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把酒不言欢

    新纪元五二七年  春  霍达宅  聊天

    听见霍达的询问，迈搏没犹豫，马上翻身起来，几步上前开了门：“叔叔，怎么？”

    “还没睡啊？”霍达和蔼的笑了笑：“我也睡不着，下楼陪我聊聊吧。”

    迈搏有些迟疑，他分明看到霍达眼中闪过一丝忧郁。

    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轻手轻脚的下了楼。

    路过翅膀房间时，霍达和迈搏还特意驻步听了一下，确信了翅膀已经入睡，房间里悄无声息。

    下了楼梯，来到了一楼的客厅里。

    客厅里，开着一盏落地的台灯。棚灯没有打亮，而让迈搏吃惊的是，在客厅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一瓶酒和两个杯子，还有几碟子食物：烤肉，草豆，油虫膏……竟然都是朝拜世界的食物！

    “这是……”迈搏有些惊讶，小声疑问道。

    “呵呵，尝尝家乡菜嘛。”霍达笑着，也小声说：“这都是我从朝拜之巅运来的，这个世界哪有啊，意外吧？”

    迈搏点点头，笑了一下，与霍达双双坐到了沙发上。

    霍达拿起酒瓶子，拔了瓶塞，把面前的两个杯子倒满，递给迈搏一杯。

    “我不喝酒。”迈搏轻声说着，摆了摆手.

    “我们两个喝，没事。就是想聊聊。”霍达笑笑：“你在朝拜的时候，还一次酒都没喝过吧？”

    迈搏点点头，没犹豫，接过了酒杯，放在鼻子前面闻了一下。

    “喝吧，其实有时候，酒是个好东西。”霍达笑着，笑容里有些苦涩：“尤其对我这样的人来说。”

    迈搏感觉到霍达的话里有话，又不好多问，看着霍达举起了杯子朝向自己，一愣，马上也举杯示意。

    霍达举杯在迈搏的杯子上轻轻磕了一下，笑着说道：“这叫碰杯，文明世界的礼节，其实也不算礼节了，很多时候它是一种感情，轻轻一碰，听着这清脆的一响儿，就想着把那些烦恼全都忘了。”

    说着，霍达收了杯，举到嘴边，轻轻喝了一小口。

    迈搏学着，也喝了一口，却微微皱眉：怎么又涩，又苦，还有点辣？

    “第一口，都觉得难喝。”霍达善解人意的看出了迈搏的心思，笑了笑，满满把酒杯举到面前：“但是你再喝，那苦、涩、辣什么的，就会慢慢有回甜了。”

    迈搏愣着，又举杯，小饮了一口，在嘴里，在舌根慢慢回味着，果然，真的有一丝隐隐的甜味传荡回来。

    “呵呵。是吧？”霍达看着迈搏的表情，笑着说道：“有时候啊，一口酒，人这一辈子的滋味就全尝到了……”

    “密公，你怎么了？”迈搏清楚的看到霍达眼神里竟有了一丝痛楚，不禁轻声问道。

    “叫叔叔，”霍达一绷脸：“迈搏你记住，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叫我叔叔，忘记密公这个称呼，明白么？”

    迈搏点点头。

    “呵呵，来，喝酒。”说着，霍达一仰头，干掉了杯中酒。

    迈搏也学着，仰头喝光了一杯。

    第一次喝酒，那陌生的液体下肚，顿时开始觉得从胃部开始，火辣辣的一路滚烫上来，像是燃烧一样。

    “迈搏，你知道么？你之前，起码有一百多个朝拜之巅上来的暴徒，都是尊帝选出来解决上面隐藏着的这些叛徒的，但据你所知的话，他们有一个活着回去的么？”霍达眯眼笑着，边说话边把那几个装着食物的碟子向迈搏那边推了推。

    迈搏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这是一个有来无回的任务，不是么？”霍达说着，又给迈搏的杯子里倒满酒，目光饶有兴致的看过来。

