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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吴关:谁再提个头的事儿,我要翻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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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小五一进门,先是连声道:“鄂县不幸鄂县不幸……几位知道吗?有个乞丐婆子……”

    闫寸打断他道:“我们刚从荒废道观回来。”

    “呦,看热闹?几位胆子真大,我可不行,见不得那玩意儿……”许小五道:“我此番来,想与几位说一声,昨儿咱们不是看了两间城西的铺面吗,那两间铺面离荒废道已不算近了,可毕竟都在城西,说远却也不算远……几位也知道,鄂县可不比长安,地方本就没多大啊……若几位因此而不喜,小的确实无话可说,不过城东头还有几间铺面,离那慌寺可够远的,要不今日我再带几位……”

    “不打紧,我们并无忌讳,”吴关接过了话头,他摆摆手,意思是今日对看房子没兴趣。他问道:“约见行会会首的事儿,你办得如何了?”

    “八九不离十,”许小五道:“此事我本想给您送一张陈条,又怕说不清楚,因此才赶早跑一趟。

    是这样,邸店、食肆、酒业、院阁业的会首听闻几位贵客有意在鄂县开设买卖,很乐意参加宴席,至于赌坊业……您若留心,应该也注意到了,鄂县统共只有一间赌坊。”

    许小五伸手向窗外指了指。透过窗户,恰能看到斜对面的赌坊。

    “昨夜我们已去那里消遣过。”闫寸道。

    “是了,既只有一间赌坊,自然不存在行会,也没有会首。但几位既然对本地赌业感兴趣,小的就该竭力将事情办妥,因此小的想法去请了这位这家赌坊的老板,只不过……”

    许小五有些为难地抓了抓脑袋。他的发际线很高,头顶已不剩几根头发,每天清晨都要细心梳理分配,方能盖住头皮。此刻一抓,露出一条白晃晃的头皮,看得很心里不大舒服。

    闫寸不想他再抓下去,忙道:“你将心放到肚子里,钱不会少一分,你只消将赌坊老板的态度说明。”

    “诶诶……”许小五神色放松下来,“几位且听我细说,赌坊老板姓黄,在城北有座不小的庄园,养了许多拳师打手。黄老板平日深居简出,几乎不与旁人来往,他似乎不喜别人登门打扰。

    不过小的还是冒着挨揍的风险,给他的门房递了张条子,条子上写了些溢美之词,又请他出席宴会。

    我花了几十个铜子儿,门房才同意将条子递给黄老板。

    也不知是门房诓骗了小的,还是黄老板不愿回话,小的至今未收到答复,因此来跟您问个主意。

    您若今日晚间举办宴会,想来定是请不到黄老板的。

    若您愿意再等一天,后儿个举办宴会,小的便将这张老脸揣进褡裢,再去找黄家门房问问。”

    “看来希望不大。”闫寸道:“既然黄老板是个孤僻的怪人,不请他也罢,免得其他客人尴尬。”

    “如此,我就邀四位会首今夜赴宴了。”许小五自袖内掏出了一张纸,递给闫寸:“不知几位对吃食有无特别的要求,小的拟了几家馆子,您可选上一家。”

    闫寸接过,注意到这是一张旧纸,纸上有横竖两道折痕,折痕处已轻微地起了毛边。

    看来许小五早就备下了这张列了食肆和菜品的单子,每次只需让客人在其上选择,这样提前圈定好选择范围,既能避免客人挑花眼,又能跟这些食肆达成长期合作,事半功倍,他是个聪明的牙人。

    闫寸将纸递给荷花,在三人之中,荷花最擅长操持宴会。

    “单看菜品得话……”荷花比较着纸上的文字,道:“我觉得烤乳羊更为合适,大口吃肉,大杯喝酒,这样的宴会总能迅速让气氛热闹起来,只是……不知这家食肆环境如何,是否干净宽敞,是否有适宜谈话的雅间。”

    “有的有的,”许小五道:“您放心,但凡能上我的名单,皆是本地最好的食肆,定能让您满意。”

    荷花看向闫寸,意思是她觉得没问题。

    闫寸从钱袋内数出五十文钱,递给许小五,道:“请黄员外的额外花销,我来承担,你既尽心帮我们办事,断没有叫你亏钱的道理。”

