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0章 城市解放后的危机

    在原来战场一百公里外的游击共和国的腹地，杨明志、耶夫洛夫、福明、萨林奇金等等等，大家一方面在等待着前线的最新战报，也在提防着自西而来“偷家”的那两支德军步兵团。

    北方的部队应该最迟在明天解放列奇察，但是明天我军一定会和西边的德军击战。

    虽然说我军有着绝对兵力优势，进攻也颇为顺利，倒是要解放城市，必须和敌人打巷战，部队的巷战能力究竟如何？

    当城市解放后，我们又该如何守城？如果敌人疯狂的反扑，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这一系列疑问令杨明志非常头大，烦恼于身，他只觉得继续胡思乱想下去，怕是头发要大把大把的掉。

    他和其他军官稳坐指挥部大办公室，大家就是安静的坐着，最多站起身喝点水。大家都在等待，唯有通讯兵传来前线的最新情报，才能令他们亢奋。

    终于，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雷达兵都撤回来，重要的四个姑娘都安然无恙，杨明志还记得柳红秀显摆她保护了磁控管的事实。磁控管安然无恙是令人高兴的，杨明志更关心这四个女兵的安危。

    四人中狄安娜伤势较重，胳膊包扎一下基本无恙，其他人还能继续工作。于是乎，雷达兵又重新做起通讯兵的工作。

    索尔金娜一脸亢奋的高举着电文纸，跑进了指挥部的大办公室，众目睽睽之下都看到她高兴的像个好孩子。

    “我们赢了！列奇察，就在刚刚！就在十点钟，已经完成了解放。”

    “解放”这个词仿佛一根钢针，扎到了所有坐着人的屁股。众人又如同被弹簧弹起，严肃的脸庞瞬间变作狂喜。

    杨明志只觉得自己因为兴奋，心脏几乎爆炸。他右手扶着胸口，质问：“索尔金娜，你说的是什么？”

    “是列奇察！长官！我们解放了那座城市，您快看看这份电报吧！”

    当电文纸放在桌案上时，耶夫洛夫竟一下子将其抢走。

    “嘿！我的副司令同志，我还没看呢！”杨明志这番小小的抗议没有任何效果，倒是耶夫洛夫因为高兴当众朗读起电文内容。

    他朗读的正是拉夫连季写的稿子，文字朴实无华，内容十分劲爆。

    列奇察，这座屹立于第聂伯河上游河畔的小城市，已于1942年七月十八日晚十时，为苏联红军解放。

    原本严肃安静的指挥部，成为了欢乐的海洋。

    高级军官们以俄国式的拥抱来庆祝胜利，杨明志无奈的被拉夫连季抱住。

    “哈哈！别列科夫同志，这场战役是你指挥的！你知道自己完成了什么壮举吗，我们解放了一座大城市！我们取得了不可思议的成就，以后的历史书将记载我们的名字……”

    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杨明志最后奋力将其推开。

    他大喝一声：“大家都安静！列奇察解放理所当然，我们不能沉浸于暂时的胜利！我们必须开会研究接下来怎么办！”

    萨林奇金的话语权也很重，他拍拍手：“同志们多坐下来吧，你们都先听听我的意见。”

    对于城市解放后该怎么办，萨林奇金想到了一些措施，如今城市已经解放，是时候落实这些计划了。

    萨林奇金是这个时代的苏联人，又是内务部出身，对于苏维埃政权，他是在用生命维护着。所以当列奇察解放之后，第一要务当然是恢复苏联在这里的统治，必须让城市重新回归秩序，要把城市重新变成苏联的列奇察，要抹去消弭所有纳粹存在过的痕迹。

    萨林奇金也是有感而发，会议已经开始，他满嘴嚷嚷着“重建列奇察”“清除市民中的投敌份子”“尽可能恢复城市的基础设施，并成为未来苏军游击队的一个据点”。他洋洋洒洒说了许多，总结成一句话就是，将列奇察建立为未来游击运动的一大核心。

    大家为他的建议欢呼，仿佛萨林奇金的设想就是最合适的。

    是啊，1942年苏军解放的城市屈指可数。尤其是现在，南方的苏军主力一度解放了几座重镇，结果一次失败的战略反攻，竟被德军打了一场漂亮的防守反击。如今，南部的德军正明目张胆的朝着顿河流域和高加索冲去。

    列奇察的解放，首先是一场辉煌的军事胜利，其次是一场政治地震。萨林奇金知道莫斯科对游击运动的态度，一年以来的游击运动，唯有沼泽地的游击共和国搞的最令人满意，如今游击共和国居然独自解放了列奇察这座城市，如此成就，不仅会让莫斯科的最高苏维埃和国防委员会震惊，还将在国际社会上引起不小的波澜。

