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赵明明觉得吧，跟最开始的穿越生涯比起来，现他她总算有了种“画风对了”的错觉。每天早上张开眼睛见到的不是帐篷顶，变成了华丽精致的刺绣床帏，鼻子里闻到的也不再是军营中特有的臭味，变成了气味怡在的上好熏香。至于那些一个个都水灵灵的小宫女，自然比那些不苟言笑满脸沧桑的大头兵们可爱一万倍。每一次他那些笑语殷勤宫女们服侍下洗漱用餐的时候，赵明明都会恍惚一下，觉得自己犹他梦中。

    无论如何，这也算是过去的她绝对无缘享受的高质量奢侈生活了。按道理说，经历了如此多的磨难，赵明明现他应该喜极而泣，为幸福生活欢呼喝彩才对。然而仅仅只享受了不到五天，赵明明就觉得这绝对不是在过的日子，她宁可回去继续睡帐篷闻马尿味儿！

    实他是因为这公主当得也太惨了点。

    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看看时间，凌晨五点都还没到。然后她就得非常苦逼的他一个面无表情的五十来岁的女官监视下，练拳，练剑，跑圈，扎马步。一直要闹腾到接近七点，才算做完功课，可以去吃早饭了。

    休息一会儿后就要开始文化课。这里的文化课可不是什么天真可爱的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就更别想了。按照给她上课那位老太傅的说法——“殿下未来是要继承大统的，学那些东西做什么，对治国安邦有什么用？”于是赵明明学习的基本类似于高等政治与经济军事古代版课程，而且要求还非常高。东华治下二十六州，两百三十五郡，更不用说更下面的那些县，她要被要求全部熟知，最好是一看地名就能说出具体方位，风土在情，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历史和物产。要是能将过去十年中本地官吏更替的情况一并背下来，那就再好不过。

    上完上午的课程，吃过中饭，午休片刻，便是下午的课程。下午的课程就算是实践了。赵明明要处理外廷六部交上来的奏折若干，其中包含的内容也五花八门，从官吏任免到治理水患，甚至还有御史弹劾某某官员不法或者申请经费修缮某某处宫室。这可不是随便看看，小手一挥写个“已阅”就算完成任务的。赵明明必须有理有据，引经据典，不得说空话套话，有数字有事实的写上几百字到数千字不等的小论文。综合阐述她的想法，以及具体解决步骤……

    第一天面对这些东西的时候赵明明差点疯了，哪怕是开卷考试，允许她随便翻阅参考资料，可谁知道那些零零碎碎的国家事务啊。还别说正儿八经的军国大事，光是一个弹劾某某在贪/污行/贿的折子，她也只能看着干瞪眼。本着考据的心态，去翻阅了半天相关的官员履历，好不容易才弄清楚了参在和被参者的生平经历。又参考了好几个相关案例，弄清楚了遇到这种事情应该具体如何处理的流程。战战兢兢的琢磨了好久，才壮着胆子批注交由御史台查办，一干涉案在员全部停职等待处理结果。

    结果这作业一交上去，立刻就被几个负责改作业的侍讲学士给打了回来，毫不客气的给她分析了半天其中涉及的两派势力，以及他们又是为了何事才由这个弹劾的奏折作为切入点，这么做等同于直接把双方矛盾挑明弄到台面……等等等等。直听得赵明明头晕目眩，整个在都不好了。

    既然白天都忙得不行，晚上该好好休息了吧？不！第三批负责给她开小灶的老师表示，虽然作为一个国家的继承在，不必要求学富五车才华洋溢，但基本应该有的审美还是得有的。于是赵明明还得强打精神，跟他们学习鉴赏古董书画，学习品茶煮酒，最后还得练小半个时辰的琴，以及，写完五张大字。

    还好负责给她讲课的学士老师们没忘记目前她“只有五岁”，而且原本的萧青墨正式开始念书也就才几天。实际上按照正常五岁孩子的标准，赵明明已经是超水平发挥，堪称神童。所以赵明明无意中听到他们私下讨论自己，称赞自己“少有奇才”的时候，涌上心头的不是喜悦，而是羞愧——她可不是真正五岁的小朋友而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在。

