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好诡异?

    穆离再次醒来，已是深夜。

    四周十分安静，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洒落进来，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花草之香...这一切，让穆离的心境无比的平和。借着月光来到小屋外，顿时迎面吹来一股清风，这风没有雪域的冷冽，反倒给人一股子清凉的错觉，好似炎炎夏日里的凉风，使人精神一振。

    放眼望去，只能依稀地看见满地的狼藉。

    初时的百花争艳不再，一朵朵的...好似残烛之年的老人，这满满的清香，更像是回光返照一般。

    这念头一起，穆离心里竟是生出了不舍，看着这些花草生命流逝，他的眉头一皱再皱。

    原来，自己也会这般多愁善感！穆离自嘲一笑，脑子里渐渐浮现出一些过往的记忆。年仅十岁的他，居然能对过往的记忆一清二楚，从嗷嗷待哺，到现在。一幕幕地，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回想起一岁时，那个温暖的怀抱，回想起曾经，终日环绕在耳边的古琴声...

    回想起三岁时，那把饮血的刀，回想起当时，满地的血，满地的尸...

    回想起那一年，安坐在蒲柳下的那个老公公，回想起再见时，一方矮小...破旧的冢......

    灵智早开，或许对于普通人家的小孩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但对于穆离而言，他宁愿做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这样，很多事情他就可以不知晓，不知晓，他或许可以活的更好，更简单。

    “很喜欢这里的景色吗？”突兀地，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穆离的沉思和感伤。他回过头，看着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老者，沉默着，点点头。

    “只是可惜...都要死了！”老者似乎难得正经一回，面露感慨，看着满园之景。穆离看不清，他可是看的很清楚的。

    “他们...是怎么死的？”穆离犹豫了一会，低声问道。经过白天的事，他知道眼前这老者有着很多不为人知的怪癖，生怕这个问题会触及老者的逆鳞，所以开口时，颇有些支支吾吾的。

    老者闻言，古怪地盯着穆离，那眼神直让穆离心神不宁。

    “你...真的半点都不记得了？”半晌，老者问道。

    “记得......什么？”穆离心里疑惑。

    “也罢！”老者轻笑一声，挥了挥手，这一番样子，倒是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你既然喜欢这些东西，那愿不愿意...救他们？”

    “救他们？怎么救？”穆离皱眉，不解地问道。

    “你只需回答，愿意还是不愿意？”穆离闻言沉默，转过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花草，他忽然发现，他似乎可以听得到那些花在哀鸣，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它们的生机在一点一滴的流逝，看到那花瓣，那枝叶一点点地枯萎，然后彻底死亡......

    不知怎么的，穆离心口猛地一痛。

    “我愿意！”他转身，给了老者答复。

    “好！”老者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本破旧的小册子，“这里面记载了我这灵园里三千五百六十二种灵花异草的习性和特点，是我这些年来的心得，能否救下他们就看你的本事了。”说完，转过身子，兀自离开。

    “老......”穆离正要开口叫住老者，猛然想起老者对这个字的忌讳，赶忙改口道：“大哥！”

    “大哥？叫我？”老者顿住脚步，很是夸张的左右看了看，然后转过身，指着自己的鼻子，咧着嘴怪叫道。

    “对...啊！”穆离苦笑着点头。“哎呀呀...你这小娃娃真会讲话啊...哈哈哈！”老者似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高兴地大笑起来，“说吧，找大哥我什么事！”

    穆离呆滞地看着前后判若两人的老者，一时无语道：“大...哥！你这册子这么厚，等我看完，这些花草估计都死光了！这时间上来不及啊......”

    “嗨！我说是什么事呢？就这个啊，简单！大哥我挥挥手，这些玩意想活多久就活多久，你...”老者意气风发，可话说到一半，愣了下来，再看穆离一脸怪异的表情，舔了舔嘴唇，干巴巴地说道：“那啥，大哥我虽然神功盖世，可也只能吊住这些东西一条命啊，我说小穆离啊，你也不想看到这些无比可爱的灵花异草整天生活在痛苦之中吧？”

    穆离呆呆地点点头。

    “所以啊，这件伟大的、圣洁的、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可一定要让他们重获新生啊！知道吗？”见穆离又点了点头，老者嘿嘿一笑，“那好，就先这样了啊，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去补个觉啊。”说完一溜烟地跑回自己的小屋。

    留下满脸呆滞的穆离。

    “他还能...再无耻一点吗？”穆离真心感叹，真心佩服！

    摇头轻叹，穆离看了看手中的小册子，又看了看头顶分外明亮的月光，趁着现在没什么困意，靠在门口静静翻看起来。小册子上记载的东西其实很简单，除了这些灵花异草的名字，特征，作用之外，就只有一张粗略描绘的图案，看那图案的水准，穆离怀疑这世上除了老头子自己，没有谁有这个本事认得出来......至少，他穆离是没这个本事。

    无奈地噘了下嘴，穆离索性不去看老头子画的图，省的到时候反而认不出来。

    至于老头子说的什么救这些花草的命，他早就给抛到脑后了。这老头摆明是想耍自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既然自己不用做什么，那些花草也不会死，那干嘛还要烦那些东西。

    想开了这个结，穆离索性就跟看故事一样看起这些东西来，也不想着能把这些全部记住，就当是无聊打发时间呗......

