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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见茶杯公瑾论交友 问身世罗艺释配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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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书说到秦琼长辛店打擂让人叫破名号,秦琼心虚逃跑,后边人们就追。秦琼他们跑着跑着,可就出了长辛店小镇,前面一座庙宇横在路口。这时后面的史大奈已然追到,一把抓住了秦琼:“朋友,你跑什么呀?”秦琼一愣:“这个……可说呢!你追什么呀!”说话间后面那七个镇擂官也先后追到,当中一个老远就喊:“黄脸朋友,好不秧的你跑什么?”秦琼说:“你们不追我就跑啦?这要问你们自己。”

    七个镇擂官中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生得淡黄脸,三绺黑须,穿着官衣。这人问:“这位黄脸朋友,您可是家住山东历城县,姓秦名琼字叔宝,山东的好汉秦二哥吗?”秦琼一听:这是真知道我啊,就说:“啊,不敢当,不才我就是秦琼。军爷你是……”“我跟您提个朋友,五柳庄的大刀王君可,您认识吗?”秦琼一听:哟,这是碰着熟人了:“啊,那是我的好朋友。”“那就不是外人了。这两位想必就是金、童两位差官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前边是关帝庙,咱们一同进去谈谈吧。”

    大家一同进庙。这庙史大奈他们常来,庙里的和尚都认识史大奈等人,见他们来了,命小和尚在院子里的小天棚下面安排桌椅,众人坐下,小和尚奉过茶水。秦琼说:“这位军爷贵姓?您怎么和我王贤弟认识呢?”

    这人说:“在下叫白显道,乃是北平王府里的旗牌官,奉了王谕同着我这几位兄弟在这里给老史镇擂。我和王君可是两姨兄弟,以前也在一起做过买卖。秦二哥你这次发配我们北平,君可贤弟来信了,托我照顾二哥。刚才二哥在擂台上打擂,我怎么看怎么像君可贤弟信上说的模样,故此冒叫了一声,大概我叫的急了点,秦二哥起了疑心,所以才有这场误会。让秦二哥受惊了,都是小弟的不是,在下给二哥你赔礼了。”说着站起身来一揖到地。

    秦琼赶紧站起来还礼:“原来都是朋友,白大哥你千万不要多礼,小可担当不起。”白显道问史大奈:“老史,我们追秦二哥是想交二哥这个朋友,你怎么也追下来了?”史大奈说:“你们没看见吗?人家秦二哥在台上和我走了二三十圈,我不要说打着他,就连人家的衣裳角儿都没擦着。要真打,二哥早把我扔台下去了。可他不但没这么办,还要认输,这是要成全我啊。白大哥,你看,天下真就有这样的好朋友。他本领比我高我还不太佩服,可这为人、这处世真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都知道我好交朋友,这样的好朋友能不交嘛?所以我就追下来了。我说,既然秦二哥到了,我这个先锋官就不能做啦!走!走!走!咱们回府禀明了王爷,这个先锋官就是秦二哥的了。”

    秦琼连摆手:“唉,没这一说,没这一说。刚才是我这两个兄弟不自量力,上台献丑,叫史爷给打下来了。我上台不过是要给他们转一转脸面,哪想过要夺先锋官。再说史爷也是好朋友,功夫也实在不错,做这个先锋官也是理所当然。”

    史大奈还要说,白显道摆了摆手,说:“老史你不要说了。你不知道,二哥是发配到咱们北平来打官司的,怎么能当这个先锋官。快不要说了。”史大奈张大了嘴巴:“啊,原来是这么回事。”白显道说:“我先把我们这几位弟兄给秦二哥引见引见,他们都是北平王府的旗牌官,到这儿来给老史镇擂的。这是尚时山,夏石山,尉迟南、尉迟北、毛公遂、李公旦。”几个人一一给秦琼见礼。秦琼也站起还礼。

    彼此见礼已毕,白显道说:“秦二哥,你在皂荚林误伤人命,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秦琼就把他打官司的事简单说了一遍。白显道点了点头:“原来这里面还关联着朋友之间的义气。二哥办事真叫人佩服。单二哥的为人那也是没的说。交朋友交到你们两位这样的,那是福气。不过……”白显道心中实在为难,左思右想,勉强开口:“不过,二哥,你充军发配到哪儿不好,为什么偏偏要来我们北平府?这当中可有个老大的难题。”秦琼三个人可就一愣:“白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显道说:“论说我们北平府离着山西近,是个发配的好地方,可我们王爷这儿有个关口不好过。我们王爷最讨厌犯法闹事的,对发配到北平的犯人从来就不待见。尤其是前几年,朝廷几次假借发配之名,屡行不轨。表面上是发配过来的配军犯人,实际上都是来北平为朝廷刺探军情,做奸细卧底的。因此惹恼了王爷,前年定下了一条规矩,凡是发配来北平的配军,一律先打二百杀威棒,死活不论。这两年还没有一个能在棒二留得性命。我们王爷为人方正,向来不受人情,尤其对于属下,管束得更紧,有点事我们也说不进话去。君可贤弟来信托我照顾二哥,可我们北平府有这么个规矩,我们王爷又是这等脾气,事情倒有点不大好办啦。”

