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梦几千秋

    黑暗，无边的黑暗，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一万年，或者更久。楚辰无法睁开双眼，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分割成了无数块，却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他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因为楚辰察觉它的肉体受到了莫名力量的牵引，正在飞速穿梭。

    他似乎化作了一团虚无，只余神思，什么也没了，可他却以一种他不能理解的方式存在着。

    他不能说话，只能“看”，然后他震惊了。

    这是一片浩瀚的星空，无边无始，透露出古朴、苍凉和荒远的气息。

    无数星辰，密密麻麻，如不尽恒沙，它们悬挂天斗，俯视寰宇，像一条长河，流淌在时间和空间的尽头。

    只是不知何故，它们都变得残破不全，有的被一分为二，切面处平整光滑，像是被一刀劈开；有的被洞穿，连星核都粉碎了，表面布满裂痕；有的甚至已经不能算是星辰了，因为它们被打碎，只剩一块块残破的土垒……此处是何方世界？太可怕了！楚辰被震撼，甚至连思维都停顿了。

    这需要多大的滔天威力？才能将无数浩瀚的星辰生生崩裂、打破？

    然后，他看见了虚空中漂浮的无数战戟、铁戈、长矛……

    有一把断裂的大刀，它横跨虚空，压塌无数星辰，释放出无边之威，似乎曾隔断了一段时空，斩灭了一段岁月。

    还有一个破碎的盾牌，被截断了一角，它斜插在一个巨大的星辰上，在它的后方是无数个被切割开的星辰。

    这些兵器都染满了血迹，血色红灿灿，仿佛是昨日洒下的鲜血，万古之后，依然鲜活如初，诉说着曾经那一战的惨烈！

    他甚至看见了无数具尸体，比山还大，比星辰还高，有的没有头颅，有的胸膛被剖开，心脏被挖走，有的上半身消失，只余残破的两条大腿……

    到底是何等可怕的战斗，才能造成如此可怖的景象？

    而后，他看见了一杆大旗，旗杆贯穿无数星辰，将一尊巨人生猛地钉在了虚空！旗帜鲜红的妖异，是被无数鲜血浇灌而成，棋面残破不全，它上面的破洞甚至甚至比一颗星辰还要大！其上字迹难以辨认，依稀可见是一个古老的“仙”字。

    “仙”？世上真有仙？这是仙人的战斗么？

    楚辰久久不能回眸，然而他就像一个过客，不能停留，被莫名的力量牵引，继续向前。

    不知漂流了多久，而后他看见了一座城池，它浩瀚无边，在它旁边的巨大星辰，宛若可以忽略不计。实在是太大了，无法估计。

    这是一座白色的城池，一股苍茫生冷的白色，透露出令人窒息的悚然。它透露出一股可怕的“势”，仿佛是一尊太古巨兽，睁开狰狞的双目，血红的巨口，仿佛连天地都可一口吞下！

    在它周围漂浮的星辰仿佛都凝滞了，不敢靠近!

    这是一座什么样的城池？凭借无形的威压竟能禁锢时空、万法不侵？楚辰猜测，曾经有“仙”在这里坐镇一方，灭杀十方敌，以致万古苍凉，惊天不朽吗?

    “轰！”

    突然，天地震颤，这片时空摇摆，令虚空不稳，仿佛这片时空战场在下一刻将化作飞灰、不复存在！

    一股莫名之力蔓延，封锁虚空，要强行将这片时空绞灭。

    这股力量波及到了楚辰，将一切定格。他感觉自己瞬间苍老了无数岁。这一刻楚辰只有一个念头：他宛若不存在这片时空，而是活在过去，久远的过去！

    “嗤”

    就在楚辰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老去，即将化作飞灰的时候。天地出现了一道光芒，这道光芒突兀出现，自无终而始，仿佛在过去的某一刻存在于未来，现在出现，改变过去!

    过去，现在，和未来。

    这道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亮……而后，光芒消失，那里出现了一道裂缝，像“天”被劈开，裂出了一道口。

    倏然，一道石牌从裂缝中落下！

    “砰！”

    虚空本无形，但在这一刻却发出了金属相击般的铿锵声，是石碑将这片时空洞穿！

    这个石碑古朴苍茫，厚实凝重，一股岁月之力扑面而来，仿佛它在岁月长河中涤荡了久远。

    莫名的哀意蔓延这片时空，这是石牌在发出哀鸣，任万载岁月过去，它也始终忘却不了那曾经的泣血悲歌吗？

    这石碑沾满了血迹，它在久远的过去杀出重重血路来到了这里吗？然而这里是一片尸山血海！

    “嗡……”

    希望在哪？石碑悲鸣。而后碑体之上鲜血滚落，那是敌人的鲜血，还是石碑自己的血泪？

    楚辰不能语，那曾是一段怎样的岁月？无数强者战死，血染长空，横尸混沌。那是一段怎样的历史？诸天悲戚，大地哀鸣。那是一段怎样的过去？残酷搏杀，尸山血海，留待后人忧恸。

    匆匆万古，赞颂多少盖代豪杰，又葬送了多少绝世强者。红尘如枯骨，征歌踏长空。热血还是悲血，峥嵘还是流殇，谁能解，谁能明？唯有一腔愤慨，满腹豪情，敢与天争，敢与地搏，虽九死而无悔！

    不知何时，楚辰已有热泪洒落。这不是身体在流泪，而是心在流泪。不为将来，不为命运，只为曾经的英豪血洒长空、纵死意未消的壮举！

    他能感受到那种“意”！

    男儿当如此，挥戈意战止！

    楚辰慨叹，征战只为停战，洒血只为止血。如此盖代豪情，当以留待后人世世永记。

    楚辰所经历的一切，难以解释，但却如此真实，它烙印到人的血液里。楚辰疑惑，他明明被邪主施展血涡吞噬，为何却没死，经历了这一切？是时空错乱，无意间碰到了某种印记，进入了万载前的时代？还是有人以自己为棋子，成为探路的试验品？或是有谁在向自己传递信息？

    忽然，虚空发生抖动，然后剧烈扭曲，楚辰化作一个粒子，被吸走了。

    石碑已不知去向。

    “人生如梦亦如幻……”

    恍惚间，楚辰似乎听见了一声悠悠叹息。然后，周天一切都在变幻，破灭的星辰不见了，血洒的战场不见了，狰狞的巨城消失了……仿佛楚辰所经历的是一场梦，一场大梦，今朝梦醒，一切成空。

    ……

    在西荒绝谷，此前血涡吞噬楚辰的地方，兀的出现了一个血影，准确的说，血涡就是血影。

    邪宗，隔代邪主！

    “这样，会不会太心急了一点？”

    诡异的，一道白光浮现，它化成了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男人。

    苍白的脸；

    苍白的手；

    苍白的唇；

    苍白的眼。

    还有一把剑，惊世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