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罗杰家族

    夜晚。

    月上中天，繁星点点。

    小天赐躺在河滩上，享受着晚风的吹拂，被烈ri曝晒过的沙粒仍有几分余热，让他后背暖烘烘的。

    一个看上去有些笨拙的翻身，小天赐换了一个姿势，双手托腮，翘起两个小脚板，遥望着夜空，心中些许惆怅油然而生。

    “曾经的爱难道真的一去不复返了吗？”小天赐苦涩地咬了咬嘴唇，眼睛很快布满了雾气，低声啜泣道：“我不奢望父亲能像从前那样爱我，只要每天他能对我笑一下我就很满足了，哪怕是打我骂我，只要不是对我不闻不问就行…“

    …

    罗杰家族，以武立世，已经传承了近千年，放眼整个光明帝国恐怕都鲜有家族可比。

    古老，对一个家族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一个普通家族可能由于某个伟大人物的诞生，而跻身于大家族之列。但若后代窝囊，不出三代，这个家族就会很快没落。所以一个家族要想经久不衰，就需要这个家族的后代中经常涌现出一些杰出人物，给家族注入鲜活血液。

    简单点说，就是代不乏人。

    而罗杰家族的存在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仿佛被上天特意眷顾了一般，罗杰家族中的优秀人才可谓层出不穷，那时历代家族的族长至少都有一个帝国公爵的头衔，如此荣耀甚至让罗杰家族一度攀至帝国天字第一号豪门的位置。

    不过，这种盛况一直持续到三百多年前，罗杰家族最终迎来了它辉煌长河的拐点。就好似这个之前被上天眷顾的家族突然中途遭到了抛弃一般，从三百多年前至今，罗杰家族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什么杰出的武道人才。

    很快，没有新鲜血液的供应，罗杰家族立刻面临了这样一个直接的后果：衰败。

    罗杰家族族长的爵位承袭方式随之一变再变，由起初的世袭罔替，然后沦为世袭制，在希尔伯爵这一代最终沦为终身爵。

    如今三百多年过去了，这个曾经辉煌闪耀人口兴旺的大家族，已经渐渐淡出人们的眼中，居然只剩下两个直系的男丁。

    更糟糕的是，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家族将面临彻底从世上除名的危机。

    封爵的承袭分为世袭罔替、世袭、终身爵三种。第一种在承袭时按原爵承袭，第二种承袭的时候要比照被承袭者的爵位降一等承袭，至于第三种很简单，身死爵除。

    也就是说，在希尔伯爵去世后，小天赐并没有继承爵位的权利，将直接沦为平民，成为芸芸众生最底层的一员。而罗杰家族在短时间内也会被彻底从世上抹去。

    世上将再也没有罗杰家族。

    这也是令希尔伯爵黯然神伤的地方。

    身为优秀而古老的家族子弟，从小就被灌输了先祖的荣耀与光辉，他们的一生都在追寻先祖的脚步。

    曾经越是优秀的家族，留给后代的责任也就越大。

    对于家族的现状，希尔伯爵也曾试图力挽狂澜过，可是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的效果。看着自己的家族一步步走向消亡，对于恪守传统的希尔伯爵来说，无疑是最痛苦的折磨。

    然而，真正让他心灰意冷的还是自己的儿子，就是那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小不点。

    在小天赐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希尔伯爵就早早的为他规划好了未来的蓝图，在三岁的时候就对他进行高压管理，教他读书识字，在他六岁时把家传绝学传授给他，八岁的时候请帝国有名的剑道高手教他剑法…

    小天赐作为罗家家族的唯一子嗣，可以说希尔伯爵如同输急的赌徒一般，把所有的希望孤注一掷地寄予在他的身上。

    沉淀了近千年的渴望，这是多么强大的力量！

    可是这一切依现在看来只能是极大的奢望了，甚至可以说是可笑。

    在小天赐刚出生不久，希尔伯爵就感觉到了不对，因为他的四肢纤细，气血不盛，心跳驳杂，经脉郁结…随着他长大，希尔伯爵这种不安越来越加剧，因为这个孩子和罗杰家族男人的标准形象实在有着天地之差。

