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决战 中

    罪鬼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地盯着米苏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带着笑声问：“哈？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可是……”

    墨玖从米苏背后探出个头来，一脸怪笑地接道：“你可是什么？集体意志？无法毁灭？你是想这么说吗？嘿嘿嘿……”他的笑声异常猥琐，看罪鬼的眼神也好像是监狱里的犯人头子看新来的小年轻捡肥皂一般……

    罪鬼冷笑一声，轻蔑地笑道：“你虽然也算是有点本事，但是能说出这种话来，你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

    墨玖没让他说完，直接抢上一步又是一巴掌盖在了他脸上。

    “你以为群体意志了不起了？”

    罪鬼已经对面前这个家伙的下限不抱什么期望了，也不跟他多啰嗦，把他的手挪开便要走。岂料，墨玖的手从他的脸上拿下的时候，他不由得惊异于面前看到的东西。

    “你！……这是，鬼域！？”

    漆黑的夜空，没有灯光，没有颜色，没有人声，毫无疑问地，罪鬼和墨玖同时出现在了鬼域里。

    “哈哈哈哈，你看你那糟糕的表情，我敢肯定连化身都只是一种能量假象的你没想过会被拉进鬼域里吧？”墨玖打量着罪鬼的脸大笑出声，竖起食指以古美门研介的标准姿势蹦蹦跳跳眉飞色舞，“这就是没知识和有知识的人的差别，你只听说过人会见鬼，从来没听说过鬼会见鬼，所以你不知道，而我却知道。在鬼域里，我们都被创造鬼域的人的意识遮断了与外界的联系，所以在这里你获得不了从外界来的负面情绪补给，你只能从我们身上获得那种力量。

    罪鬼罪鬼，你以为林枫没发现过你的本质么？你确实是一个由诸多罪恶情绪组成的意识体，但是意识体是通过个体的意志结合而成的，换句话说它会受到个体的时空限制，也就是说你是做不到能量的绝对平均分布的。现在在这里出现的你具备具大脑的生物才特有的自我意识，说明现在在这里出现的‘你’这个幻象能量体是整个无机意识体的核心部分。换句话说，你就是罪鬼的脑，罪鬼的脊椎，打倒你就等于打倒罪鬼这个概念！”

    罪鬼冷哼一声。在墨玖嘲讽兼沾沾自喜的时候，他正在努力适应在鬼域里的奇特感觉，发现到底和在外面也没有太大差别，就是在鬼域里周身力量少了太多，也无法从外面获得补给而已。然而，即便如此，只要面对同一个鬼域里的敌人，对方露出多少敌意，他依然能变得多强。

    “不得不说你确实才华横溢……居然能想到把我拉到鬼域里面来对付，但是你还是没搞清楚要点的样子啊。”他确定了自己不会突然丢失吸收敌意的力量之后冷笑起来，“不管我在哪里，只要有人对我展露出敌意，我就永远能有与他相同或者比他更强的力量，这才是我不可战胜的真相，并不是因为群体给了我源源无尽的力量而是因为个人……”

    墨玖很突兀地竖起食指朝他很嚣张地摇了摇。

    “你错了，正是因为你的力量永远来自于他人，所以你马上就会输，马上就会死。”

    罪鬼冷笑一声，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墨玖的虚张声势。他转头看看附近，没看见有林枫在，便问：“那个向我寻仇的小子呢？”

    “我让米苏去替我做他的思想工作了，一会儿马上就会让他过来，顺带一提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做到这个鬼域的吗？”墨玖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并拉开另一张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罪鬼坐下，冷哼一声：“我看你是想向我炫耀你的一些小动作的样子啊。”

    “那是当然，难得我知道了这么多事情，没有一个可以炫耀的对象那是何等的煞风景，哼哼……”墨玖一边得瑟地笑着一边靠在椅背上环抱双手，“我想你应该知道鬼域这个东西不是人想造就造得出的，相比之下虚数之海会靠谱得多。不过虚数之海是个求稳的人不会想动的地方，因为那个地方不适合打架也不适合度假。”

    “看来你是想说你已经有一种能够高效的自我催眠办法能够让你制造一个鬼域是吗？”罪鬼直截了当地问。

    “不，这个鬼域是芷敏做出来的。”

    “你说什……你的意思是你让别人为你制作了一个鬼域！？”罪鬼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看到他的反应，墨玖用看上去很怜悯的眼神鄙视着他，邪笑了起来，那样子真是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罪鬼知道面前这人的性格有多顽劣，也不搭理他那丧心病狂的笑声，直接问：“你能操纵人的心理？”