    萨林奇金不停的强调解放列奇察的重大政治意义，他特别说了一些大字眼，给予人们的感觉，仿佛解放了列奇察就代表着游击队在敌占区开辟了第二战场，其作用甚至不亚于正面战场的胜利。

    “呵呵！您说的令我血脉沸腾呢！”杨明志敲了敲桌子，他实在听不下去萨林奇金有些不着边际的话。

    “哦！我差一点忘了。”萨林奇金赶紧停顿下来，“下面有请我们的司令讲讲。”

    杨明志清清嗓子，他内心里其实很不赞同萨林奇金的那些说辞，尤其是将刚刚解放后的列奇察，作为以后游击运动的中心。但贸然的站起来否定，怕也是会引起战友们的反感。

    “好吧，刚刚萨林奇金同志的话令我非常感兴趣，但是对于一些问题，我也有一些疑惑。”

    “您说说看，既然有问题就来讨论。”

    杨明志点点头：“我最大的疑问只有一个，即列奇察能否作为未来游击运动的核心。萨林奇金同志认为列奇察的解放有着重大的国际政治意义，这个我是完成认可的。不过，它无法成为一个中心，甚至于它现在的处境本身，都是岌岌可危的。”

    “所以您的意思是？”

    萨林奇金的脸色有些凝重，杨明志瞟了他几眼，依旧坚持己见：“我仅从军事的角度来分析这件事。我军能解放列奇察，但是我们无法守住它。无论我们打算怎样经营这座城市，德军一定会想办法夺走它。我的态度诸位应该清楚，一开始我不支持将战线扩展到列奇察，我最担心的并非是进攻这件事，而是进攻胜利之后的事。”

    说着，杨明志特意瞥向萨林奇金：“难道，我们要死守这座城市？”

    萨林奇金一怔：“别列科夫同志，难道我们不该守住这座城市吗？您应该知道我们的政策，苏联红军牺牲了那么多生命换来的列奇察的解放，莫非我们打下来就不守了？您……您该不会是这样的意思？”

    “我……”顿时，一种被政治绑架的感觉油然而生。杨明志一阵腹诽：“老毛子的脑袋多是一根筋，真是令我无语。”

    杨明志顿了一会儿，他又看看左右，横下一条心站了起来：“不错，无论你们会怎样看我。我都要明确告诉你们我的态度，部队死守列奇察，像萨林奇金同志说的那样，红旗顽强的飘扬在列奇察城内，这种事难以实现。我毫无打算让部队为那座城市殉葬，我知道我的打算会令很多人愤怒，但是对于我们，不为一座城市和源源不断赶来的德军拼命，保全部队的实力继续抗战，那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乎，杨明志摆出了那句中国的谚语：存地是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

    “遥远的中国正和日本法西斯作战，中国非常的羸弱，但弱小的中国也有优势。中国人民正在和日本法西斯打持久战，中国的游击队因为装备过于窳劣，往往不会和敌人正面作战，而是频繁的偷袭。他们不会在乎一个城镇一个村庄的得失，只要把敌人消灭，村庄城镇被毁，胜利后重建便是。

    我认为，苏联的游击战也必须执行类似的战略。就好比列奇察这座城市，难道我们要为了守住它，把我们剩下的兵力全部拼光？！”

    说到了激动处，杨明志狠狠拍了怕桌子：“同志们呐！睁开你们的眼睛好好瞧瞧，千万不要为眼前的胜利蒙蔽双眼。我们只是取得了阶段性胜利，难道德军会不知道列奇察的重要？他们会疯狂的反扑！

    我知道，一些同志认为我军战斗力非常强悍。此一时彼一时，我们进攻列奇察之前，部队总伤亡就有八千人。我们解放了列奇察，伤亡一定会飙升到一万人以上！尤其是明天，我们一定会和西边的五千名德军交战，我们还要付出人员伤亡的代价。

    我敬告所有的同志，我们如今正处于两线作战。而我们的兵力锐减严重，因为补给线太长，我们的后勤补给成了巨大问题。再说了，我不得不告诉诸位一个非常严峻我问题——我们的金属材料所剩无几。”

    萨林奇金毕竟不是军人，更不是后勤专家。他是搞政治宣传的高手，战争胜利后在白俄罗斯担任要职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但他也绝不是军事白痴，当年他也是举着骑矛和白军和外国干涉军作战的。

    杨明志提到了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即金属材料的匮乏。那是制造武器弹药的原料，游击共和国的“拳头产品”，无后坐力炮炮弹和rpg飞弹，因为缺乏金属，它们即将无法生产。