    在小天赐刚刚四岁的时候，希尔伯爵便迫不及待地请帝国最著名的武道大师‘乌特森’，为他做了‘武途天赋’测试。

    然而测试的结果…

    抛却强大的实力不说，单凭一人撑起罗杰家族的希尔伯爵绝对能用顶天立地、铮铮铁骨来形容了。可就是这样一位汉子在听到乌特森的回答后，差一点儿被当场击倒。

    “我建议你，不如看看你的儿子，在其它领域是否有什么天赋…嗯，反正在武途上，我几乎可以断言，他将来决无半点成就可能。”

    就是这样一句话，几乎将希尔伯爵推到了崩溃的边缘。

    要是别人的话他或许会质疑，可乌特森，这位号称帝国百年来最伟大的武道天才，在武道方面最具权威的大师级别的人物，他说的话就如同金科玉律一般，绝对不会有错。

    在绝望了好长一段时间后，希尔伯爵做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感觉非常荒谬的决定…既然自己的儿子习武不成，那就让他学文吧！

    身为传统的武勋世家，以文人的方式对后代进行培养，的确有几分荒诞。

    要知道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属于文人的时光早已远去，力量才是这个大陆唯一的生存规则。

    可眼下还有别的办法吗？

    这是希尔伯爵被逼无奈的选择，哪怕自己的儿子有一丁点武学天赋，他也决不会让他走这条与武完全相悖的道路。

    自从这件事以后，希尔伯爵便犹如在身体周围竖起了围墙，将所有人都挡在外面。久而久之，使世人与他中间介的那一道屏障，愈筑愈高。那种据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感，就连路易莎也再难走进他的内心世界。

    …

    小天赐清楚的记得，在四岁之前，父亲对他是如何百般宠爱，每天都能依偎在他怀中，听他讲家族先祖们的英雄事迹，而如今…父亲有多久没抱过自己了，甚至连一句疼爱的话都没说过吧。

    唯一让小天赐感到温暖的，就是自己的母亲路易莎，自始至终她都是那样的疼爱自己。

    就是为了这个女人，自己也要坚强的走下去…

    暮色像一张灰色的大网，悄悄地撒落下来，笼罩了整个大地。

    “该回去了，要不母亲会担心的。”小天赐站起身，借着惨白的月光朝伯爵府走去，他的背影看上去是那样单薄。

    在和母亲说了晚安后，小天赐便走进了自己的卧室，他有着一间漂亮温馨的大屋子。

    简单洗漱了一下，小天赐便上了床，只是躺了一会儿就进入了梦想。白天一整天的学习还是让他的精神非常疲惫的。

    梦是最温暖的摇篮，在这个自由国度，没有绝望，更没有什么家族使命。

    深夜时分，万籁俱寂， 月光柔柔地洒在小天赐稚嫩的脸上。

    他的嘴角正勾起一个甜蜜的微笑，因为他梦见自己被父亲揽于怀中，父亲正亲昵地对着他笑，从前的爱回来了啊…可随后两滴滚烫的眼泪便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

    如墨的夜色，仿佛浓的化不开的惆怅。偶尔吹过一阵风，也无法吹散整个荒野的凄凉。

    ……

    第二天，清晨。

    光明历九八四年五月十七日。

    阳光欢快的升起，淡淡的泥土清香弥漫在空气中。

    不远处，在阳光照耀下的田野，黑黝黝的发亮，似乎被油脂浸泡过一般。

    在这样的清晨，一辆装饰华美的四轮马车，安静地停在伯爵府的大门口。这辆马车由两头体型俊美的大马并头拉着，凝重而带着高贵气息的车身，完全由珍稀的紫槐檀木制成，还有上面精美的描金图腾花纹雕刻，无一不彰显出这辆马车主人的高贵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