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主与仆

    人。

    脊椎动物门。

    哺乳类。

    灵长目。

    人科。

    人..

    因为还在想。

    所以算活着。

    因为念幻灭。

    所以为死亡。

    然而我从未停止思索。

    所以没有死亡。

    因为没有死亡。

    我将继续活着。

    只是..

    早已不算是人类。

    总之..

    不是人的史来木对着薇尔莉亚甩着液体触手，他现在正在薇尔莉亚的书桌之上。

    “你给我看一下又不会怀孕。”

    被薇尔莉亚一只手按住的史来木扭动着。

    “真是..这只史莱姆真会纠缠，这个可不是吃的啊。”她头疼地看着不断扭动中的史莱姆。

    “我只是想看看自己识不识字。”谁叫你们不在墙上挂点名人字画什么的，不然我也不用来抢你的文件吧。

    “沙耶快点把你的莱姆抱下去。”薇尔莉亚呼唤着一旁吃着点心的沙耶。

    “莱姆！！”沙耶将史来木抱到了怀里。

    “沙耶先带着莱姆出去玩吧。”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工作的薇尔莉亚不得不在后勤总管欧提斯幽怨的眼神中重回到岗位上。

    自从沙耶来后，薇尔莉亚就一直拖沓着工作，然而作为一城之主，不可能什么工作都交给自己的总管来做的。

    “你们带着小姐去果园玩吧。”薇尔莉亚对着一旁的女仆说道。

    女仆们连声应下，最终带着沙耶离开了房间。

    当门闭上之时，房间就只剩下薇尔莉亚和欧提斯两人。

    薇尔莉亚放下手中的文件，将目光转向一旁沉默着的欧提斯。

    “所以说..带着沙耶来的人，什么都没有查到么。”她缓声说道。

    欧提斯微微点头，“当时那个商人一出城主府就向着集市赶去，我们几人一直追踪他到了集市中心，最后连他是在什么时候失去踪影的都不知道，有其他人混淆了我们的视听。”

    “然而那人最开始带着小姐住了那个宅子。”欧提斯微微一顿，“除了一个面皮，像是被人整个洗劫了一般连地板都被扣去，如此心思，还不如放把大火，然而却用了最麻烦的方式。”

    “还找得到什么线索么？”薇尔莉亚将手指在桌子上画着圈圈。

    “没有一丝痕迹，如此能力，我不曾知道城中何时有如此大的势力，只是知道麦特点心房的老板与那人有过接触，但是麦特老板没有问题。”

    “是啊，完全没有问题呢。”薇尔莉亚微微叹气，“这段时间，我也只能确定城中没有第二个能力者罢了，真是不安啊..”

    欧提斯看着陷入低落中的薇尔莉亚，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他不知为何一向坚毅的薇尔莉亚会因为这点打击失落。

    “大人..知道什么么？？”欧提斯不由问道。

    薇尔莉亚停止了手中的动作，陷入了沉默之中。

    就在欧提斯忍不住要问第二声之时。

    “也许什么都查不出来才是正常的吧。”薇尔莉亚那仿佛是解脱了的表情让欧提斯心中一突。

    她将金色的眼眸对着欧提斯的双眼。

    “欧提斯..”语气说不出的缓和。

    被那双金瞳注视着的欧提斯微微失神，却又在薇尔莉亚察觉之前清醒过来。

    “大人。”

    “你跟了我几年多少年了？”

    毫不搭边的问题，却让欧提斯心中的忧虑提到了极点。

    “大人！！”他的声音不禁加重。

    “......”薇尔莉亚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八年。”欧提斯败下阵来。

    “都八年了啊。”薇尔莉亚将视线望向窗外，“要是你也能完全觉醒能力该有多好啊。”

    欧提斯不自觉的将双手握紧，最终却只能无力地松开。

    “他死了。”薇尔莉亚将椅子完全转向了窗口，让欧提斯看不到她的表情。

    但欧提斯的表情却是一窒，那个如同鬼神般的男人，死了？当初不知死活的他向着那个冒犯城主的男人提出了挑战，但只是一个眼神，那股血腥便可以让他的灵魂战栗，那么强大的人，死了？

    “六年前，他来的时候，我高兴得差点疯掉。”薇尔莉亚依然望向窗外，她靠着椅被，将一只手伏在窗边。

    欧提斯沉默不语。

    “他来了，我就用最好的吃食来招待他，他受伤了，我就用自己的鲜血来医治他，他要杀人，我就将所有监狱的死囚都送给他。”薇尔莉亚的身体莫名颤抖，却又在下一刻完全静止。

    “但是现在..他应该已经死了吧。”薇尔莉亚的声音平静又从容。

    欧提斯看着这个赐予他一切的少女，身为能力者的她，此时应是悲伤的吧，但却没有一丝能力的紊乱。

    “他说过的，他一定会死。”薇尔莉亚的语气逐渐坚定。

    “沙耶是他的孩子，是天生的能力者。”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欧提斯的神情不变。

    “我不知道有谁能够杀死他，我也不知道是谁要来抢沙耶。”她的缓缓地转过身，让欧提斯看清她脸上泪痕。

    “我只知道，他只求过我一件事，在他死后，能让沙耶继续过上常人的生活。”

