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ght.48 我在

    那是午夜。

    胸口中本应死寂的某处突然颤动了一下，眼前的一切渐渐地清晰起来。

    天花板和墙壁的交界处，点缀的贝壳勾勒着金色的线条，层层叠叠，没有那海洋的味道，却覆盖着浓重的贵族气息，繁琐而华丽，那是典型的洛可可风格。

    窗台边，插在修长蓝色花瓶里的一朵红玫瑰仅仅是蓓蕾初绽，而花瓶下洁白的桌布上已经零落着两片艳红，孤独而冷寂。

    因为失水，两片花瓣的边缘已经微微卷去，无助，却依然眷恋着未曾享受过的璀璨，未曾享受过的美好，眷恋着不应该就此终结的生命。

    芳华未绽，年华已尽。

    宽敞的大厅中，心神不宁的少女坐在长椅上，看着窗外白得惨淡的圆月，看着那陨落的星辰。眼角里，似乎闪过一抹绝美而悲凉的流光。

    有人说过，每当天空降下一颗流星，那便是一条生命的陨落。

    古老的大钟上，分针已经离开了时针，一点点向未知而神秘的未来靠近。

    未来如何，是生亦或者是死，哈姆雷特尚有选择，而她却连自己的命运都无从得知。

    湿润而冷冽的晚风席进大厅里，窗口的红玫瑰又落了一片。

    少女悠悠地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边，将那玫瑰移开。抬眼间，却见窗外的夜色浓郁地可怕，似乎要吞噬一切。没来由的，少女打了个冷颤。

    “大概是穿少了吧。”她喃喃自语，而眼尾的余光，却瞥见黑夜里唯一一点凉光。好奇心未起，转瞬之间，那银光已经掠到了眼前，划过脖颈之间，深深地没入身后的墙壁之中。

    脖子间，鲜红蔓延。

    因为惊讶而放大的瞳孔里，突然闪过那狰狞得逞的笑脸。随之，身体狠狠地下坠，落到柔软的地毯上，然而脖子上的伤口，心间的裂痕，却痛地无比明晰，深入心髓。

    原来，就算她对匈牙利亲王的位置毫无兴趣，也终究逃不过这一劫。

    唇边的笑容夹杂着苦涩，却是无比地灿烂耀眼。

    猛然之间，鲜红的火光漫延，那一瞬间，寒寂似乎和什么脱离开来，分不清谁是谁，只看见地面上躺着的，是奄奄一息的少女，那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笑容，熟悉的上一世……那徘徊在死亡的瞬间。

    白皙的脖颈间，生命顺着流动的鲜红一点一点地消失，如同那盛开的红玫瑰一样鲜艳，一点一点地将身下的地毯渲染，红色和红色的重叠，成为极致的黑。

    芳华未绽，年华已尽。

    恍忽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双如幽冥壑谷般深邃的紫瞳缓缓睁开。

    好热……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一场大火的温度。可是，鼻翼间为何会有烧焦的温度？

    不对，那并不是梦中残留的幻觉。

    忽然，寒寂坐起身来，幽深的眼眸中，闯入一片冲天的火红。那一刹那，寒寂的瞳孔细若针尖。

    皮肤上感应地炙热，将记忆的瓶盖开启，唤醒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回忆；张牙舞爪的火红，连接着两世的灵魂；吞噬一切的舞蹈，点燃心中的纠痛……

    任凭那大火攀爬到脚边，寒寂依然静静地伫立着，凝固的眸瞳中不起一起波澜，却暗藏着毁天灭地的澎湃汹涌。在通红的火光里熊熊燃烧，将所有的一切焚烧殆尽。

    “小寂。”那闯入的身影瞥见火海中静立的人儿，铺天盖地的火焰几乎要将她吞噬。“小寂。”匆忙之下，连华一个闪身来到寒寂身边，伸手猛然将寒寂拉进怀里，言语间比起往日多了几分急切与担忧：“小寂，发生什么事了？”

    只是，怀中的人儿没有答复，依旧凝望着眼前的火红。

    “小寂，你不要吓我。”连华真的急了，当他看见被大火包裹的小楼时并没有感到急切，毕竟以寒寂的能力，要离开火海并不是一件难事。然而，小楼里却没有半点动静。当他耐不住进来查看的时候，却看到了让他心火欲焚的一幕。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失神冷漠的寒寂。

    “小寂，你怎么了？”连华继续叫道，可是依然没有得到回答。

    当他放弃叫醒寒寂，准备抱着她离开的时候，怀中的人儿却呢喃出声：“没有人能够，毫无知觉地回忆起上一世死亡的瞬间。”

    那火焰，穿过她的眼帘刺痛她的心间。“lenn……”低声的呼唤，如此地无助。

    “我在。”察觉到怀里的人儿更紧凑地缩进他的怀抱里，连华的拥抱更加紧了。

    “小寂，无论你是谁，有着怎样的经历，我永远都会陪伴在你的身边。”那是没有期限的诺言。

    “lenn……”手紧紧地拽着连华的衣袖，寒寂无意识地叫着。

    “我在。”不厌其烦地，连华温柔地回答着，直至怀中的寒寂迷迷糊糊地睡去。

    时间如此地漫长，恍如过了几个世纪。似乎做了一个梦，一个永远不愿意回忆起来的梦。只是后来，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所有的窒息和纠痛驱散，如此地让人安心。

    想到这里，寒寂舒服地蹭了蹭，又往那温暖的地方缩了缩。

    “小寂，别动……”忽然，耳边传来压抑的声音。模糊之间，寒寂认得，那是连华的声音。“lenn？”睁开朦胧的睡眼，寒寂微微扬起头，一双深邃的银瞳一下子闯进了她的世界。

    “小寂，安分点，不要乱动。”连华一向温润的声音有些喑哑，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只可惜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寒寂从来都是迷糊的主，又无意识地往连华身边靠了靠，喉咙间哼出一声妖娆的鼻音：“恩？”

    这声尾音高挑而微颤，撩拨着连华的心间，破开那洪水的最后阻挡。一阵天翻地复，身边的人已经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身上沉重的压迫，还有那唇瓣上柔软的存在。

    “唔……”下意识地，寒寂想要挣扎，却招来更紧的束缚。连华的双唇在她的唇瓣上辗转反侧，不留一丝缝隙。渐渐地，对方伸出那微润的舌尖，仔细地描绘着她唇瓣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