    “怎么可能，我是慕容京墨的‘知识’继承者，不是被老爸扔到岛国作人质的英国王子。”墨玖摊着手说，“在你没注意到的时候，我在芷敏的鬼域里遭遇了一件挺要命的事儿呢。长话短说的话就是，芷敏对于鬼域内的事情是有自觉且可以操纵的——不，甚至可以说，这里根本不是鬼域，而是某个性质非常接近但又不同的意识空间。”

    这一点是墨玖在出了鬼域之后才注意到的。芷敏向他提出问题的时候，获得了若干次错误的回答，最后一次还获得了无法解答的反馈内容，马上她就向墨玖提供了有效的提示。在鬼域里的墨玖当然如获大赦，出了鬼域之后他却越想越不对，于是就问了芷敏。本来以为这是芷敏有意识地做出的行动，却没想到芷敏告诉他这是她脑袋里想像的一个故事，还对真的发生了表示非常惊讶。墨玖这才明白芷敏具有将成型的具有连贯性的思维直接投射在别人意识里的能力。

    “你是说这丫头有超能力！？”罪鬼听完他的描述不由大惊，“这不可能！我观察她这么久了……”

    “你难道不觉得她是被后天逼成这样的么？”墨玖打断了他，冷冷地问。

    罪鬼一愣，这又是从何谈起。

    “我坐在那里的时候一直在想……这要是是与生俱来的超能力的话，她自己应该很早就有自觉了，可是现在看来她不知道，也就是说不是。那么，是训练出来的么？我脑袋里没有这方面的内容，她也没有。那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变异或者因为某种特殊原因突然就有了……”墨玖说着说着，站起身来在罪鬼身边走了起来，“抱歉这里实在太冷了，我需要动一动保持体温。”

    他抬起头，继续道：“你知道人痛苦时的感觉么？我想你肯定不知道，尽管你擅长创造那样的感觉，但你自己大概——不，是肯定不知道，毕竟你从一开始就不是人。人在痛苦的时候，体内会产生大量的毒素，情绪的波动会引起内分泌系统的紊乱，食欲不振，心烦意乱，类似的症状你可以在各种药盒上面读到我就不重复了。总之——”

    墨玖停在罪鬼背后，笑了起来。

    “痛苦能改变人的机理状态。”

    “这不可能！你别瞎扯了！再痛苦的人也是人……你就说实话你到底干了些什么吧！”罪鬼在他完成叙述的那一刻就叫了起来。墨玖不由哈哈大笑，那笑声岂止是刺耳，简直就是……刺耳。

    “啊哈哈哈我是在扯淡，不好意思好不容易有一个这么能耍的对象不满足一下虚荣心真是对不起这绝佳的机会，呵……”墨玖一边好不容易抑制住笑意一边继续他的无良解释，“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林枫会成为‘意志’的继承人？”

    罪鬼虚起眼：“怎么又扯到他身上了？”

    “因为两个人相像的地方很多，你也知道现在的芷敏经历的和林枫15年前经历的内容非常相像，只不过一个是从女性的立场，一个是从男性的立场。那么，在那个时点继承了‘意志’的林枫和现在能够用意识影响他人的芷敏，怎么看都有些相似呢……”

    罪鬼的脑袋里闪过一个非常糟糕的可能性。

    “你的意思是说，她可能是‘意志’继承者的一个后备计划吗？”

    墨玖又是一阵笑：“如果15年前林枫没有继承，或者是15年中他被更高位的什么怪物——啊别用那种目光看我，我在我的脑袋里看到过那种不祥的幻影——杀掉了的话，我想在最近一段时间，芷敏就会成为‘意志’的继承人吧。我还在想呢，中世纪定下的规矩怎么会到现在才有6个继承‘者’，后来我才明白，原来那不是继承‘人’的意思，历史上继承过别的能力的人已经有很多个，而类似于芷敏这样的后备方案，就是慕容京墨早已预算好在之前一个死亡的时候用来替补的。我被称为第六个继承者，是因为我的能力是第六个被继承的，而已。”

    但是这么解释是有漏洞的，问题有二，如果慕容京墨真的地下有知，为什么林枫现在还没死？而既然林枫没死，芷敏还没继承，为何她会有了那种力量？

    罪鬼的发问果然引向了这个方面，他精确地问出了这两个问题，直逼墨玖的推理。

    “第一个问题很好回答，我想是因为我的存在打乱了原本的计划。在原来的计划里，林枫作为继承者15年而毙，芷敏继承，没有我的介入。现在，因为有了我的存在，芷敏被导向了除了获得力量杀害朋友之外的另一种结局，于是出现了和原计划不同的结局。”墨玖一边说一边欢快地跳着掩饰他快被冻得跪在地上的窘况，“至于第二个……嗯……”

    他迟疑了一下，立刻抬起头来一脸欢快的笑容：“跟你无关。”