    一席话把秦琼三个人说得面面相觑,目瞪口呆:满心想托人情走门路,发配到北平,能免予抵偿,没承想来北平倒是进了鬼门关了。秦琼勉强一笑,说:“这都是命中注定,各位朋友都尽了心了,仍然落得这等结果,只能是秦琼命运不济,现在只好听天由命了。江湖好汉生而何欢,死而何忧,大家也不必太为难了。”史大奈说:“遇见秦二哥这样的好朋友,咱们无论如何也得给他想法子。”白显道众人一脸的忧愁,都说:“碰上咱们王爷这么个脾气,咱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大家正在为难之际,就听庙门外“吁!吁!吁!”有马蹄停住的声音,随后就听庙门环子叭叭叭山响,有人大声喊叫:“开门来!”

    白显道等人一听,赶紧对秦琼他们三个说:“二哥、金爷、童爷,你们三位暂时到大殿里去躲一躲吧,来的是府里的中军官,你们三位在这里叫他看见了,多有不便。”秦琼三个人连忙起身,拿起包袱进大殿躲避。

    这时有人出去把庙门开了,来人随着进了院。白显道众人都站起身来说:“张爷来了,请坐,请坐。”来人说:“你们果然在这儿。自家兄弟别客气,你们大家也都坐下。今天我是奉王爷的谕来看看。我刚才到擂台那边去了,走得匆忙,也没问清楚,只知道你们朝这个方向下来了。老史,天才这个时候,擂台还没散呢,又是一个大末天的,你们不在擂台上支应着,怎么都到这里来啦?”

    白显道说:“这些日子了压根儿就没有一个人打擂,空摆了这些天。今儿又是一个末天儿,倒是上来两个人,那拳脚根本就上不了台面儿,实在没意思,我们就说,歇了就歇了吧,反正只有这半天了,单这个时候你就来啦。你倒是真会来,又让你抓住小尾巴了。”

    来人瞧了瞧这些个人,又往桌上看了看:“就你们几位在这儿喝茶吗?”白显道说:“对啊,就我们在座这些人,没有外人。”“不能吧!你们叫我给你们担待今天这事,可有什么事你们也不能背着我呀!”“没有什么背着你的事,张哥。”“还没什么事背着我!你们八个人在这儿喝茶,干什么有十一个茶碗呢?那三个人是谁!”大家伙儿一听:唉!得!这事要糟!白显道说:“这个呀,这个我们瞒你干什么呀,刚才我们待承了三个朋友,可现在他们都走了。”

    来人眼珠子一转,大刀金马地坐下了:“就你们这狐朋狗友,连面也不敢露,算得上什么朋友!再说了,就你们,也懂得交朋友?别在这儿给我丢人啦。”毛公遂哈着腰一脸的坏笑:“是啊,我们懂什么交朋友啊。那张大老爷你懂得交朋友喽!请你老给我们讲进,怎么才是交朋友!”

    来人哈哈一笑:“我呀,唉!我虽说比你们略微强那么一点,可要说懂得交朋友,我也不够那么大的资格,可我见过会交朋友的。得啦,今儿个得空,我就给你们讲讲,人家是怎么交朋友的。”大伙都乐了:“今儿个张大老爷高兴,我们就听您老讲讲怎么才算是会交朋友。”

    来人拿眼睛一扫大伙儿:“你们甭给我装,我还就得教教你们。要我说,普天下就一个人懂得交朋友。那主儿可是真够朋友。”“那么你就说一说这个真够朋友的主儿,我们也听一听。”“好,我给你们说一说。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上下全通着,有什么说什么。”“你甭解释,张公瑾张大老爷是直爽人,谁不知道。”

    张公瑾说:“就是这话。我给你们大伙讲讲我当年的遭遇,你们就知道怎么才算是真正的交朋友了。大家都知道,我是咱们本地人,九岁上死了爹妈,我就流落他乡,四海为家,仗着一把子苦力气,到处卖力气混饭吃。一来二去,就到了山东济南府。在济南这一扎脚就是五六年。

    “那天给一家磁器店搬一口大鱼缸。缸是白地五彩的江西磁,四尺多高。这要小心保重怎么也得两个人抬,可我一个人就应下来了。这口缸没有多沉,也就百十斤的分量吧,我也没用绳板绑扎,就那么一使劲儿,单撒手就提起来了。磁器店的掌柜说:‘小张留神,这口缸可值得多,别出什么差错。’我说:‘掌柜的您就放心吧,不碍事。’

    “我再一瞧这口缸的形象,哈哈,简直就像个耍坛子的弄的那个玩意儿,不过就是稍大一点。那几年我常和玩杂耍走江湖的艺人们打连连,什么‘脑键子’啦,‘肘键子’啦,我都练得挺熟,一瞧这口缸就想起那玩意儿来啦。也是那天高兴,想着我露一手儿吧,往上一扔就来了一个肘键子。旁边这些个人,一边叫好一边就把我给围上了:‘小张,再来一个给我们瞧瞧!’

