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且与君行

    “出来吧，他们已经离开很久了。”等羽青尘带人走远后，江雨霏立刻远离了遇到羽青尘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安全的所在后，江雨霏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银色丝质的袋子，只觉得心情格外的轻松畅快，再无一丝方才面对羽青尘时压抑难过的感觉，是以说起话来亦是变得明快自然，不复适才初见红衣少女时患得患失的紧张感。

    江雨霏话音刚落，银色丝质的须弥袋便自行解开，一道火红色的光束须臾间由小变大，弹射而出，转眼间变成一个青发红裳的少女，少女还未站稳，便开始发起了牢骚：“啊！！！憋死我了！原来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的美好，我发誓我永远也不会再想呆在一个袋子里面了，那真是一件糟糕透顶的事啊！”

    ……

    原来适才为了不被羽青尘发现，红衣少女将须弥袋的口子扎得紧密非常，差点儿就被憋得背过气去，是以一出来就忍不住宣泄起来。而待到所有负面的情绪通通发泄殆尽之后，红衣少女终于平静下来，这才记起来江雨霏还在旁边，并且将刚才的一切都尽收于眼底。想到这里，红衣少女忍不住俏脸一红，偷偷瞄了江雨霏一眼，却见江雨霏正看着自己发呆，一副傻里傻气的样子，刚刚得以从追兵手中脱身，心情大好的红衣少女不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宛若紫灵花开，娇艳无双。

    江雨霏乍见红衣少女的倾城笑靥，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变得潮起潮落，脸色也开始泛红，一双眼睛更是毫无焦点，不知该看向何处。

    红衣少女看出了江雨霏的窘迫，于是强迫自己止住了笑声，想到自己逃了这么久，腹中已是空空如也，便理所当然道：“喂，我饿了！你去弄点吃的来吧！”

    江雨霏正自彷徨无计中，闻言丝毫不以为怪，连忙应是，惹得红衣少女又是一阵娇笑。

    二人身处野外，周边并无人家或是城镇，放眼望去尽是苍茫无尽的草木山丘，森森如盖的参天茂林，偶有波光粼粼的湖泊闪烁其间，为这荒寂辽阔的大荒添颜上色。

    早已习惯于四海为家的江雨霏马力全开，不大一会儿就抓到两只肥硕的灰毛野兔，看得红衣少女兴奋不已，连连表示要亲自动手抓一只试试，可惜性命攸关的野兔们却不买帐，使得红衣少女空有一身灵级修为，却无丝毫用武之地，气得红衣少女直跳脚，连呼肥兔狡猾。

    趁着红衣少女四处‘奔波’之际，江雨霏一手提着一只野兔来到一处水洼前，熟练的去毛剥皮，清理内脏，待清洗干净以后，便用事先备好的两根木条一一窜好。然后，江雨霏又去捡了几捆木材，搭好架子，生起火来，不一会儿便有烤肉的肉香味弥漫开来。红衣少女也被吸引过来，绝口不提再去捉兔之事，反而连连追问究竟何时才能开吃，馋涎欲滴的模样瞬间将红衣少女打落凡尘，再也不复方才咫尺天涯的疏离感。江雨霏暗暗兴奋不已的同时嘴里则是淡然自若道：“不要急，还要再加一些我特制的佐料才行！”

    “什么？”红衣少女脸色微变，差点儿没忍住翻脸动手，心想真是岂有此理，要下毒也不必如此的明目张胆，简直就是不把本姑娘放在眼里，真当本姑娘是泥捏的，一碰就碎？转而又想，不对，若是现在动手，到时候那死淫贼拒不认罪怎么办，反正姐姐我百毒不侵，还不如将计就计，到时抓他一个现行，让他百口莫辨！嗯，就是这样，于是红衣少女收敛心思，嫣然一笑道：“好吧！”

    江雨霏却对红衣少女的心思一无所知，神色自若的自怀中拿出一包他行走大荒时用特殊花草调配而成的佐料，一边翻转野兔，一边将佐料均匀的洒在野兔身上，待到一股特殊的香味四散开来，江雨霏心满意足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略有些得意的道：“可以了，姑娘请吧！”

    江雨霏正为他精心烹制的美味而得意，殊不知落在红衣少女的眼中却是在为他的奸计得逞而情难自禁。红衣少女心里面把江雨霏骂了个狗血淋头，却抵不住肚子里的馋虫作祟，再加上自恃百毒不侵，于是索性大大方方的接过野兔开始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想道：“这小子烤肉的手艺倒是不错，可惜心术不正，不然以后倒是可以跟着姐姐混，每天就负责给姐姐我烤肉吃…哈哈…”

    “呸呸…就凭他心怀不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一条，姐姐我就绝对绝对不能饶过他，要把他扒皮抽筋，断手断脚，大卸八块…”

    “至于烤肉嘛，嗯，该怎么办呢，毕竟这可是关系到今后的一日三餐啊！”

