的生物战争兵器。
    联邦几次用核武进行摧毁洗地。但是这颗星球上的生态实在是太稳定了。每次核武洗地后，最多摧毁一些强大的个体，而随后生态位会立刻补上来，那些下位个体继承地盘后会迅速晋级成高位生物。
    按照水之星的分级，将高能兽分为一到九级，以及圣域中的上中下。其中圣域存在能够从大气层边缘脱离，在宇宙中横行。水之星之所以这么多年没有打下来，就是因为水之星的英雄们和这些圣域存在签订契约。
    磁云行星那个卫星上的生态系统，一共可以承载六十到八十只圣域战兽。面对这些圣域兽，联邦的态度，是一旦这些圣域兽离开大气层，就直接歼灭。近三百年天骑士们的任务就是在宇宙中弄死这种圣域。而控制者们的巡航任务也就集中在磁云行星，形成长期的封锁检查线条。每三十七年，当磁云行星和水之星轨道最近的那段时间，都有圣域兽从星球表面起飞，试图抵达水之星。但是结果是只有二十分之一能够到达。
    这二十分之一还是生命力足够强大，炸成了碎肉，依然能保持活性的。降落到水之星后生命力重组，经过漫长发育才能在水之星恢复实力，当然就算到了水之星上，照样被无人机战机集群狂揍。
    至于为什么不派遣指挥官到圣兽的老巢，斩草除根，那是因为根本打不过。这颗星球上那些高能生物的爪牙尖端能够爆发出三千度的离子态物质，足以撕裂钢铁。
    碳基生物圈环境下的科技制造体系，在短期内生产的大部分钢铁武器，对上这些七级怪兽都无法占据优势。因此指挥官也无法在星球上展开军事体系。
    而拥有这些高能生命的卫星，整个恒星系共有三颗，另外两颗在第二颗气态大型行星——光环星上。
    【不过人类控制不了这些高能卫星，却掌控了高能卫星的行星。准确来说是掌握了磁云行星的表面。】
    人类的至高精英，是三大至高职业，但是人类上层并非就只是三大至高职业。例如天体塔考核中有一半的人被刷下来，这些被刷下来的人并不是被联邦放弃了。他们依旧是联邦的重要力量。
    哪怕是千年前的单一上位职业，在联邦中也是宝贵的人才。
    磁云星上现在二十万人，这些人都是有领域（堡垒）、信息光点（将军），亦或是有调节复杂法脉系统（权柄）职能的人类。他们是联邦维持太空力量的基础。
    当然在磁云星也是有争夺的，但是和其他星球相比，这种争夺烈度并不高，不需要指挥官，联邦在磁云星上的人口完全可以镇压这个星球。
    至于镇压的对象，是磁云星的一个庞大生态系统。
    在磁云星的外层大气中，金属矿物是非常稀少的。磁云星的主要成分是氢气。在巨大压力下内部有金属氢层，所以磁场是联邦主星，土之星磁场的十一倍，故被称呼为磁云星。
    人类掌握了智能纳米矿脉体系，这个纳米体系由于能在高压下维持高效小型的核反应，所以在星球下面能够扩张得很快，如同植物的根系一样快速扩张到整个磁云星球，将磁云星球内部岩石核心上的矿产源源不断地汲取到液氢海洋表面，构建人类在磁云行星云层的生产体系。
    当代的人类能够运用这个技术，两万两千年前的人类没理由不用这个技术。两万两千年前的开矿系统，在联邦主星球残留下来，而在磁云星球却没有残留下来。
    原因很简单，在这个星球内部有着非常奇特的生命种类，人类的设备对这个星球上的生命是营养物质。
    仔细说一下这个星球的生态情况。
    由于磁云星庞大的质量，内部其实是在进行非常缓慢的核聚变，而这些核聚变能量会诱发地震，内部的金属氢层会在这种能量释放中周期崩落一部分，而这崩落的一部分在磁云热流上升中送上去，金属氢变成液氢是在释放能量，这就为内部生态系统提供能源。在磁云行星内部的生命体依赖的金属氢，就如同碳基生命圈依赖的有机物食物一样。
    当然单单拥有能源还不够，磁云行星每次地壳运动，从金属氢壳上涌出的不仅仅是金属氢碎片，还有各种硅，碳，水，液氨等物质，这些物质构成了磁云星上生命的基本结构。
    当人类的采矿纳米机器人，在磁云星球内部开采了大量的重金属矿物的时候，制造了液氢层的富营养化。所以部分生命死亡，部分生命疯狂繁盛。而这破坏了磁云星内部的生态平衡。
    而磁云星的生物圈还和水火风土四个岩石大行星的情况不一样，四颗岩石大行星的生命都是进化成群体，然后群体诞生高等智慧个体。
    磁云星则是直接进化成高智能群体，也就是物种意识，这是因为岩石大行星岩石外壳是绝缘的，而磁云星的金属氢外壳最外面一层是超导的。这是一个良好的信息、电能传导媒介。
    因为电信息、电能量都能良好地从这个金属氢层全球无损传输。
    所以星球上的物种集群走的不是碳基生物圈智慧群落的生命道路，而是星球意识的道路。通俗的说，整个星球的物种虽然有不同的思维，但是最终都链接同一个意识！
    另外一颗大行星光环星内部也是这种情况。宇宙历早期，联邦费了几十年，才理解对面的基础逻辑为什么和自己不同。
    第一：联邦人类的开矿，损坏了磁云星内部的平衡。
    第二：磁云星的星球意识也早就被神之星征服，庞大的星球意识形态，甚至就是神之星上某个神的化身。在两万两千年前，这个星球意识就不站在人类这边。
    第三：战略上，人类也必须在磁云行星上立足，继续封锁高能卫星上的圣兽。
    这些矛盾，造就了人类联邦和磁云行星的星球意识必须开战，而这场战争由于没什么战损，且能在磁云星球上自给，这种战争不温不火地持续着，以至于现在联邦人没什么感觉。
    在宇宙历第三百年水，风，火三大行星被征服时，人类依旧没能解决气态大行星内部的生态系统，但尔后三颗大行星反叛，联邦在两颗大行星表面的优势也没受什么影响。
    这其实就是缓慢的侵蚀。
    人类联邦的一代代精英们，维护着从星球核心衍生的矿脉网络，同时毫不犹豫地切断金属氢上的信息网络，将星球意识切成了八九份。其中三个已经在人类的攻击下非常软弱，在不少事项上已经开始寻求妥协。
    宇宙飞船内，均摘星看着厚厚的玻璃窗外，那颗气态大行星，默然说道：“谁对谁错呢？我们是智慧物种构成的集群，他们是智慧的物种群，双方的思维概念有太大分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