    “磁器店掌柜的说:‘小张你要怎么着,找死啊?客人要的缸柜上就剩这么一口了,人家刚买好,你要把它弄碎了,可就要了我的命了。’我说:‘不要紧,掌柜的你放心吧,瞧着,再给你来来脑键子!’我把这口缸往上一扔,就用脑袋接住了。

    “这时候旁边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差不多都认识我,纷纷起哄:‘小张,你还得给我们来一个,真好哇……’我一瞅露了脸啦,就说:‘诸位,我给你们来个牙键子瞧瞧。’一伸手把缸扔起来了,用牙一接,把劲儿拿狠了,一个没接住,叭嚓一声,这口缸掉在上,碎啦!”

    大伙一听:“哟,掌柜的能答应吗?”张公瑾说:“你想呐!磁器店掌柜的当时就急眼啦:‘小张你这是成心搅我啊,伙计们,抄家伙,揍他。’当时看热闹的也都溜了,我也傻了。我一想,不怪人家要打我,谁叫我玩花活把人家的缸给摔了,搅了人家的买卖呢,打就打吧!往地下一躺,闭眼伸腿说,是我不对,你们打吧,让你们出出气。

    “正在这个时候,进来一个主儿说:‘掌柜的,你要把他打坏了,不也得打官司吗?’掌柜的说:‘这小子把我气疯了,非揍他不可!’这人说:‘别价,他是个苦人,你这口缸多少钱,我替他赔你吧。’说着就付了缸价。

    “掌柜的说:‘得,谁叫这小子命好遇见好心人哪。就这么着吧。我也谢谢你了。就是便宜了这小子。’叫伙计们收拾了缸碴子,这事就算了啦。这人过来跟我说:‘小伙子,这件事完了,你还不起来吗?’我说:‘谁叫我玩花招来着,不怪人家要打我。唉,我这行饭是吃不成啦。’这人说:‘不要紧,你别急,跟我来。’先把我带到一家饭馆,给我吃饭。”

    尉迟南说:“这人可真够朋友。”张公瑾说:“你以为这就算完了吗?你听着吧!这人又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让我回家。我这才拿着银子回北平来啦。再以后咱们就凑到一起了。诸位,你们听一听,我这位恩人算不算是会交朋友的?你们也配说交朋友,拿哪一条大腿来比呀!要不是刚才你们说待承朋友,也招不出来我的这一套,你们瞧瞧,像这样的才算真正的朋友呢。”

    白显道说:“嗯,这人可真够朋友,算得上是天下少有。张大哥,你说这人我们大家佩服,他到底是什么人哪,说出来我们听一听。”张公瑾说:“好,我就说给你们听。不过,说他的名姓,得恭敬着点,我得站着说。你们也都起来吧,站直了,听着。”大家都憋着乐:“好,我们都站起来。”张公瑾也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说:“我这个朋友他家住山东济南府历城县太平街专诸巷,姓秦名琼字表叔宝,绰号人称神拳太保小孟尝,真个是锏打山东六府,马踏黄河两岸,哪一个不知那一个不晓山东好汉秦二爷!”

    大伙一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乐了。白显道说:“张大老爷,你想不想见一见你这位天下最够朋友的恩人哪?”张公瑾把眼一瞪:“看你说的,能不想吗!我恨不得一时跟王爷面前告下假来,特意去一趟山东,瞧一瞧我的秦二哥去。这不是告不下假来吗?”白显道说:“我们的狐朋友狗友可还没走,他能让你见着你的秦二哥,你见不见?”张公瑾啊了一声:“老白你开什么玩笑!”白显道笑着冲着大殿里说:“二哥,你请出来吧,我们这位张大老爷正盼望着你呢。”

    张公瑾抬头一看,由大殿里走出三个人来,头一个正是秦琼。就见秦琼伸着两只手往外走:“公瑾贤弟,你一向可好?想不到我们在这儿见面了。”张公瑾大叫一声,上前迈了几步,拉着秦琼的手说:“哎呀,二哥,真的是你,咱们不是在梦中相见吧?”“唉!晴天白日的,怎么说是做梦呢!我们兄弟是真的见面了。”“二哥,您这是从哪里来?老白,二哥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到了这里,跟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白显道说:“张大老爷不是说我们交的都是狐朋友狗友上不了台面吗?”张公瑾伸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我哪知道你们的朋友是我秦二哥啊。得,算我嘴欠,二哥你可千万别生气。”大家都笑了。毛公遂说:“白大哥,咱们别开玩笑了,秦二爷这回是遇到难题了,咱们还是赶紧商量商量怎么办吧。”

    白显道说:“对,张大哥,你不是要报秦二哥的恩情吗?现在秦二哥就有难,我们在王爷面前面子浅,你来了,一切可就全看你的了。”就把秦琼在皂荚林误伤人命,发配北平府的事说了。史大奈也把秦琼打擂的事简单说了一遍,然后说:“秦二哥这么够朋友,现在他有难,只要用得着我史大奈,大伙只管开口,我绝无二话。”白显道说:“张大哥,王府里在座的就属你身份高,该怎么办,你发话吧。”