    许小五的话很可能有水分,他不过是想多榨些钱罢了,闫寸让他榨。对方知道有利可图,才会更卖力气地做事。

    闫寸又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许小五,“除了食物,你再去院阁找几个安静的姑娘伺候宴席,这是定金。”

    许小五接过银子,眉开眼笑道:“您放心,小的必将宴席办得漂漂亮亮。”

    忙活了一夜,许小五一走,三人都打起了呵欠。

    吴关将自己砸在榻上,道:“今儿我可不想出门了,养足了精神晚上才好赴宴。”

    闫寸看看榻上的空位置,又看看荷花,犹豫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道:“要不你也在此凑合一觉,你一个人,确不大安全。”

    吴关也忙道:“就是,姐姐若不嫌弃……”

    “命重要。”荷花毫不犹豫地去自己的屋子抱来一床被褥,往地上一铺,和衣躺下。

    闫寸看她一个姑娘睡在地上,想换换,荷花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只道:“是我打扰你们了,对不住,快歇着吧。”

    晚间。

    三人梳洗一番,换了光鲜的衣服,雇了三乘小轿,前往荷花选定的食肆。

    荷花身着一袭藕色窄裙,大红的锦帔,既清丽又曼妙,头上环佩叮当,一双细长的金耳坠,显得脖颈修长。

    她略施粉黛,明眸顾盼,上轿下轿时能吸引整条街的目光。

    闫寸一身玄色宽袖长袍,外罩灰纱敞衫,头带一顶黑方帽,身形挺拔如松,清冷干练,带着一股不可冒犯的气场。那些被荷花吸引的目光在触到闫寸后,便会心虚地避开。

    吴关身着砖红缎面窄袖长袍,袖口和袍锯由黑缎锁边,头上一根青玉云纹发簪,既干练又调皮。

    这是两人升官后新置办的行头,头一次穿。

    请客做东之人自是要提前到达约定地点,断没有让客人等候的道理。

    三人落座时,许小五和客人还没到,荷花看着穿了新衣服的两人,乐呵呵道:“还别说,真是人靠衣装。”

    吴关拽起闫寸的大袖,一边把玩布料,一边道:“我觉得他这套好看,不过选衣料时我也比划过……哎,我不适合玄色。”

    荷花在他头上抚了一把,宽慰道:“不打紧,等你再长大些,就能穿深色了……诶?我觉得你长高了一点。”

    闫寸淡淡道:“一定是错觉。”

    吴关不服:“谁说的!绝对长高了!”

    “你量过?”闫寸呷了一口茶。

    “不用量,反正就是……我这年纪肯定……肯定还能长……的吧……”

    “要不要找间庙拜拜?”闫寸道。

    吴关眼睛亮了起来,“还有能保佑长个儿的神仙?”

    “没有。”

    荷花噗嗤一声乐了,吴关才明白闫寸是在戏弄自己,气得想咬人。

    说笑间,许小五敲了雅间的门,并道:“酒业会首陈晚春员外、院阁业会首陈初秋员外到。”

    许小五开了雅间门,为双方引见介绍一番,表明自己要去接食肆、邸店行业的会首,便退出雅间。

    陈晚春和陈初秋乃是兄弟俩,年纪相差不多,陈晚春是哥哥。保养的关系,两人不大能看出年龄,只觉大概在五十五岁,也有可能已超过了六十岁。

    光看面相,两人五官颇为神似,体格却相差甚远。

    陈晚春高大壮实,挺着个大肚子,你一看他的体型,便会想到酒肉江湖,偏他全胖在了身上,小小一张脸盘,因此才能看出其五官与弟弟很像。

    陈初秋也高,却精瘦,一双露在袖外的手活像干枯的鸡爪子。

    据荷花说,经营院阁的男人大多瘦,许是被女人榨去了太多精力吧,这位的体型倒很对得起自个儿的行当。

    几人相互寒暄,许是出于职业习惯,陈初秋的一双眼睛总在荷花身上扫来扫去,似在评估这样一个女子能卖怎样的价钱。

    荷花以警告的目光跟他对视一眼,不似那些大家闺秀,被男人一盯,就红脸低头。

    知道这姑娘不好惹,陈初秋不敢再有轻薄的举动。

    寒暄过后,闫寸招呼两人落座,倒了茶,单刀直入道:“晚辈这两日在鄂县居住游逛,发现城中心的赌坊生意颇红火,不过——许是晚辈观察得不够仔细——其它店面的生意可是……比较一般……”

