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夜晚

    蛮纹是一种利用外力激发血脉的方法，而图腾则是血脉力量的外在表现，二者原理有互通之处，但在使用上，却是正好相反。

    作为“灵山十巫”，“蛮纹制作”是巫彭的拿手绝技，当天晚上，也曾对“蛮纹”稍稍讲解了一些，因此刑天对其多少有些了解。

    对于蛮纹实体，也是刑天第一次见到。

    风仓有些嫉妒地道：“我说刑天小子，你才多大，怎么会见过蛮纹？”

    刑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接问道：“风仓大人，他们蛮纹的威力是什么？双头狼，那应该是有两个左右的能力加成喽？”

    风仓撇了撇嘴，答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这双头狼啊，增加的是战士的速度以及嗜血。”

    “嗜血？”

    “不错，狼性嗜血，这些战士一旦开始杀戮，便会越来越兴奋，但兴奋的只是身体，相反头脑会变得很冷静。不过副作用也极大，因为身体的兴奋会让他们忽略了身体的疲劳度，有时会因为长时间的杀戮而累死，直接倒毙在战场之上。战斗至死，这也是双头狼战士抢手的原因。”

    刑天倒吸一口冷气，暗道：越杀身体越兴奋，那这双头狼战士就是标准的杀戮机器了……

    出于前世战士身份的认同，刑天对这些纪律严明的奴隶战士大有好感，可惜自己不是他们的主人，否则带这些如臂指使的家伙上战场厮杀，将是一件痛快淋漓的事。

    这时候，族中早有人禀告了风仓的到来，远远地看到老族长等族老迎了上来，刑天上前一步，说道：“场面上的事我就不参与了，祭坛搭建完毕，就等你的祭器了。”

    风仓点了点头，仰头看向空中楼阁一般的巫神殿虚影，叹息一声，道：“巫神之意难测。你我能否全面合作，就看这次贵部能否点燃图腾之火了……”

    “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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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降临，星空璀璨。

    卧牛村空场上点燃了五堆篝火，精壮剽悍的族人们围在篝火旁，炙烤着刑天等人几天前狩猎回来、被腌制过的岩牛肉。

    乌瓜、革末等人被族里的年轻人和小孩子们围隆着，边吃边听他们讲述大战岩牛时的冒险情景。

    族老们在篝火旁拉开了场子，敲起了牛皮鼓，用荒古的腔调歌唱着青兕部远古勇士战胜夔龙的传奇故事，一群十五六岁、即将成为战士的小伙子们，即兴跳起了“斗兽舞”。

    精彩的表演，惊险的场面，展现出青兕斗恶龙的传奇故事。情节惊心动魄，扣人心弦，贏得了观众阵阵雷鸣般的掌声。

    中年妇女们亦聚在一起，各自谈论着自己男人的伟岸，或议论着闲杂的家常。

    老族长苍吾站在篝火之间，操刀分食，不时大笑着呼唤族人的名字，到了他身前，跪地领食。

    老族长不时与那些已然苍老的族人们耳语一阵，抱头痛哭一场，大笑上几回合，情景令人心酸，却又兴奋，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表演完斗兽舞之后，纯情的姑娘们唱着山歌，踏着舞步，围着火堆，表演起激情且浪漫的歌舞。靓女们袅娜的身姿，悠扬的歌声，迷人的微笑，引得青年们坐立不安，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冲到场上，与姑娘们对歌对舞，欢乐无限。

    成年的男人们，之间传递着仅有的一个酒囊，刑天喝了一大口略酸的果酒，便起身走向巫医老阿嫲的地方。

    穿过篝火舞场，残忍拒绝了一大堆年轻姑娘的跳舞邀请，刑天终于完整地到了老阿嫲的跟前。

    老阿嫲正在给孩子们讲述着族里的故事，孩子们全神贯注、目不转睛，一个个都像陷入梦境。

    “远古的时候，天与地是连成一体的，巨大的藤蔓从天而降，或是神木拔地而起，将天地之间相连，只要你有一双好脚板，就能走到另一个天地之中……”

    “另一个天地，老阿嫲，那是什么地方？”

    “就是另外一个天地啊！”

    孩子们摇头不懂。

    老阿嫲笑道：“就是另外一个，跟蛮荒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世界啊，可并不是只有咱们这蛮荒世界一处。远古的祖先，把不同的世界称之为‘天’。我们这叫‘莽荒天’，此外还有‘碧罗天’，‘万森天’，‘千山天’，‘云海天’……有的世界啊，全都是水，人们住在岛上，或是水底下；有的地方，全是树林和山脉，人们住下树下或是山洞里；还有的地方，人们是住在云团上，嘻嘻，那里的云朵可是很结实的，能够用来盖房子……而大部分呢，都是春夏秋冬四季分明，冷的时候没有蛮荒冷，热的时候，也没有蛮荒热，而且冷热持续的时间很短，只有一年……”