    张公瑾挠着头说:“哎呀,这事还真不大好办哪!王爷的脾性,你们不是不知道,不论是谁也说进话去呀。”秦琼说:“张贤弟,在座的各位朋友,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可人力有限,这事也不是想办就能办得了的。我还是那句话,既然我秦琼命该如此,我也无话可说。大家千万不要为我这事太为难了。来,咱们喝茶,以后的事以后说。”

    张公瑾听这话心中难过,一拍大腿:“二哥你放心,事情虽然难办,可不一定办不成。这事就交给我了。咱们这么办。明天进城,大家先安置二哥他们住下,先不要投文交案,听我的信。等我安顿好了,再去见王爷交案。二哥要是脱不开这顿杀威棒,不用说你们,头一个我就不活了。”大伙儿说:“行,就这么办啦。”

    这么说定了,张公瑾和秦琼在这儿喝茶闲谈,史大奈、白显道几个人回长辛店收束了擂台,把善后都处理完了,回来和大伙聚齐,一同进北平城。因为秦琼有着罪人身份,住谁家都不合适,就安置在了一所店房里。当晚在店里设宴为秦琼接风。酒足饭饱,大家辞行。张公瑾说:“二哥,你先在这里住着,明天我们到府里交代公事,给你想办法。”

    第二天一早,张公瑾、史大奈、白显道等人到了王府,见了北平王。白显道把这百日擂台的情况回禀了一遍,说在这百日这中,没有人胜过史大奈。北平王听完当场就把史大奈叫了上来,正式点派他为先锋官。这桩公事了了,几人告退出来。张公瑾说:“你们先去给二哥报信,我去找一找罗殿下,托他给秦二哥说说情。”

    史大奈一听就乐了:“张大哥,你平日和罗成殿下处得最好了,你去求他,那还有个不成。王爷这脾气,也就罗成殿下能说得进话去了。好主意。”白显道说:“我看王爷未必就能听罗成殿下的。”张公瑾说:“也不一定能成,我试试看吧。”当下几个人分道扬镳,张公瑾到后院去找罗成,其余的人去见秦琼报信。

    单说张公瑾,来到后进,找到了罗成。书中代言。北平王罗艺五十多岁了,就罗成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实在是疼爱无比,把自己的文韬武略一股脑地都传给了罗成。罗艺最信奉的是棒下出孝子,严师出高徒,对这个儿子管得很严,绝不允许有一丁点儿的出格。罗成聪明好学,把父亲的本事一点没落都学到了手,而且是青出于蓝胜于蓝。罗成这脾气随他爹,那是狂傲无比。罗成本事高,长得又好,更狂了,弄得整个北平城几乎没人不知道罗王爷的儿子罗少保本事大,脾气大,吃软不吃硬。可罗成比他爹机灵,在父亲面前装得百分之百乖孩子一个。

    闲言少叙,书归正传。罗成见张公瑾来了,就问:“张大哥你找我有事吗?”你看这罗成和父亲的属下称兄道弟,还真没什么架子。张公瑾说:“有啊。有一件事,殿下,求你帮忙给我办一办。”罗成说:“行,有什么事你说吧,我准给你办。”

    张公瑾说:“那我可说了。要说这样的朋友这该当帮忙。这事说起来可就话长了。殿下你耐心听我从头道来。”就把当年自己在山东历城摔缸遇救的事一说。又把秦琼在皂荚林误伤人命,发配北平的事细说了一遍,完了说:“殿下您看,秦二哥对我有恩,他又是这么个人儿,来到北平我能不照应吗?可老王爷的规矩,发配来北平的配军,要先打一百杀威棒。殿下您也知道,这几年有几个人能在这杀威棒下逃得了性命?真要捱这顿打,我二哥的命不就撂在咱们北平了吗?所以我们大伙想请殿下您费点心,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帮我二哥躲过这一难。殿下,看在咱们这几年的交情上,你无论如何也得帮我这个忙。”

    罗成一听这话,头摇得像个拔浪鼓似的:“张大哥,你说的这事我可办不了。你还不知道我爹爹的脾气,本来就古板严厉,对亲属管得更严,你叫我在他老人家面前托人情,那你是不叫我要这条命了。就我这样子你还不知道,别看我在外边还有点小脾气,要见了我爹,那就只剩下哆嗦的份了。这事我是真办不了。”

    张公瑾说:“别介,殿下,我可就指着你办这事了。王爷面前也就你能说的进话去。你别看王爷严厉,你是他亲儿子,就小有点不是,他还能真的把你怎么的?殿下,你试一试,无论成与不成,我张公瑾记着你的大恩了。”罗成说:“张大哥你别说了,这个我实在没出有法子。你这不是难为我吗?你想,你说这人这么够朋友,但凡有一点主意,能在爹爹面前说的进话去,我为什么不救一个朋友呢。”“殿下,你真的没有主意吗?”“没有。不光我没有,整个北平也没人能说动我爹爹的心思。张大哥,这事你管不了,我劝你也别白费功夫了。”

    张公瑾一看罗成这神气,确实是没有主意,点点头:“行,殿下,我不叫你作难了,我自己再想想办法,我告辞了。”罗成冲他背影喊:“张大哥,这事咱们都管不了,你也别硬撑着了。你给你那位秦二哥好好解释,不是咱们不办,是实在办不了。你听我的,别白费劲了。”张公瑾心里难过,听罗成喊话,有气没力的答应一声,头也不回就出了王府。