    闫寸这么说,已经很留面子了,实际情况简直更惨。

    “……因此晚辈想请教二位,鄂县这些铺面究竟是如何……”

    “你是想问这些铺面是如何经营下来的?”陈晚春问道。

    闫寸的话虽直接,却也不算冒犯,只要算一算一家店铺的定价和客流量,是亏是赚,大致能赚多少钱就心中有数了,瞒不住行家。

    闫寸既然是行家,陈晚春也不藏着掖着了。

    他笑道:“你既已看出鄂县是个不赚钱的地方,应当速速另觅他处才是,又何必耗时耗力地与我们这些凑合度日的老朽掰扯。”

    说话时陈晚春一直拍着自己的大肚子,仿佛要跟肚皮商量。

    “因为这儿离长安够近,在鄂县开设买卖,既可享受长安的繁华,又不必与那些有背景的大商贾竞争,挺好。”

    “我可听说,您在长安亦有官家背景。”

    他在打探闫寸的底细。

    “总有更大的官儿嘛。”闫寸笑着打了个哈哈,又将话题扯了回来:“听您的意思,好像鄂县除了赌坊,其余买卖全是苟延残喘。”

    “这么说倒也不为过。”陈晚春道。

    陈初秋接过话头,道:“哈,简直贴切。”

    “哦?”

    陈初秋放下手中茶杯,道:“你算一算,能活下来的店家,哪个不与那赌坊有些关联。”

    闫寸点头,掰着手指道:“酒肆可以向赌坊供应酒水,食肆则在赌场内售卖吃食——我看,除了在赌场卖吃食,他们几乎没什么生意。定价太贵,走商的苦命人可舍不得,唯有赢了钱的人,才会不计成本地大吃大喝。”

    “不错。”陈初秋点头。

    闫寸又道:“那院阁和邸店呢?”

    不待对方回答,闫寸又道:“我有个猜测,若说得不对,劳您纠正。”

    陈初秋做了个请的手势。

    “高利贷,赌坊向赌输了的人放贷,我想,应该有不少商户向赌坊提供钱财,也参与了这项买卖吧。”

    “你的观察细致入微,猜测也很大胆。”陈初秋道。

    “如此说来,我猜对了。”

    “不错。”

    “但我有一事想不明。”闫寸道。

    陈初秋捋着颌下的短髭,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似乎已经知道闫寸要问什么,却不点破,只“哦?”了一声。

    闫寸继续道:“无论开赌坊,还是放贷,都不稀奇,稀奇的是向走商之人放贷。一条跟着商队四海为家的贱命,既不能抵押房产,又不能抵押地产,且第二日就要随商队离开,如何保证他们还钱?”

    “那要分”

    “他们可以抵押官家颁发的路引,那东西虽不值钱,但丢了终究麻烦,因此,待到长安交了货,分到钱后,他们总会来赎回路引。”

    “不错,可他们赎回路引后,难免要再赌上几把……您也知道,赌徒总是坚信下一把就能将输掉的钱赢回来。”

    “确有一些赌瘾大的。”陈初秋点头。

    “若再赌输了,赌坊依旧会放贷给他们,并扣下他们的路引。”

    “不错。”

    “那就有问题是了,”闫寸道:“出长安”

    闫寸继续道:“无论开赌坊,还是放贷,都不稀奇,稀奇的是向走商之人放贷。一条跟着商队四海为家的贱命,既不能抵押房产,又不能抵押地产,且第二日就要随商队离开,如何保证他们还钱?”

    “那要分”

    “他们可以抵押官家颁发的路引,那东西虽不值钱,但丢了终究麻烦,因此,待到长安交了货,分到钱后,他们总会来赎回路引。”

    “不错,可他们赎回路引后,难免要再赌上几把……您也知道,赌徒总是坚信下一把就能将输掉的钱赢回来。”

    “确有一些赌瘾大的。”陈初秋点头。

    “若再赌输了,赌坊依旧会放贷给他们,并扣下他们的路引。”

    “不错。”

    “那就有问题是了,”闫寸道:“出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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