    胡思乱想了一阵，手里的野兔也吃了个七七八八，想到自己从今以后就要流浪天涯，无家可归，红衣少女不由得有些难过。拍了拍微撑的肚子，为今后计，红衣少女决定‘与虎谋皮’，仗着她高人一等的灵级修为与从小就以秘法熬炼而成的百毒不侵之体，就不信那死淫贼还能翻天覆地？决心已定，红衣少女转头一看，不由心下疑惑不已，原来江雨霏早已将另一只野兔吃了个干干净净，现下正蹲在水洼前洗脸呢，压根儿就没在意她的动静，也不知他是对自己的‘du药’信心十足呢，还是故作姿态以免引起她的警觉呢？

    红衣少女心下一时有些踟蹰难定，却见江雨霏用身上的兽皮衣胡乱擦了擦脸，站起来对着她微微一笑，话语中似含不舍道：“仙子……”

    话到中途，江雨霏似是有些不知该如何称呼与她，颇为狼狈的改口道：“呃，姑娘，你的仇人应该不会再来了，我留下来也再无意义，我想…我该走了…”

    说完，江雨霏颇为失落的缓缓迈步离去，想到从今而后，天大地大，与仙子姐姐再无相见之日，不由悲从中来，踉跄难行。

    看着江雨霏渐行渐远，红衣少女不禁茫然若失，难道是我错怪他了？还是说他已察觉奸计败露，无颜留下呢？眼看江雨霏的背影快要淹没于荒野丛生的花草林木之间，红衣少女心下一震，一个颇有些无稽的念头倏然间潮涌而出，若是让他就此离去，姐姐我今后的一日三餐该如何解决，身无分文的我又该如何生存下去？一念至此，红衣少女连忙运起御风之术向江雨霏追去，一边追一边喊道：“喂，等等！”

    江雨霏正自悲春伤秋，神思不嘱，忽闻红衣少女喊叫之声，立刻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却见入目处似有一团燃烧般的烈焰自草丛中席卷而来，倏乎即至眼前。江雨霏骇然定睛望去，眼前之人不是红衣少女还能有谁来？

    “姑…姑娘，你是在叫我么？”猝然间，江雨霏似有些转不过弯来，伸手指着自己，结结巴巴的说道。

    “哼，这儿除了你我之外，还有别人么？笨蛋！”红衣少女哼了一声，故作不屑的双手叉腰鄙夷道。

    “哦，那…不知姑娘还有何事？”江雨霏闻言心中大喜，也不去计较红衣少女话中一而再再而三的贬斥，反而作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询问道。

    “这个嘛…”红衣少女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沉吟了一阵后，接着道：“也没什么，只是…只是对这一带不是很熟，想找你问一问罢了！”

    “哦，这样啊！那好吧，我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好了！”江雨霏欣然道。

    “好啊，我们边走边说！”红衣少女心中偷笑，面上狡黠之色一闪而逝。

    “啊？哦，那我说了…”江雨霏闻言一愣，非常明智的没有去出言反驳，而是一边向前走去，一边开口说道：“此地叫做暮风之野，方圆能有数百里，其间罕有人迹，处于娲氏一族统治范围的最南边，从这里往北，就是娲族治下的羽民国，若是往南的话，就进入了巫氏一族治下的赤火国地界了。”

    “哦，那东西两边儿呢？”红衣少女故作好奇道。

    “西面是雷泽国，是汐氏一族的势力范围，至于东面嘛，是一个边陲小国，叫太阳国，也是隶属于巫族的。”江雨霏自十二岁那年父亲去世之后便流浪大荒，至今已有四年，虽说不上遍游天下，但也将暮风之野四周的几个小国走了个来回，是以对这一带颇为熟悉，此刻见红衣少女问询，便颇为自得的卖弄了一番。

    “哦，我知道了！”红衣少女故作恍然，接着又说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江雨霏正有些期待红衣少女接着问下去，比如羽民国之北是哪里，比如赤火国之南又是哪里，又比如较之雷泽国更西处是何地，再比如太阳国以东又是何方，那些江雨霏从没有去过，却总会听别人争相谈起的传说中的地方。却不意红衣少女突然问起了他的名字，江雨霏先是隐隐有些失望，失望红衣少女没有继续问他关于暮风之野周围的地名，接着又高兴起来，兴奋于心中的仙子终于想要知道他的名字，于是江雨霏连忙回道：“我叫江雨霏！那…姑娘你呢？你叫什么？”

    “我嘛，灵犀，你就叫我灵犀好了！”红衣少女眼珠一转，笑嘻嘻的样子实在难以让人相信她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不过江雨霏显然是信的，而红衣少女显然并不在意别人相信与否，自顾自的接着说道：“哎，小霏，你家在哪儿呀，不知道离这儿远不远？我看这里似乎并没有人家的样子，你家应该在很远的地方吧？”

    “没有，我就住在这里。”江雨霏无所谓的笑了笑，似是有些难言的悲伤弥漫其中，却又转瞬不见。似乎看出了灵犀眸中蕴含的不解，江雨霏接着道：“我习惯了到处流浪，后来发现这里的景色格外迷人，于是索性在这里安了家。”

    “哦…”灵犀冰雪聪明，心下一转便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转而问道：“我可以去你家看看么？”