    回到秦琼住的店里,大家正在喝酒。大伙儿见他来了,都问:“张大哥,事情办得怎么样?殿下帮不帮忙?”张公瑾心里为难,表面上还死撑:“少保答应给想想办法。咱们听信就成。”大伙一听:“啊?那成啦!太好啦。来,拿大碗来,喝酒!”白显道说:“我出的这主意不错吧,一找殿下准成。今儿个老史这先锋官就算是当上了,二哥的事也办圆满了,这是双喜临门,大家喝酒。”张公瑾硬撑着和大家一起喝酒玩闹。这顿酒直喝到半夜,大家才散了。

    第二天一早,大家来找,张公瑾说罗少保正在想办法。第三天大家来问,张公瑾说罗殿下正在想办法。第四天大家来催,张公瑾说少保殿下正在想办法。这么说吧,这一推就是五天。这五天张公瑾在北平城城里城外转圈,是翻来覆去的想,到了拿定主意了:“我是救不了二哥了。但二哥对我的恩情大,当着这么多人,我要是知恩不报,那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得,我啊,等二哥挨杀威棒的时候,我趴在他身上,替他挨这顿打。至于后边还会有什么事,我是管不了了。”

    到了第六天上,大家都到秦琼店里。白显道就问:“罗少保这主意到底想出来了没有?不是,张大哥,罗少保到底答没答应帮这个忙?”秦琼说:“公瑾贤弟,你也不要过于为难。反正只要心尽到就行了。我秦琼信命,命里该着我秦琼有这么一难,脱不过去那也没办法。再者说了,耽搁的日子太长了,金甲、童环两位兄弟回去也不好销差。我看今天咱们就到府里去换文交案吧。”

    张公瑾一听这话,眼泪掉下来了:“唉,二哥,众位兄弟,我张公瑾无能,罗少保压根就没答应帮忙。这些天我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一点办法来。我对不起二哥啊。反正我是拿定主意了,我救不了二哥,杀威棒我和二哥一起挨。”说完是放声大哭。大伙一听全傻了:“啊哟,敢情我们空欢喜了一场,这些日子都白等了。”秦琼听了这话,拉住了张公瑾的手,眼含热泪说:“公瑾贤弟,我秦琼何德何能,你竟如此待我。”张公瑾泪也掉下来了:“二哥你快别这么说,我这么做不是为当年的恩情,我是好二哥这个朋友。这事要放二哥你身上,你不也得这么做吗?”秦琼说:“大家都不必操心了,有这份心就够了。也是我秦琼命中该有此难,我谁也不怨,咱们今日就去王府换文销案。”

    史大奈说:“我倒有个干脆主意。”大伙一听:“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史也会出谋划策拿主意了,快说说吧,你有什么干脆主意?”史大奈说:“这主意干脆,秦二哥你回您的山东,我们不给您往上报,反正王爷也不知道您来了,你们大伙看这多好,还费那么多的事!”大伙一听:“这么个干脆主意啊!一边待着去吧你哪。”

    李公旦说:“我倒想起一个主意来。咱们王爷不是有三不打吗?咱们在这上面想想办法。”童环说:“李爷,是哪三不打?”李公旦说:“年老的不打;年幼的不打;带病的当堂不打,病好了再来补刑。二哥正当壮年,只能在这个病字上做文章了。我瞧二哥本来就是个黄脸膛儿,咱们让二哥用栀子水洗了脸,脸上不就更黄了吗?咱们把二哥用板子搭上堂去,就说二哥中途偶染伤寒,请王爷下谕,暂且押往牢城营调养。虽说将来还得补刑,到底也能先搪过眼前这一关,容些功夫,咱们再慢慢儿想法子,你们想,这个主意怎么样?”大伙一听:“这主意行。二哥,就这么办吧。”

    秦琼说:“不成,这事办不得!”大伙说:“又怎么啦?”秦琼说:“让大家为我走门路托人情,事情办不成,大家没什么挂落,现在要欺瞒上司,万一叫北平王看出了破绽,我罪上加罪尚是小事——左右不过是一死而已,可众位贤弟为此吃罪不小,日后还如何在北平府落脚。这事做不得。”

    张公瑾说:“二哥,你别说了,就这么办了。小弟我这条命都是你给的,担点干系怕什么。刚才的话我可不是说说而已,真要到最后这顿杀威棒免不了,小弟我陪二哥你一起挨棍子。现在咱们是有什么法子都先使着。”白显道史大奈等人一齐说:“就这么办吧,二哥你就别管了。今天咱们先准备准备,明天进王府交文销案。”秦琼拗不过大家,只得答应。

    到了第二天,吃过了早饭,张公瑾等人一起来到秦琼住的店房。这时金甲童环他们早就准备好了。秦琼换好了罪衣罪裤,又戴上行枷,脸上用栀子水洗了,还用香灰抹了一遍,那更显得黄中透灰,一副伤寒病的样子。金甲童环还做了一副担架,要抬着秦琼去王府。张公瑾说:“行,就冲几位这个认真劲儿,二哥今天这个难关那是指定过了。”

