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节·不竭之苦

    世界是圆的，脚下的大地是一个规则的球体，并且一直绕着太阳旋转——这一真理，在千年前初代皇帝统一了大地上所有国度的时候便得以证实了。

    因此，从那一天开始。占星学便不再是一个形而上的神秘学学科，而是一个具备完整体系的，有规则的，并且可以证明的严谨知识体系。许多的学者将毕生精力都投放到上面，为的就是探索出天空中每一颗星辰的运行轨道，分布规律，以及……存在生命的可能性。

    一部分学者们认为，夜空下的每一颗星星都是如同太阳一般的星辰。而在这些巨大的光体周围，想必也有着和帝国所在的世界相似的大小行星。那么，倘若环境适宜，或许那些行星上面也有着可供帝国征服的土地存在着。

    ‘普天之下，皆为帝土’——在帝国统治着整个世界的前数百年间。这样的观念如同沙漠中的老树一般紧紧地根植于每一个帝国人的脑海之中。而正因为这个理由，数百年来，凡人们对于星空的渴求与探索便也从未有过止息。学者们提出了许多异想天开的理论，弄出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技术，虽然他们终其一生都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成果。但他们却成功地将这执念留了下来，传递给了他们的后代。

    可怜的家伙们，连自己的世界都没有走出去便整天想着染指其它的世界。倘若这宇宙虚空中存在所谓的神灵，肯定会为这场可笑的闹剧而捧腹大笑。

    ……当然，也有可能会因为这些凡物的无知而降下怒火。

    帝国历七百年，有轨道未明的赤红色流星划过天穹。就在全世界的学者们都在为这不应该出现的流星而困惑不解的时候。一群自天外而来的，有着强大力量和不同阵营的生物降临了这个世界。

    在那段时间的文献记载并没有多少保留下来。但帝国却是从那个年代开始步入了衰弱期。国土分裂，叛旗四起，许多闻所未闻的上位危险种遍地肆虐。而从那个年代的遗留下来的极少记录中，可以推测出这与某种被称作是亚空间恶魔的生物紧密相关。

    亚空间恶魔究竟是什么东西？又有什么能力呢？

    没人知道。

    但如果从单纯的从字面上的解释来推测，它们应该是某种居住在与物质世界截然不同空间中的可怕生物。

    它们，或许并不能够长久的居住在人类的世界中。就像是企鹅没有办法活在大草原上，海参没可能住在火山口里面一样。帝国能够和它们交战并取得胜利，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缘由吧。

    如果，这些可怕的生物有着在物质世界长期存活的能力。或许整个帝国……整个人类世界，都早已不复存在了。

    ……………………………………

    侦查兵们并没有在火山口里面发现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

    在那股突如其来的冰冷冻气消失之后，整座火山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山体的内部没有开裂的迹象。被冰封住的岩层也完好无损。除了有几块冰岩可能是因为时间原因而断裂了以外，他们并没有能够发现任何不符常理的东西。

    于是，这一起警报被赶来的看守者们判定为误报。除了在当天负责看守冰火山的那个倒霉队长背上了误报军情的罪名以外。这一起小小的事故并未在帝都内引起多大的波澜。

    没错，并非引起丝毫波澜。毕竟在暴风雨到来之前，海面上总是格外的平静。

    “收获不错。”艾莉亚悠闲地走在帝都里的街道上。她也没有做什么伪装，就这么随手拿了一顶遮阳帽挡在头上，堂而皇之地在大街上漫步着。

    也是，帝都里的住民本来就多。现在又是白天。加上夜袭杀手团在之前受到重创，正处于被狩人部门追踪截杀的状况。原先萦绕在帝都中的恐慌气氛便也消泯了不少。许多在前些日子里闭门不出的平民们也都离开了家，恢复了日常的作息。

    街道上的人很多，很热闹。而在这种情况下，是不会有什么人会刻意的去查探少女遮阳帽下的那张脸的。

    因为，大家都很忙碌嘛。

    艾莉亚微笑着，一边把玩着手中的黑紫色小球一边随意地在街道上东走西晃——那个小球大概只有一枚葡萄那么大。颜色是紫色中泛着黑色，内部似乎还有什么影影倬倬的小东西正在晃动。看上去，就像是一颗穷人家孩子才会玩的劣质玻璃球。

    然而，这并不是所谓的玻璃球。

    这是灵魂。

    之前在火山口中所有死去之人的灵魂皆在此处。它们本应顺应世界的规则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但在它们最后的时限到来之前，却遇见了在物质世界重生的艾莉亚。

    真是可怜，真是可悲。

    能够在艾莉亚消失后再存续六天的灵魂，其必然对艾莉亚满怀怨恨。这份怨恨支撑着它们，维持着它们，而到了现在，却也成为了它们最大的价值，也是最大的痛苦——因为怨恨，也是可供命炎燃烧的燃料。而在它们的最后一缕怨恨也燃烧殆尽之前，艾莉亚绝不可能给它们一个解脱。

    如果这恨意足够深刻的话，或许它们会在命炎中被灼烧到时间的尽头吧。

    艾莉亚轻轻地转动着手上的小珠。随着她的视线转动，小珠的表面便也浮现出各种各样的人类面孔。每一张脸都在命炎的灼烧下显露出痛苦而扭曲的表情。而在艾莉亚注视着它们的时候，少女更是能够听见灵魂们悲惨且低微的尖啸。

    被命炎直接灼烧灵魂，其痛苦至少也是被火焰烧灼身体的五倍。如果非要换算一下，那么应该和用浸泡了烧滚辣椒油的铁刷一层层地刷去皮肤处于同一等级。这样的痛苦，本应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

    艾莉亚或许能够理解这样的痛苦，但这毫无意义。

    她唯一做的事情，仅仅是在两个格外明亮的灵魂上多注视了几秒钟。然后便张开口，将这小珠吞入了腹内。

    这两个灵魂比其它的人要明亮那么多，想必也可以在命炎中撑得久一些吧。毕竟，他们都是意志坚定，信念牢固的刺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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