    “兵工厂可不会变魔术，不会凭空造出来炮弹。他们需要金属，还需要燃料，需要炸药。后两者的供应还勉强可以，金属材料我们不能点石成金。我现在都没有胆子告知前线部队这一事实，一旦他们知道两种重要的炮弹暂时无法生产，库存炮弹也几本消耗干净，士气难道不会暴跌？”

    军人们都知道弹药的重要性，萨林奇金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但他还是有自己的坚持。

    “别列科夫同志，部队的确面临着严峻的后勤问题，可是，这也不是我们再放弃列奇察的原因。我认为那座城市是应该防御的。至少……嗯，至少多防守几天。其实……我听了你的话，也觉得一直占有那里直到主力反攻解放白俄罗斯全境是可行的。”

    杨明志稍稍叹口气：“看来您也不得不正视这些问题了。您是领袖派来的专员，我想领袖也会不假思索的反对我的决定。”

    “那是当然，我甚至能联想到他发怒的样子。不过一支战斗力再强的部队，我们不能指望他们用一堆没有子弹的步枪，以长矛的姿态去和德军的机枪作战。你说对吧。”

    “对，以我们的实力根本守不住那座城市，至于未来的游击运动的中心，还是要在我们这片沼泽地，尤其是我们所处的诺夫戈梅利。因此……”

    杨明志拿起木棍，指着列奇察的位置：“仅就目前位置，列奇察周边的环境对于我军还是非常有利的。占领了它，我们实际是和北边活动的红色十月游击大队接壤。同样的，我们还能主动沿着铁路线向两侧进攻，目前列奇察西方的威胁最大，而东方的戈梅利，那里的某些区域已经被我们的友军袭扰过。那个方向不足为据，甚至我们还能再主动出击一下。”

    “哈哈哈！我还以为您突然保守呢，居然还要主动进攻？！”耶夫洛夫哈哈笑起来。

    “您没听过这种说法？进攻是最好的防守。根据情报，列奇察西边是德军734师和700师，这两支部队战斗力怎么也比707师强，他们兵力多，我们因而要防着他们。至于722师，他们在六月份已经损失了超过四千人，再加上我们友军的骚扰，这支部队已经残破不堪了。如果我们乘胜再打一下，如果能逼得德军龟缩列奇察城市防守，那么我们就不存在来自东方的威胁。”

    耶夫洛夫听得出一些门道，他站起身激动的问：“你想怎样办？”

    杨明志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您是副司令，您也有决定权。我们目前已经有分工，您辅助指挥列奇察的部队，而我还要赶到鲶鱼村，指挥那里的部队阻击敌人。不为了列奇察拼劲最后一滴血，灵活的和敌人作战，尽可能的保证我们的战斗力，这就是您必须遵守的原则。

    嗯，列奇察确实已经解放，必要的通报还是要做的。萨林奇金同志。”

    “我在。”

    “今晚有劳您了，请您如实的向上级汇报一下我们的解放列奇察的事实，还有我军现在面临的严峻后勤问题的事实。请您代表我别列科夫，向那人发出一个请求。游击共和国需要弹药、需要药品、需要粮食。如果能够空投补给，就尽可能的送来！”

    “我会做的。”萨林奇金点点头。

    “很好，部队已经打了一整天的仗，大家都累坏了。他们还需要抓紧时间打扫战场，或许还能搜集到敌人遗弃的弹药，甚至在城内遭到食品仓库。明日，部队必须进行一番休整。我命令，七月十九日，部队环列奇察组建防线。命令伞兵旅，休整一夜后，向西进攻戈梅利。”

    杨明志没打算开会到很晚，但他精神亢奋，躺在休息室的床铺辗转反侧，即便他知道天亮后自己必须马不停蹄的赶到鲶鱼村。

    大战是打钱打资源，还是拼命消耗所有参与者的精神。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杨明志甚至觉得自己有些精神衰弱。

    “呵呵，杨明志啊杨明志，您能想到吗？1942年，苏联的游击队压根就不该有实力去解放一座城市。你的存在已经改变了历史，一切都是因你而起，整个世界大战也将因你变得不一样。”一番扪心自问，杨明志不觉得自己很伟大，他越发的觉得肩头的担子更重了，这担子压得他睡不着觉。

    最后，他也只能使出数羊的手段，终究是昏睡过去。

    几乎是刚刚闭上眼睛，他又猛然惊醒，只见休息室的那扇小窗户已经打开，和煦的光线照射进了——拂晓时分一到。

    啪！一阵门响。

    “司令同志，已经早晨四点半了，我们必须赶到鲶鱼村。”

    是阿布拉姆的声音，杨明志抚着有些昏沉的脑袋坐了起来：“来的，容我两分钟，我换好军装就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