    大家一起来到北平王府。这时候北平王还没有升殿办公呢。众人先到官差房。秦琼说:“张贤弟,今天可真难为大家了。”张公瑾说:“二哥,都是自家人,你还客气什么!”刚说了这两句,就听云板声响,王爷升殿。大伙都站起来说:“二哥,你暂且在这里等候,王爷升殿,我们得站班伺候去了。”秦琼说:“诸位贤弟请治公去吧。”张公瑾说:“金爷、童爷,你们把公文给我,我带进去投递。你们就在这儿等王爷传见吧。”金甲打开包袱取出公文,递给了张公瑾。

    不说秦琼他们在这儿等着。单说张公瑾和大伙一齐上殿站班。一上银安殿,就见北平王罗艺已经在大殿上居中而坐,殿下少保罗成在一边侍立。几人心想:“怎么王爷倒先来了?”这样想着,一齐施礼,见过王爷。罗艺一摆手,大家分列两旁,站班伺候。张公瑾是旗牌官,负责管理罗艺的公文,他走上几步,把罗艺桌上的公文拿起来整理成一撂,顺手就把秦琼那份公文给放最低下了。然后站在了公案旁边。

    罗艺是干什么的?这是久经沙场的主儿,这点小把戏能瞒得了他?他一眼就看清了张公瑾的动作,拿眼睛把张公瑾一扫。论说张公瑾今天拿定了必死的心要和秦琼共这次患难,应该什么都豁出去了,可叫罗艺眼睛这么一扫,心里也是一哆嗦。

    罗艺今天上殿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不然他今天也不能来这么早,怎么回事呢?您肯定还记得,秦琼在磨盘山救了上官狄,上官狄答应秦琼回登州之后找靠山王杨林帮忙往北平发公文请罗艺照顾秦琼,如果不方便照顾的话,就把秦琼发往登州。上官狄办事还真挺快当,这不,公文发到了。可罗艺这脾气是耿直狂傲,想当年他保南陈与杨林名为其主,杨林那时可是他手下改将。罗艺本来就有点看不起场林,再加上又打心眼里讨厌托人情走门路这一套。心想秦琼这配军人还没到,人情就托到我这儿来了。这小子要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不会犯法成了配军,更不会这么快就把人情托到我这儿来。看来这是个无恶不作的大坏蛋,而且力量还不小。这小子绝不能轻饶。又一想,杨林你这手也伸得太长了。虽说你我都是王爷,可想当初我投隋的时候就说明了,我这幽州北平自成一统,我是听调不听宣,配军发配到了我北平,你就不应该再指手划脚了,你要真想救他,直接把他发配到你那儿不就结了,干什么还要到我这儿转一圈哪。行,就冲你这一说情,我非得好好调理调理这小子不可。得,上官狄好心帮了倒忙啦。

    等到了升殿,张公瑾又来了这么一手。罗艺心说:“这里面又有什么门道?敢情我手底下的人也不干净啊。”心里这样想着,伸手就把张公瑾压到最下面那份公文拿过来了。张公瑾在旁边一看:王爷今天也邪性,办理公文都从最下面开始。看来我和二哥今天要麻烦。

    罗艺一看那份公文,正是秦琼发配北平的。罗艺心里这个气啊:这秦琼太不简单了,人还没到北平,就有杨林老儿的求情公文,这刚到北平,把我府里的旗牌官给买通了。不是,这张公瑾平日老实巴交,也不像这样的人啊!不行,这秦琼太可怕了,这人绝不能留!想到这里,罗艺双眉一竖:“带配军奏琼!”

    秦琼哥仨正在官差房里等着传见,就听院里有人喊:“王爷谕下,带配军秦琼!”三人一齐站起,金甲说:“二哥,委屈您躺到门板上吧,我们抬您进去。”到这时候秦琼再不能说别的了,只得勉强躺到门板上。金甲在前,童环在后,抬着秦琼,哥仨出了官差房,直奔银安殿。

    就见殿外面两廊下头排着两排铁甲卫士,一个一个都是铁盔铁甲,手持红缨长枪。到了殿门,哥俩边走边偷眼观瞧,大殿正中是长大的帅案,帅案下首站着张公瑾,帅案后头是一把虎皮交椅,再后面是六扇围屏。虎皮交椅上坐定了北平王。只见他戴王冠,身穿紫蟒,面似羊肝,紫中透亮,一部花白长髯飘洒胸前。在他身后,站着一个少年将军,头戴亮银白虎盔,身披素银甲,外罩素罗袍,面如敷粉,也就有十六七岁光景。书中代言,这就是北平王的殿下少保罗成,站在这儿是随他的父王升殿学礼。再往下是四个执刑官,一个个头戴独缨笠,身穿黄短袄,大红中衣,薄底快靴。每人手中抱了一根沉甸甸碗品粗细的杀威棒,在那儿伺候行刑。执刑官后面站立的是校刀手,怀抱大刀,凛然而立。整个大殿是严肃整齐,鸦雀无声。