    “啊？”江雨霏闻言吓了一跳，心中砰砰直跳，方才些许感怀身世的悲伤情绪顿时不翼而飞，连忙装作若无其事道：“当然可以！”

    “喂，你可不要误会！”灵犀岂能看不出江雨霏有些想歪了，连忙强调道：“我只是暂时无处可去，所以才临时去你家避避风头而已！”

    “我知道，我明白！”江雨霏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直叫灵犀恨不得揍他一顿。

    “哼！”灵犀愤愤的撇了撇嘴，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却想着，真是个呆小子，你以后就乖乖的给本大小姐洗衣做饭解闷兼做跟班吧，哈哈，想着想着，灵犀不由笑出声来，笑得江雨霏浑身毛毛的。

    ……

    烈日当空，阳光透过枝繁叶茂的白杨林倾洒而下，缀成斑斑点点，与地上的奇花异草交相辉映，融汇成一副另类而玄奇的画面。偶有蝉吟啾啾，鸟兽齐鸣，仿佛为这造化神奇而惊叹、而自豪。

    江雨霏与灵犀二人一路穿林访幽，待到出得林来，一座雄奇巍峩的高山豁然映入眼帘，其高不知几许，其大难测方圆，山上绿茵成片，间杂姹紫嫣红，一派生机盎然，让人一望之下神摇意夺，情难自禁。

    “到了，这座山是暮风之野最高的一座山，叫做暮风山，我就住在山脚之下。”江雨霏指着前面的高山，转头对灵犀说道。

    “嗯，不错不错，你倒是挺会选地方，这里果然让人神清气爽，就连心情也莫名的变得好了很多。”灵犀快走几步，仰头望天，双手拥抱天空，一袭红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无限美好的身材展露无疑，满脸陶醉的感叹道。

    望着明媚的阳光下宛如女神般的灵犀，江雨霏只感觉心如擂鼓，砰砰直响，似要裂胸而出，脚下也再挪不动半步，整个人似是泥塑木雕，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今夕是何夕。

    “喂，呆小霏，你看什么呢，还不快带我去你家，已经晌午了，本姑娘可是又累又饿啦！”半天不见江雨霏说话，灵犀不由回头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连忙大声娇嗔道。

    “哦哦，我知道了，你跟我来！”江雨霏闻言回过神来，顿时窘得面红耳赤，急忙快步走到灵犀前面带路，却又忍不住偷偷回头看去，正对上灵犀双眸似笑非笑的看过来，吓得江雨霏立刻又回过头去，目视前方，再也不敢向后看去。

    ……

    “喂，笨小霏，你能出去一下么？”这是用过午餐之后灵犀开口所说的第一句话，江雨霏不解其意，只是看着灵犀俏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丝央求之色，江雨霏当即就妥协了，于是起身出门，随之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声，接着灵犀娇蛮而又动听的话语飘然入耳：“嘻嘻，本小姐要休息了，先人有云：男女授受不亲，所以只好请你出去喽！”

    江雨霏顿时醒悟过来，连忙转身用力推了一下门，却发现推之不动，想来应该是灵犀已经把门反锁的缘故。看着倚山而建的小木屋，江雨霏不由打消了使用暴力进屋的打算，何况就算得以进去，面对武功修为明显高出自己一截的灵犀也难以讨得好去。

    “喂，现在还好，可是今天晚上怎么办，你不会忍心让我一个人露宿荒野吧？”江雨霏眼珠一转，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想来善良可爱的灵犀仙子不至于连这点同情心也没有吧？

    “嗯，这倒是一个问题！”灵犀果然心怀不忍，认真考虑了半天，突然问道：“喂，你当初用了多久才搭好这个木屋？”

    “问这个做什么？”江雨霏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见灵犀没有解释的打算，只好答道：“大概用了有三四天吧！”

    “哦，这样啊…”灵犀闻言沉吟了片刻，出主意道：“要不你再搭一个？反正离入夜还有半天的时间，等本姑娘休息好了就出来帮你！嗯，就这么定了，你去忙吧！”

    “喂，就算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那在木屋搭好之前我该住哪儿？”江雨霏见灵犀就这么单方面的决定了如此大事，不由愤愤不已，不甘‘引颈就戮’的江雨霏连忙发起最后的反击，企图唤醒灵犀心中仅存的恻隐之心，不想灵犀业已昏昏欲睡，似睡非睡间悍然撕去了‘伪善’的面孔，直接懒洋洋的回了一句：“那就只能露宿荒野了呢！”

    望着再无声息传出的木屋，江雨霏不禁气结，初见面时惊其为仙子谪凡的惊艳感霎时间消失殆尽，只觉得灵犀也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与他一般，与所有人一般，也会生气，也会耍赖，也会装模作样，也会无理取闹……他人有的她也有，他人没有的她也不见得有，如此而已！

    想到这里，江雨霏顿时觉得二人之间的距离无限拉近，再也没有同人不同界的疏离感，于是江雨霏璨然一笑，转身迈步而去，嘴里则喃喃自语着：“这样子似乎也不错呢…接下来就要为自己的小屋而奋斗啦，希望不会倒霉到遇上下雨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