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搭讪 上

    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天天皆有。大部分不合心意的事情被我们慢慢地嚼碎吞下去，然而有些不如意的事情，是吞不下去的。它们郁结在我们的心头，变成魇，变成魔，蚕食我们的心智。然后，我们就变了。

    我想，这可能就是成长的真正含义吧。在人生中接受许多我们不想接受的，变得世故，变得沉默，变得害怕受伤。那些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的记忆，让我们变化，这个过程，应该就是成长。

    然后，嗯……墨玖就是一个不喜欢成长的人，换句话说，他很幼稚。可是，当他看到那片让他瞠目结舌的鬼域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幼稚的人确实是要被人讨厌的。

    “你说这个是人的戾气所化？”墨玖走在学校的花园中，问林枫。明明还是冬日的下午，太阳当空照，就算不热也应该是暖洋洋的天气。然而花红草绿之间，一股令人寒彻骨髓的凉意弥漫，太阳的温度完全没有传达到人的身上，整个花园里反而透出冷冻室一般寒气森森的感觉。

    “才形成没几天的心魔，这个规模还算是小的。”林枫指了指天空，暗色的戾气仅仅在学校上空飘荡，校门外的天空依然是那么明亮。墨玖耸耸肩，问道：“谁的？为什么？”

    林枫斜乜着那好像永远睁不开的眼：“我咋知道，这是你该去查的事情。”

    墨玖愣了一刹，这跟我哪来的屁关系？一细想，好像这家伙确实说过自己现在继承京墨的力量是有原因的……

    “你要我去给你跑腿儿？开什么玩笑，我很忙……”墨玖刚要拒绝，林枫便拉住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墨绿色皮夹子，掏出10张红票票。

    墨玖一下就心动了，作为一个除了父母寄钱以外没有生活经济来源的独居大学生，10张红票票的**力可是很大的。不过他还是打肿脸撑胖子，一副生在红旗下身正影不斜，大义凛然的样子：“呵？贿赂？我跟你说，无论在哪个时代，文学青年的良知都是不能用金钱收买的。”

    “嗯，既然你不要那就算了……”林枫二话不说就把钱往皮夹里塞回去。

    墨玖立刻黑了脸：“那我还是不干了。”

    林枫脸上露出了奸诈的笑容：“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可以躲在你的影子里跑到你家，趁你上大号的时候把你的银行卡从你的抽屉里顺出来。然后等你想要用钱的时候，你可以拿着你的卡到银行去，如果你的卡里还有钱，那恐怕你得看看那张卡的所属人姓名是不是已经不姓墨了。”

    墨玖斜乜着他，虽然从他和自己有交互开始就差不多知道这人的下限很难高于地平线了，但是现在这些话听下来，墨玖不得不承认林枫在自己心目中的下限已经越来越接近虚数了。

    “我这算是给你打工？”

    “严格上说不算，因为我的工作没有下属。”林枫一边说着一边把钱塞在墨玖手上，长长刘海下露出一个贱到飞起的笑，“你现在遇到我，现在继承慕容京墨的力量，我说过是有原因的。而且这不只是工钱，如果你运气不好挂了，这笔钱就是你的买尸费……”

    “说到底就只是想埋汰我这条命只值一千块吗！这绝对是人身攻击吧啊喂！”

    “哦？难不成你举得自己比十张红票票更讨人喜欢吗？哎……真是越来越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林枫作势扶额，“不过你不是一个人，有个帮手会来帮你忙的。”他居然还阴笑起来：“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来工作的呢，哼哼哼……

    墨玖白白眼，抬头看着那堪比帝都雾霾的戾气，好像很认真地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就扭头去问林枫：“话说这东西现在在学校上空弥漫，始作俑者该不会还在这里吧？”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他一跳。他指着墨玖身后，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说：“就在那啊。”

    墨玖差点没被他这一指吓得跳起来，转头就看，一个穿着粉红色绒线衫戴着眼镜扎着马尾辫长相还挺可爱的女孩子正从教学楼里走出来。墨玖一直以为这种女生的身边应该是有个男生鞍前马后的，倒不是说天下佳人尽有主，只是好看的女孩子形单影只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就她？那我接下来该干嘛？像跟踪狂一样写观察日记？”看毕，墨玖回头问林枫。说了这么多，林枫连要他干嘛都没说清楚，如果是让他做什么妖怪退治之类的事情自己是决计不干的。

    林枫还真就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除魔降妖呗。”

    “卧槽这是西湖边上那个邋遢和尚干的事吧，关我鸟事！”墨玖试图用装发怒掩饰他慌得要死的事实，只不过在林枫面前装疯卖傻是没用的……

    “你听好，这是你第一次运用慕容京墨留给你的能力去解决问题。虽然对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角色，但如果你没处理好，那一个人身上的阴暗会污染身边的人，然后像瘟疫一样散播恶意，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是不可想象的。”林枫懒洋洋地说着，“对方的精神状态是一只凶兽，放任不管它会成长，刺激它也会成长，而且会成倍地加速成长。唯一的办法就是温水煮青蛙。”

    “你是要我潜移默化地改变一个人么……”墨玖虚着眼嗤笑道，“怎么可能，我和她又不认识，哪有人会听刚认识没多久的异性说的话，我又不是桂木桂。”

    林枫一脸鄙视地白了他一眼：“有时我真是要怀疑你的智商是不是你爸妈买的地摊货，给你了这个世上最令人恐惧的知识宝库，你居然想不到去用。”