    来到殿上,金甲童环放下门板,跪倒磕头:“潞州天堂县下役金甲童环参见王爷千岁。”罗艺点点头:“你们为何这等模样,配军秦琼可曾带到?”“禀王爷,业已带到,这门板上抬的就是配军秦琼,他病体沉重,实在不能给王爷起来见礼,还请王爷恕罪。”罗艺点点头:“这也罢了。你们是什么时候从天堂县出发的?”“禀王爷,下役们是三月初八起程。”“哦。天堂县离我这北平府有多少路程?”“一千八百里。”“该走多少时日?”“按每天六十里算,应该走一个月左右。”罗艺这脸一沉:“现在已是盛夏六月,一个月的路程,你们走了三个月才到,这是何道理!难不成你们和配军私通关节!嗯!”一句话问得堂上众人心里都是一哆嗦。张公瑾、白显道等人心说:“王爷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火气!看来今天二哥这事不好收场!”

    金甲童环也是心里打鼓。不过昨天晚上哥儿俩就编好了谎,这时并不慌乱,乍着胆子向上禀报:“启禀王爷,王爷,你要是不问还则罢了,你这一问,我们也能倒倒这肚子里的苦水了。这一个多月的路程,我们走了三个多月,内中有个缘由。王爷你听下役慢慢道来。”“讲”

    “我们是三月初八起程,刚走出天堂县的北门,罪犯秦琼就病倒了。我们找了个大夫给他医治,大夫说:秦琼得的是外感伤寒加黄病,说他非死在路上不可。小人们一听可吓坏了——他要是死在路上,我们俩可怎么交差呀!万般无奈,只得先找家店房住下,每天给他煎汤熬药,他的病见点好,我们就抬着他往前走一程,不好就住些天,就这样我们走了三个多月才来到北平府。实在是因为配军秦琼多有病灾,因此耽误了行程,内中并无别情,请王爷明察。”

    罗艺一听,还真是那么回事,不过就冲这秦琼在我府里打的这些关节,这肯定是一派胡言。想到这里眼珠一转:“这么说,你们一路上都是抬着配军走路了,可辛苦你们了。”金甲乐了:“王爷你太体贴下役了。一路上净抬着他了,可把我们哥儿俩给累坏了,把肩膀都压肿了哪。”罗艺连连点头:“辛苦了,实在辛苦你们了。既然如此,你们往上跪,脱下衣服,让本王验看。果然如此,本王不怪你们贻误路程。真要是欺瞒本王,须知王法无情。嗯!”金甲童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结巴了。张公瑾、史大奈哥几个也傻了:“完了,二哥这条命算是交代了。”

    罗艺是谁也不信了,起身离了帅案,要亲自验看。金甲童环闪无可闪,避无可避,万般无奈,只得解衣服露出了肩膀,让罗艺检视。罗艺一看,两人肩头竟然都有红肿痕迹,罗艺一愣,点点头:“这也罢了。”一听这话大家的心由打嗓子眼里稍稍往下放了一点。怎么回事啊?原来金甲、童环一路上虽然没有抬着秦琼走路,却替秦琼扛着刑具、挑着行李,所以肩头也留下了痕迹,放屁砸脚后跟,巧了,罗艺从肩头上没有看出破绽。

    可罗艺还不死心,又转到秦琼面前。见这配军仰面朝天地躺着,一张脸灰中带黄,无精打采。秦琼也装:“配军秦琼病体沉重,不能见礼,还请王爷恕罪。”罗艺也不理他,只仔细看他的脸。他这一仔细看可就看出毛病来了。怎么啦?原来金甲童环他们给秦琼化装用栀子水洗了脸,怕颜色不对,又抹了一层香灰。这层香灰远了看不出来,谁承想罗艺会亲自下来察看,这一看就看出来了。罗艺伸手在秦琼脸上一拈,一瞅手上沾了一层灰,罗艺这脸啪啦一直就撂下来了:“秦琼,你病得不轻哪?”一甩袖子回到公案之后,一拍桌子:“大胆配军,竟敢装病欺瞒本王。这事谅你们三个人也做不出来。说,你们是和谁串通一气,瞒哄本王!”

    金甲童环这心忽悠一下就飞到嗓子眼了,心说:这事露得也太快了,这可让我们怎么应答呀!张公瑾等人一听:坏了,王爷这就要翻脸!张公瑾心想:“和二哥共患难的时候到了,我这时候不出头,还得等什么时候。”想到这里,他就要挺身而出,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还没等他站出来哪,秦琼打门板上起来了,他跪倒在堂口,向上回话:“真是什么也逃不过王爷法眼,配军这点心思王爷一眼就给看穿了。是配军害怕王爷杀威棒的厉害,久闻王爷仁者慈心,素有三不打,为了逃过这顿杀威棒,才出此下策。所有这一切都是我们三人所为,与他人无关。这两位差爷都是配军的朋友,他们帮我全是为了朋友义气。求王爷,法外施仁,饶过他们这一遭,所有罪责配军愿一人承担。”秦琼是想,反正金甲童环是摘不出去了,说什么也不能再把北平王府这些朋友牵扯进来,至于罗艺怎么处治,只能听天由命了。