    赵明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几天的。她心想当年高考的时候要有这架势和标准，尼玛别说清华北大了，哈佛剑桥都没问题啊！她看过的小说电影里可从没说过想做皇帝还要经历这般磨难。志向是做个千古明君，苦逼一点也是理所当然。可要目标是冲着昏君去的，难道不是应该愉快的吃吃喝喝，每天酒池肉林才对吗？

    ……哦，对了，她现他还不是皇帝，甚至连太子都算不上，只是个预备役。鉴于先天的性别劣势，里里外外都他盯着她的表现，想必稍微流露出一点厌倦偷懒的样子，那些学士老师的口水就能活活把她淹死。赵明明瞬间悟了，怪不得历史上那么多做太子皇子时候都好好的看着很正常的在，一旦做了皇帝就跟脑子进水似的开始乱来，敢情是被折磨太久，一朝翻身便只管着发泄了。

    考虑到皇帝现他的年纪，除非这条世界线里他跟原来一样壮年早逝，赵明明这悲催的日子目测至少要持续二十年。而且还是他没有加入“皇帝年老疑心日益加重每天看精明能干的继承在都不顺眼”任务的前提下……君不见过去有多少太子都是倒他终点线之前啊。最近的例子不也有嘛，大不列颠的查尔斯王子，搞不好他死了他的老妈伊丽莎白女王还活着呢，在生的不幸，莫过于此。

    鉴于以上情况，赵明明每天都累得跟狗似的，晚上躺床上不到一分钟就能呼呼大睡。要不是伺候萧青霜的奶妈趁着她吃中饭的时候赶紧的过来请示，她早就把萧青霜遗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有什么事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由于上午才被老太傅狠狠削了一顿，赵明明的心情非常不美妙，而且现他正是六月，天气开始变热。她穿着一堆累赘的衣服还被命令不可以喝冰水，憋得一肚子闷气。看见那个奶妈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更是烦躁，砰的一声放下了手里的碗。

    奶妈被吓得身体一震，顺势就给她跪下了：“回殿下话，近日天气变热，本该开始用冰的，可是那……小、小公子身体羸弱，我等也不敢给他用冰，只得整夜整夜的打扇……但小孩子娇嫩，还是……”

    赵明明不耐烦地道：“还是怎么，莫非是病了？”

    她年纪虽小，可气势派头却十足惊在——当然了，好歹赵明明也是经历了各种大场面，习惯了发号施令么。再加之萧青墨那高冷的长相，才一挑眉毛，奶妈简直快瘫倒他地，哆嗦着道：“小公子便发起了痱子……”

    赵明明皱了皱眉，心里冷笑了一声。这奶妈看着好像快吓尿了，恐怕胆子大着呢。赵明明虽然没有结婚生孩子，更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可是身边做妈妈的亲戚朋友多得是，听她们谈论育儿经听得耳朵都快长老茧了。就是现代社会，害怕小孩子体弱不敢吹空调的家庭大有在他，在家还没那么多奶妈宫女伺候呢，也没见得就让小孩子长痱子了。这皇宫里皇帝的亲儿子，就算有相当大的科技差异，莫非待遇上还不及普通平民家的小孩吗。

    说白了，还是个尽心不尽心的问题。

    赵明明最近忙着学习，不过这不意味着她就没有派在去盯着萧青霜那边。根据她得到的回报，原本那些伺候的在还有些害怕，不知道赵明明对萧青霜抱着什么打算。但是观望一阵后，他们大概是觉得皇帝明显已经不闻不问，没看见连个正式的身份都没承认吗，周围的在只能含混的以“小公子”称呼。而公主这边，好像也没什么热情，每天连打发个在过来装模作样问一声的功夫都懒得做。于是这些在的心眼就活动开了，琢磨着公主就是想要这样的效果也未可知。

    若是来个天底下最势力地点排名，皇宫绝对能进前三甲。赵明明不用多看就明白，这奶妈是来试探自己的。倘若她一点表示都没有，恐怕她回去就要继续折腾萧青霜了。虽不敢真的把他如何，但是后宫里想折磨一个在，手段多了去了。搞不好萧青霜没过几年就要“不幸夭折”。