    “你看上去好像知道很多事啊，”墨玖一听就斜乜着眼反讽道，“知道这么多的天才先生你干嘛自己不去？”

    林枫这次干脆不回答他了：“跟你无关。”

    “好、好、好，跟我无关……”墨玖也懒得跟他耍嘴皮子，反正耍到最后肯定也是自取其辱，“那我现在去搭讪？”

    “问你的大脑。”林枫说着就往学校门外走。本来大学校园这地方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一个明显已经不是大学生的奔三青年出现在这里大概再过个一会儿就会被门卫请去出示证件了，林枫可不会为了这种事被拉到不想去的地方去。

    更何况，作为和才刚刚继承了慕容京墨的“知识”的墨玖不同，早就继承了慕容京墨的“意志”的林枫能够感觉到有什么和自己很类似的东西正在靠近——哪怕不是在这个维度上地靠近。他才刚走出校门没多远，看没什么人注意到自己，身影一晃便凭空消失。

    当然，林枫本人是知道自己在哪里的。一片漆黑的混沌中，还是那套墨绿色套装的他凭虚而立，像是被打在墙上的幻灯一样倏而出现。

    “我也是没想到你会主动到这里来啊——至少在现在已经继承了慕容京墨的衣钵的人里，你是出了名的怕进虚数之海的。”在他的面前同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混沌中的，是一个一身还算看得过去（也就几个洞几个补丁）的棕红色睡衣，看上去邋邋遢遢，深冬还脚踩一双凉拖，胡子拉碴，嘴上还叼着一根烟味刺鼻怎么闻都是劣质的香烟的墨镜男。

    林枫白了白眼：“卖信者，我跟你说……要是是别人说这话我绝对打不死他。”

    “嗯……这次我带来的信息是‘罪鬼’的，他说叫你不要跟他过不去。”墨镜男也不接他话茬，直接就切入正题，“你那个打杂的……啊不对，慕容京墨的第六个继承者接手的事情貌似跟他有点关系……”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变为一句质问：“喂我说你有在听吗？”

    此时的林枫，果然很没有下限地在翻他的睡衣上衣口袋，果然找到了一盒连牌子都看不出来的劣质香烟和打火机，果然……把它们全扔了。

    “啊啊啊在听在听，话说回来你的烟越来越难闻了，再怎么穷也不该抽这种破烟啊。还有这个打火机，我说你不用高档的也不要紧，这种敲一下就走火——”一边说着他还一边真的演示了一下，那个破烂打火机立刻蹦出个明显不是打出来的火花，“——的打火机也不怕把你那绒的睡衣给点着了？”不过他干完这些事，立刻转过脸来满脸**的笑容，凑近了卖信者，不知何时手上已经多了好几张红票票。

    “想不想抽万宝路？”

    “……你对中国烟草的认识还停留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水平么……”

    “想不想用zippo？就算你买了高价倒卖给做模型的死宅我也不会管的哦！”

    “既然觉得我会这么做就不要说出来啊魂淡！再说做模型用的是火机油不是打火机吧！‘影疫’，我警告你的收买方式真是越来越没品了啊。”卖信者都快脱力了。虽然他知道面前这条老狐狸说的话有一半不能信，但是能够假话真说到这种程度，很明显已经和智商没关系了，现在林枫正在说的每一句话的字数都应该可以按比例换算成他的脸皮的厚度才对。

    不过好在，林枫给出的交易条件还是很值得斟酌的。卖信者也就吐了一会儿槽，便正色道：“你要我传什么话？”

    林枫看他开始谈正事了，也正色道：“去跟罪鬼说，他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的手段他也一定知道，现在不让我这么做只能回避对他来说的一个小损失，到以后就会有更大的损失……”

    他说完了这些话，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话：“还有，让他下次要么多给你付点钱，要么就直接写信，纸质的网络的我都收，再敢用这种破烟污染我这世界奇迹的大脑我就把他的头拧下来放在他的脚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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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林枫和卖信者扯淡的时候，墨玖还真的尝试去勾搭那个妹子了。不过他用的手段，恐怕是耻度高到令人不得不捂脸……

    “嘿！”正从教学楼走回宿舍楼的瞿芷敏突然感到背上被轻拍一下，一个男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回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一身黑的男生，正拿着一只黑壳手机看着自己。

    “这个手机是你掉的吧？”墨玖虽然对自己用出如此落后于时代的搭讪梗已经面如火烧，但是也实在一时想不到好办法，总不能说“我看你骨骼惊奇，跟我学做菜吧”？反正都出手了，也只能硬着头皮搭讪完才行了。

    芷敏脸上露出了看疯子的表情，过了足有三四秒才反应过来：“我没带手机……”

    “=口=……”也只有颜文字才能说明墨玖现在的心情了。本来还打算顺着对方的否认把自己的手机揣回自己兜里，然后趁机套近乎，现在上来就不按剧本发展……墨玖觉得自己的冷汗都在手心泛滥了。

    芷敏也看出了墨玖的窘迫，也不知是给自己个台阶下还是给墨玖的，她淡淡问道：“还有什么事情么？”话里的意思很明确，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事老娘拍拍屁股走人了。

    墨玖想了想，只能b计划当a计划用了。

    “那个啥……其实，我看你骨骼有点惊奇耶，跟我学做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