    迈搏沉思了一下：“为我自己，为我父亲。”说着话举起了杯子：“或者最根本的原因是——这是尊帝的命令，无法抗拒。”

    霍达笑了笑：“呵呵，是啊，之前每一个来的朝拜人，说到最后归根结底都会提到这个，尊帝的命令。都一样，你们都一样，我和你们……都一样。”

    迈搏已经喝掉了第二杯酒，清晰的感到一股醉意正在涌上大脑，的确，正如霍达所说，迈搏很享受这种感觉。拿着空杯看着，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迈搏，你父亲……”霍达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父亲还活着么？”

    迈搏点点头。

    “那你上来之前，你父亲对你说什么没有？”

    迈搏摇摇头，想了一下，说道：“我父亲说过，来这里，或许能找到我以前不知道的，在朝拜也永远找不到的东西。“

    霍达缓缓的点了点头：“你会找到的。”说着，长长叹了口气：“如果你有命活下去的话。”

    迈搏一怔，抬头去看霍达。

    霍达也慢慢抬了眼睛，与迈搏对视着，低声说道：“你知道么迈搏，藏在这地表文明世界的叛徒，不止一个两个，甚至不止一百两百的数量，而我现在所查到的，被尊帝确定为追杀目标的叛徒，最差的也是‘地镇’级别的暴徒，你觉得，你完成任务的机率有多大？”

    迈搏满满低了头，沉默不语。

    “还有，有之前从朝拜派来的一百多人，连一个叛徒都没能除掉。尊帝没有告诉你这些吧。”霍达又低声幽幽的说道。

    迈搏沉默着，猛然抬头说道：“总之我来了，不管怎么样都要试一试，”说着，微微一皱眉：“叔叔，你跟我说这些，是在劝我放弃么？”

    霍达盯着迈搏的眼睛，看了一会，笑了：“当然不是，只是你和翅膀差不多大小，我看你就像看自己孩子似的，这件事情很危险，我只是提醒你，一定要小心。”

    迈搏点点头，喝了两杯酒，但还不至于醉，他脑子里清醒的很，霍达半夜把他找下楼来已经有些蹊跷，又说了这些话，更让迈搏心里狐疑。

    “叔叔，之前来的人，都是你接待，安排。是么？”迈搏问道。

    霍达点点头，却有些犹豫，知道迈搏还有下文。

    “那他们的死，你都是亲眼看见？”迈搏追问。

    “当然不会，我不可能随时跟着每个人，”霍达笑了笑，表情稍显黯淡下来：“但那些人经常是出去杀某一个叛徒之后，就再也没回来了。”

    迈搏点点头。

    “而且，他们当中有一半以上的人，来了之后也都很激动，所选的第一个目标也都是督成，直接去找了，就再也没看见他们了……”说着，霍达看了迈搏一眼：“所以我才安排你先接触阔海，通过阔海接近督成，你是来杀他的，不是和他站在斗台上的，手段只是达到目的的方式而已。”

    迈搏轻轻“嗯”了一声，看着霍达又问道：“叔叔，从朝拜来的每一个人，你都会这么劝慰和叮嘱他们么？”

    这话问的霍达一愣，看着眼前的迈搏，不由得感叹这小子心思真的很细，犹豫了一下，笑道：“也不是，我之前说了，迈搏，你很特别，无论对我，还是对翅膀，而且这种事情太多了，我不愿意看到哪一天你出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话还没说完，迈搏却低声打断了霍达，问道：“叔叔，你认识我父亲么？”

    这下霍达心中紧了一下，急忙缓和着笑了起来：“我怎么会认识你父亲？我已经快二十年没有回朝拜之巅了。”

    迈搏看了霍达一眼，没说话，拿起酒瓶，给霍达和自己的杯子里都倒满了酒，然后举起杯子：“叔叔，不管我在文明世界的下场是生是死，还是感谢你照顾我。”

    说着话，迈搏举起杯子，一饮而尽，但眼睛却一直瞟着霍达。而霍达举杯的时候，也借着杯沿的遮挡，在偷看迈搏。

    有些秘密，还不是说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