    欧提斯默然地注视着薇尔莉亚。

    她的语气越发的冰冷，“沙耶是他给我的，就是我和他的孩子，谁也别想抢走。”

    欧提斯缓缓地单膝跪在地上，“愿为大人分忧。”

    “做不到的。”薇尔莉亚注视着跪倒在地的欧提斯，“能把他逼到这个份上的人，对付我也是易如反掌吧。”

    “大人..”欧提斯开始忍不住浑身颤抖。

    “所以，我也只求你一件事..”

    薇尔莉亚声音中的悲哀让欧提斯忍不住抬起头来，见到的却是薇尔莉亚无比坚定的脸庞。

    “不是以城中镇城主的身份，而是以薇尔莉亚的身份。”薇尔莉亚轻轻地站起身，走到了欧提斯身边，蹲下身体侧坐在他的面前。

    欧提斯终于无法止住言语间的愤怒。

    “大人！！”接近咆哮的。

    “在我死后，让沙耶过上常人的生活。”薇尔莉亚轻轻地捧起欧提斯的脸颊。

    “我拒绝！！”

    薇尔莉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而这一次，欧提斯却与她目光相对，没有再退缩。

    “求你了..”薇尔莉亚满脸都是哀求。

    “我拒绝！！”

    “我会拦下所有的敌人，到时候你就带着沙耶逃走。”

    “我拒绝！！”

    “你们可以找一个任何人也找不到的地方活着。”

    “我拒绝！！”

    “让她过上常人的生活。”

    “我拒绝！！”

    “......”薇尔莉亚的眼神迅速变冷。

    她缓缓站起身，同时起身的还有被她提起的欧提斯，被单手提起的。

    欧提斯的脸上开始冒出冷汗，他被薇尔莉亚抓着的左臂也发出阵阵声响。

    看着强忍住痛意的欧提斯，薇尔莉亚心中一软，放开了手。

    被放下的欧提斯却因为疼痛身不由主地跪了下去。

    “我本以为可以信任你的。”言语间有着说不出的失望。

    “我..本来..什么都没有的。”欧提斯依然冒着冷汗，“既然由大人而起，就要以大人而终。”

    薇尔莉亚重新坐回了椅子。

    “回去吧。”她只剩下失望。

    欧提斯却没有起身，反而继续说着。

    “大人要是累了，我便为大人分工，大人要是无聊了，我便去寻找奇珍异兽，大人要是想做那孩子的母亲，我便老老实实服侍新认小姐。”

    薇尔莉亚依然冷冷地看着他。

    “大人为了那个人无视自己的生死，但我决不能让大人独自死去。”

    “你不配。”薇尔莉亚厌恶地打断他。

    “我阻止不了大人，但愿意和大人一起战死。”

    “你不配！！”

    面对薇尔莉亚的怒吼，欧提斯只是低着头。

    “如果有那一天，我愿与大人一起战死。”

    “我说你不配！！”薇尔莉亚将桌上了茶杯抓起，直接砸向了跪着的人。

    ‘啪！’

    丝毫没有闪躲的欧提斯被茶杯正中脑门，茶水顺着他的头发淌下，他抬起头，满脸都是水滴。

    “我愿与大人一同战死。”

    薇尔莉亚看着满脸水痕的欧提斯，又重新将椅子旋转向了侧身的窗户，将欧提斯遮挡在椅子的阴影中。

    半响后，她的声音才从另一面缓缓传来。

    “你说，我们有可能逃走么？”

    欧提斯回答着，“完全没有敌人的资料，属下实在不知，”

    薇尔莉亚哧哧地笑了，“是啊，不知强弱，怎么知道能不能跑掉，又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打不过。”

    欧提斯应着：“愿为大人一战！！”

    这一次，薇尔莉亚终于答应了。

    “嗯。”

    声音中的寒意不知何时早已无踪。

    “现在去把沙耶叫过来吧，我的公务已经处理完了。”

    欧提斯应了一声，正要开门而出，却又被薇尔莉亚叫住。

    “欧提斯..以后..就叫我薇尔莉亚吧。”

    “....嗯。”

    欧提斯出门又关门，却忍不住将身体靠在那扇门上。

    门外的光，很亮，他用手背遮住了双眼，“薇尔..莉亚...”

    房间里。

    薇尔莉亚将整个身体融入椅面，面朝着窗外，仿佛是阳光让她睁不开双眼。

    “是‘一战’，而不是‘战死’么。”

    光，很亮，只好用手背遮住双眼。

    “欧提斯..”

    薇尔莉亚仿佛低吟着。

    “对不起。”

    只有这个，从头到尾，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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