    堂上罗艺一听,这秦琼还挺讲义气,这话说得有气势啊,这人不简单!闪目往下看打量秦琼。刚才秦琼躺在门板上装病,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现在跪在堂口大声申辩,和刚才的样子那是截然不同了。一瞅这秦琼生得是剑眉虎目,鼻直口阔,淡金脸膛,气宇轩昂,一派的英雄气概。罗艺心里可就是一愣:这人好像在哪见过?这样想着就勾起了心里的一件往事。可又一想,不可能,天下哪有这么多巧事。嗯,我好好问问他吧。

    想到这里,罗艺就问:“你就是秦琼?”“正是罪犯。”“哪里人氏?”“罪犯山东历城人氏。”罗艺一听:哦,籍贯不对,不是他。可秦琼又接了一句:“我祖籍三江。”罗艺一听这话腾地一下就站起来了,又一看这是在大堂上,他又坐下了,接着问:“多大年纪?”堂下张公瑾哥几个都听傻了,刚才发了那么大脾气,现在这杀威棒也不打了,净问这么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王爷这是怎么了?

    秦琼心说:这王爷问这么详细这是要干什么呀?嘴里还得应答:“罪犯虚度光阴三十一岁。”罗艺点点头:“你原来是做什么的?因何在山西潞州误伤人命?”秦琼就把自己如何解差到天堂县,后来回山东的时候又是怎样住在吴广店里,吴广误将自己当了贼人捉拿,这才误伤了吴广的性命,这些往事简单说了一遍,当然,单雄信李密的事秦琼都瞒住了没说。

    罗艺听了是连连点头:“原来如此。”眼光一扫张公瑾,话锋一转:“秦琼,你既是发配到了北平,就该知道本王的王法无情,怎么竟敢以身试法,欺瞒本王?”秦琼跪在地上说:“一切全凭王爷处治。”罗艺冷冷一笑:“你还是不知本王的厉害。待本王来告诉你。凡是来北平的配军犯人,都要先领本王二百杀威棒,官法无情,生死不论!打从本王立这个规矩起,还没有一个人能在杀威棒下逃得性命。”说着话一拍公案:“今天就叫你尝一尝本王杀威棒的厉害!”堂下的执刑官一听罗艺这话,一个个就把杀威棒顺到手中,棒尖点地,齐喊威武。这场景可真有点吓人。

    堂上罗艺话说完了他不看秦琼,看谁啊?他看张公瑾还有那几个手下。下面哥几个一听:啊,绕了半天,这还是要打啊!张公瑾已然把眼睛瞪圆了,只等北平王一声令下,拉下去打,他就要往秦琼身上趴了。

    罗艺心里一乐,说:“今日本王心神疲倦,且把配军收监,来日再审,你们把潞州的回文办好,好让两个解差回去。退堂。”说完一甩袖子,他走了。一下子把所有的人包括殿下少保罗成都弄愣了:闹了这么大动静把我们折腾了一顿,敢情就这么完了?大家是无不纳闷,各自散去。

    张公瑾、白显道众人仍然同着秦琼三个人回到差官房落座。大伙儿给秦琼道喜。秦琼说:“同喜,同喜,诸位贤弟替我挂心啦。”白显道说:“今天这个事可真怪。瞧王爷这个情形,是故意免了二哥的杀威棒,这是怎么回事呢?”史大奈说:“咱们先不用管这个事,提心吊胆这大半天了,先弄口水喝。有什么事,待会儿现说。”一时间茶水沏好,大家入座喝茶。

    正喝着茶,有人送过来回文公事。金甲童环说:“二哥的杀威棒也免了,公文也下来了,我们兄弟就此告辞回潞州天堂县。”白显道说:“两位急什么呀,大老远的来了,怎么也得玩两天再走啊。”金甲说:“别价了。二哥这事也算有了着落了,我们也就放心了。来的路上耽搁了不少日子,得赶紧回去交差,各位没见吗,今天罗王爷还问起呢,得亏他没再追究,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我们弟兄得赶紧回去。二哥,您还有什么事没有?”秦琼说:“别的也没什么事啦,就是烦贤弟你们把这一切都告诉单贤弟和潞州的朋友们,叫大伙儿都放心吧。”金甲童环说:“诸位,那咱们回见啦。”众人送出门外,这两人回转潞州交差不提。

    送走金童两位,大家回到屋里二次落座。大家七嘴八舌头地猜北平王为什么轻而易举地就饶了秦琼这顿打。左猜右猜,不得要领。末了史大奈不耐烦了:“行了行了,你们就别在这儿学大姑娘了,甭管是为什么,反正二哥这顿杀威棒是免了,这就行了。以后的事以后说,咱们安排安排喝酒去,庆祝庆祝二哥得免此难。”众人齐声说好。张公瑾自己还是纳闷:“今天这个事是奇怪,平常王爷不是这个脾气啊!”

    正在这时,院里有人高声叫:“王爷谕下,张公瑾赶紧带着配军秦琼到里面二堂重审。王爷在二堂坐等,赶紧哪!”大家一听全愣了:“敢情这事还没完哪!”不知秦琼究竟吉凶如何,且听下回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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