    罪鬼有种被人诓进怡红楼却发现这里是大理寺的感觉。

    “你在我面前得瑟了这么半天给我来一句这个？”他不满地叫起来，“是答不出吧！一定是因为答不出吧！得瑟终于也得瑟到作茧自缚了是吧！啊？”

    只见墨玖神秘地背过身去，右手举过肩，摆了摆食指，沉声道：

    “你不懂……”

    墨玖的闭口不言是有原因的，因为他隐约感觉到，慕容京墨的力量在转手的过程中可能有第三方的介入。在林枫的记忆中，他是因为有了能力才和朋友闹翻，说明在出手杀害朋友之前就已经继承了能力，按照时间看，现在的芷敏早在自己出现前的一个月就已经过了那个时间点。也就是说，在自己没干涉到的地方也有没能按照慕容京墨的计划执行的部分。如果真是人在做天在看，理应不会有这种误差才对。而墨玖进一步思考话就注意到更远的事情，即：假如自己没有参与进来，现在发生的事情是否合理？如果自己不在，“知识”未被继承，林枫理应战死，在林枫战死的时点芷敏身上开始显现超能力或许会很正常，那么会是谁来完成继承仪式呢？想来应该会是米苏。

    “通过‘林枫给我完成仪式’避开了‘米苏给芷敏完成仪式’的结果，从而也避开了自己的死亡吗……”墨玖喃喃自语，或许这才是林枫说他现在继承不是没有道理的真正原因。

    罪鬼却没耐心听他的自言自语，跳了起来：“你嘀咕什么呢！没话跟我说了就把林枫叫过来！”

    墨玖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他非常讨厌会打断他的思考的人。

    “急个球，给我乖♂乖♂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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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罪鬼和墨玖进入芷敏的精神空间时，米苏扶起了半边身子都没了的林枫，坐到了一边的草地上。林枫似乎已经习惯了肉体缺失的感觉，一点都没有截肢患者一般习惯性地使用已丢失的肢体的多余动作，也不喊疼，更没有昏过去，只是躺在米苏怀里调整呼吸。他的再生速度相当快，这是一件好事。

    “罪鬼哪去了？”他用有些喘的声音问米苏。

    米苏朝着远处闭目抱膝而坐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干嘛的芷敏努努嘴。

    林枫愣了一下，平静地问：“你不是想告诉我墨玖把他拉进鬼域里去了吧？”

    米苏耸耸肩，答道：“你放心，那小子自有死不掉的办法。现在他在给你争取时间。”

    “只要对方的能力内容没有变化争取多少时间都没用……”林枫从米苏身上坐起，捡来了自己的十字弩，眼神也不知是无奈还是苦涩，“我已经决定即使死也不会放走他了，不需要他给我做这种事也……”

    米苏闻言，拍了拍他的肩：“关于这件事嘛……他说有话要我转告你。”

    林枫愣了一下：“有话？跟我？”他呆了一会儿，立刻说：“要是是告白什么的我不会听的。”

    不得不说墨玖和林枫这两个真是一个德行……

    米苏脸抽了几下，清了清嗓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得很精致的纸条，看了一遍，道：“他想跟你说的是……第一，如果你觉得你应该对你的朋友的死负什么责任的话，你应该知道他们也没有把你当做你所希望做到的那种朋友看，所以从头到尾做着生死与共的朋友的梦的只有你一个人，他们从一开始就打算大难临头各自飞，你没必要为他们做这种事。”

    顿了一下，他撕掉这张，从口袋里拿出第二张。

    “第二，如果你觉得不是你杀的他们就能好好活着的话，大学毕业后的他们的未来显而易见，他们中的一个会穷困潦倒，一个会——卧槽这都是什么狗屁玩意儿，”米苏的表情扭曲了那么一下，看来墨玖一定在那张纸上写了什么令人不舒服的字眼，“总之他的意思应该是说他们全是眼高手低的，和你没有什么差别的人，最后也不会迎来多么辉煌的人生，你大可不必觉得自己有什么对不起他们的。”

    “第三，如果你觉得你不杀他们他们至少现在还活着的话，4年前s市赤浦区的逆风大酒店发生了一起起火爆炸事件，那时因为人际关系不好的你没受邀参加在那里开的毕业10周年大学同学会。那次爆炸中你全班同学死的死残的残……”米苏念到后面已经觉得这不是用来劝人的东西了，直接就放下，自己直接说了，“总之，你没有必要，没有义务，也没有意义纠结于这些事情……以及，‘朋友’这个词。”

    林枫沉吟半晌，垂下眼去喃喃道：“他是要我放弃复仇么？”

    米苏做出了否认的回答：“不，我想他想说的是……‘与其为了虚假的友情，不如为了自己’吧。”

    “我自己有什么可说的，成王败寇愿赌服输……”林枫苦笑。

    米苏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其实，他可能还有一个意思……”

    两个人同时转头看向背后那个离他们有些距离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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