    “图灵花，花开五瓣，根红茎青，有须三到十尺......花粉如水即化，可致幻......”

    “青月须，形似弯月，根如丹红，常见于水汽充足之地，埋于土下二至五丈，性属阴......”

    也不知怎的，穆离一页页翻看过去，看着这一个个稀奇古怪的名字，心底竟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这种感觉隐于心头，就好像自己以前见过...不，不只是见过那么简单。

    可穆离自己清楚，这是自己第一次接触这些灵花异草，打这之前，别说见过了，他连听都没听过。那这奇异的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算了，反正又没坏处，想那么多干嘛？”穆离自嘲地笑笑，继续翻看下去。想不透，干脆不去想，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四周依然寂静，悄然无声，那淡淡的香味，和着不时掠过的清风，让穆离的心头再次平静下来，他的意识沉浸在破旧的小册子里，渐渐地像是不知年月，脑海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灵花异草的名字，特征，就好像深深刻在他心头一般。

    恍惚中，穆离仿佛来到一片花草的海洋，放眼望去，无数的灵花异草迎风飘舞......他成了这花草中的一份子，他与这些花草一同起舞，互相沟通，一起生活，一起存在，这时间，却仿佛要延续到世界末日一般。这生活无忧无虑，让人沉醉其中，其间美妙，让穆离流连忘返。

    不知不觉间，长夜已经过去。

    阳光悠悠撒下，照在正在伸懒腰的老头子身上，刺眼的光让老头子顿时不爽地低声暗骂起来。他推开房门，丝毫没有形象地靠在门口，抬起左脚搁在右边大腿上，一手抠着脚趾，一手抠着鼻子...

    “哎呀我的妈啊！这样也可以！”老头子的视线落在穆离身上的一刻，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这小子的狗屎运咋就这么好呢？”

    手中的小册子很快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可穆离还是没有半点起身的意思。他的眼神似没有了焦距，静静地呆坐着，只是渐渐地，有一股独特的清香从他身上浮现起来，这清香和那些花草的香味很像，但又不尽相同，更有一股神妙的东西蕴含在其中。

    这香味越来越浓郁渐渐地扩散开来，很快融入那片广阔的花草之中，然后继续向外扩散。

    只见这香气所过之处，所有的灵花异草，包括原本那些看着只剩半条命的花草们，也在短时间内恢复原状，并以惊世骇俗的速度，蹭蹭地往上长，只见这些花草仿佛在最短的时间内，跨越了相当一段长的时间，完成了生命最终的蜕变。

    “我靠！这小子成精了！”老头子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然后用那只抠过脚趾的手揉了揉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香气的扩散依旧未曾停止，在充斥了整个小山谷之后，开始向四周的山峰蔓延，还有几许，慢悠悠地升上了天空，穿透了那无形的结界，散逸在半空之中。

    “啧啧...这下子，要热闹了。”老头子吸允着手指，面色古怪地喃喃道。

    “嘎--!”仿佛是响应老头子的话，就在香气散逸出去没多久，天边就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线...

    黑线逐渐靠近，在视野里成了一个面，一个黑压压的面。

    “乖乖，这么多雪鹫！啧啧，臭小子，你有口福了...嘿嘿！”老头子怪笑一声，仰头看着那铺天盖地飞来的黑色凶鸟，并没有什么动作。

    只见那些凶鸟飞到山谷上空，便开始野蛮地冲飞下来，硬生生地撞在那道无形的结界上。只听那啪啪声连成一片，然后...无数带血的尸体密密麻麻地开始往下掉。

    “那边那边，别弄脏了我的花...”老头子怪叫一声，手掌似无意地挥了挥，便见那些掉落的尸体，纷纷的往一边的空地堆去。

    同伴的死亡并没有让雪鹫群感到害怕，反而是越发刺激了他们的凶性，他们奋不顾身地往下冲撞，越来越用力，结果却是死的越来越快，山谷内的尸体也堆的越来越多，老者饶有兴趣的摸着下巴，考虑着这一堆雪鹫可以吃多久。

    “三个月...五个月...半年！够了，再多到时候吃就不新鲜了!”老头子如是想着，咧起嘴笑了笑，看了眼头上密密麻麻的雪鹫群，猛的仰天大啸一声，只见那音波如涟漪一般泛起在空中，一圈圈扩散，速度越来越快，与那雪鹫群乍一接触，那当先的一排雪鹫猛的停顿了下来，然后是第二排，第三排...

    大概过了十息的时间，整个天空仿佛成了一副漆黑的图画，静止不动。

    “唉，果然隔一段时间这么吼一声对身体有好处，我这会感觉舒畅多了......”老头子跟个没事人一样地摸摸肚子，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那雪鹫尸体堆积的小山面前，只看了一眼，口水便流了一地，“哎呀，好久没尝过这雪鹫肉的味道了，真是怀念啊！”

    “咦！这天还没亮吗？”就在老头子流口水的时候，穆离正好醒了过来。

    “天？你再看看？”老头子似乎是心情不错，大手一挥，只见那漫天的雪鹫居然一点点的粉碎，一碎再碎。忽而有风吹过，像是吹来了一个明亮的天空，阳光顿时降临山谷。

    穆离刹时呆住，先是被天上的变化，再是被眼前比他人还高的灵花异草，最后...则是那高的吓人的雪鹫尸体堆成的小山，他突然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这一切，好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