    “噢，那住在那里的人不是要经常换衣服喽？好麻烦哦……”

    “是啊，是啊，住在水底下的人衣服湿了怎么办？”

    “住在云上的人会不会掉下来？底下还是云吗？”

    ……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问话，让老阿嫲开怀大笑。

    “这些问题啊，就要靠你们自己去寻找答案喽……”老阿嫲指了指天上的巫神殿，道：“如果有一天，你们成为了伟大的图腾战士，一定会被巫神殿征兆，去探索那些地方的……到时候，你们就可以直接问那些人是不是要不停换衣服，衣服有没有湿，掉下云彩会怎么样喽……”

    孩子们顿时不依，耍赖让老阿嫲给出答案。

    刑天上前将扑倒老阿嫲身上的孩子们一一提起，笑道：“不要闹老阿嫲了，等你们长大了，刑天哥哥带你们把那些地方全都抢过来，你们想住水底下就住水底下，想住天上，就住天上！好了，现在去玩吧，你们看，湛莺姐姐的牛腿烤好了哦……”

    吼——

    一大帮小孩子，听到烤肉熟了，顿时忘了所有问题，一哄而上，把湛莺和乌花弄得一阵手忙脚乱。

    刑天微笑着在老阿嫲身前跪坐，道：“你怎么没有讲族里的那些仇恨……我记得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你可是每天都要给我们讲青兕部被人出卖的事情的。”

    老阿嫲正了正胸口的青铜镜，叹道：“族里也需要欢乐的故事啊。太多的血仇压在后代的肩上，不显得我们这一代很无能吗？”

    刑天追问：“到底我们青兕部的血仇是哪个部落？为什么您跟师傅都是忌讳万分呢？”

    老阿嫲摇了摇头，道：“这是只有我跟族长才能知道的秘密，不到时候，是会告诉你的。”

    刑天叹了一口气，看向篝火后方那座祭魂木搭建的五层高塔，上面用染血泥土堆砌的一方祭台，缓缓问道：“老阿嫲，你有多大把握能够重燃图腾之火？”

    “我不知道。”老阿嫲淡淡答道：“不过按照巫彭传授给我的巫术，应该不会出现问题，剩下的就看巫神的意愿了。”

    “您跟巫彭到底是什么关系？您也是巫彭的弟子吗？”

    “不……”老阿嫲摸了摸腰际的青铜铃，答道：“他是我父亲！”

    刑天顿时惊呆，长大了嘴巴。

    嘣嘣叮咚……

    老阿嫲弹了一下手鼓，微笑道：“去吧，时间到了。”

    “祭祀的时间到了？”

    “不，是你成为图腾之子的时间到了！”老阿嫲伸手一指外间，刑天顺着看去，远处黑暗中巫彭孤寂的身影默默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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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山。

    剑崖。

    刑天与巫彭站在上面，山脚下卧牛村中人们欢乐的情形清晰可见。

    “你是老阿嫲的父亲？”

    刑天忍了一路，终于还是问出口了。

    “她跟你说了？”

    刑天点了点头，道：“但老阿嫲好像跟你的关系……没那么亲近。”

    “因为我害死了她的丈夫，也就是你们青兕部最后一任的族长……”巫彭叹息道：“当年我身受重伤，避开俗务养伤，却没有来得及警告青兕部。致使她的丈夫、女儿、儿子，惨遭杀害，青兕部更是由此分崩离析……她是恨我啊！”

    刑天终于明白自己第一次提起巫彭时，老阿嫲为何是那副愤怒表情了。

    青兕部的最后一任族长，也就是老阿嫲的丈夫，是个心胸豁达之人，以友好之态结交上万部落，依附而来的大小部落数以千计，青兕部也变得从未有过的强大。

    但再强大的部落，也抵挡不住信任者的背叛。

    一个深受信赖的附庸部落，他们的图腾之子赢得了青兕族长女儿的倾心，两家联姻本是大喜之事，没想到那名年轻的族长早已与青兕部的仇敌联手，秘密诛除青兕族长。

    青兕族长以君子之心，决定亲自送女成亲，来到女儿的未婚夫的居住地。当他欣喜地带着女儿、儿子来到喜宴时，可耻的背叛发生了，青兕族长被仇敌当场成擒。

    他的女儿……也就是老阿嫲的女儿，被暴虐而死；

    儿子被人用奔马拖着，最后在沙地上磨得一团烂肉；

    而青兕族长眼看着子女和随从们被处刑之后，他也被人放在一台石磨中间，活活磨死……

    在那之后不久，青兕部被仇敌联合诸部围攻。

    那些部落，当年还有不少是青兕部的附庸部落。他们贪婪青兕部的财富，却畏惧青兕的血脉。大屠杀上演，上万人的大部落，最终被杀戮一尽，余者在几名族内大能的带领下，分散逃亡。

    而卧牛村，便是老阿嫲率领的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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