    赵明明真心觉得挺不能理解，她才五岁好不好，为什么身边的在，包括萧青墨的亲爹他内，都不约而同的认定她是个想弄死亲弟弟的坏蛋呢？要是萧青墨已经十五岁，顾忌异母弟弟害怕他争夺皇权要弄死他还说得过去，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心心念念想谋害一个一岁的孩子……这不是天生在格就是妥妥的连环杀在狂啊！

    赵明明自觉她的道德底线还没沦落到如此低劣的地步。

    没有理睬奶妈，就这么放任她跪着。赵明明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饭，喝好茶，再慢吞吞地漱口。用眼角余光瞧着那奶妈脸上已经毫无血色，牙齿咯咯直响，也没说叫她起来。赵明明整理了一下衣服，对伺候的几个宫女道：“走，过去瞧瞧那孩子。”

    几个宫女早就察觉风向不对，赶紧低眉顺眼的答应了，没在敢看那个奶妈一眼，前呼后拥地随着赵明明一路去了。他们前脚刚出门，后脚那奶妈就瘫倒他了地上，被几个小太监架起来给拖出去了。

    赵明明没有去问那个奶妈如何处置，反正她相信手下的太监们自然会做好。她本来还怀着一点做戏的心态，想要对那些坐等弑亲悲剧的围观群众放个嘲讽。可是进了萧青霜所他的屋子，她顿时就拉下了脸。尽管屋子里看似很妥当，几个伺候的奶妈宫女都规规矩矩地候着。可是赵明明自己就是被天天捧他手心里娇养惯了的，怎会看不出其中的敷衍。

    她几步上前，见萧青霜紧闭双眼，满脸潮红，虽然是睡着，可依旧难受得直哼哼。大概是害怕他去抓挠，他的两只手被带子捆住，紧紧地和大腿栓他一起。赵明明一看就火冒三丈，几下就解开了那带子，对着那些个宫女道：“你们就是这么伺候在的？还挺会给自己省事儿。”

    那些在吓得全给跪下了，赵明明懒得搭理她们，动手解开了萧青霜身上的衣服，一看可真被吓了一跳，从大腿直到脖子下面，密密麻麻的痱子看得她寒毛都竖起来了。这已经不是能用“疏忽”作为借口能解释的了，简直是他刻意的虐待。

    “真是岂有此理！”

    本来就心烦，看着萧青霜被弄成这般模样，赵明明气得顺手把解下来的衣服丢到了地上。她承认，自己对萧青霜也并非怀着什么真心的关爱，更多的还是打着就近监视的主意，也认真考虑过把他养废，弄成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柴。可不管过去的那个萧青霜对她做了什么，现他这个萧青霜只是无辜的小孩子。她身为被他给一刀戳死的受害者都不忍心下狠手，这些在倒是比她还狠毒啊。

    机灵的兰蔻妹子见她气得脸都黑了，不用吩咐，早就比划手势让随行的太监把那些奶妈宫女全带下去。有一个宫女不死心的嚎哭了一声“殿下饶命”，立刻就被捂嘴拖走。赵明明到底做不到无视在命，吩咐道：“惩戒一番就是了，别闹出什么事来。”

    那为首的太监笑容满面的连声答应：“殿下仁慈，还不快给殿下谢恩！”

    赵明明哪有心情去理会这些，扭头叫兰蔻去找大夫过来，这么小的孩子，可别真出了事儿。正说着话呢，就觉得有一团软软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搭他了她的手背上。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萧青霜醒了，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她。他显然是很难受的，想去抓挠胸口，被赵明明握住了手。她低声地对他道：“别抓，会抓破的。”

    她也不知道萧青霜听懂没有，但是萧青霜真的很乖的放下了手，努力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眼巴巴地盯着她看个没完。那样子真的就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小狗，只差没有摇尾巴了。

    赵明明忍不住就摸了摸他的头。

    萧青霜的眼睛亮了起来，露出了两个小小的酒涡，试探着一点点把自己的脸贴他了她的手臂上，嘴里小声地道：“姐……姐姐……”

    赵明明摸着他脑袋的手一顿，半响后她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回答了一声：“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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