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他双眼所看到的人

    此时，周围本来应该警戒守夜的佣兵，全部都东倒西歪地睡在地上。
    戴汐颜的身体就这样机械僵硬地动了起来。
    她宛如变成了一个被人拉扯着的提线木偶，身体僵硬地朝着前面走去。
    此时此刻，戴汐颜的意识一片混沌和空白。她就这样推开门，朝着外面的楼梯间走去。
    而原本应该守候在楼梯间的佣兵，也都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
    她的脚就这样踏在了楼梯台阶上，然后，就这样一步，一步……又一步地朝着楼上走去！
    ……
    就这样，她沿着楼梯，即将走到上面的楼层。
    而此时……她的头一直平视前方，一直到她走到距离楼梯最上方还只有两三级台阶的时候，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赤着的双脚……
    忽然，一只有力的手从背后抓住了她！
    “你疯了吗？”
    戴汐颜的眼前，视线极为模糊，只是依稀看到楼梯上方，一个白色的模糊影子，伸出手想要抓住她，但终究手没有办法伸过来……
    她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
    “不，不要！”
    膀大腰圆的袁未，拿着一个大铁锤，正狠狠砸在了紫衣的脑颅上。
    此时，公寓的地板已经被鲜血染红，同时还伴随着大量的脑浆。
    戴汐颜看着这一幕，几乎要发狂。
    颜媚冷冷看着这一幕，似乎她对这一切早就习以为常。之前就听闻，她是黑帮大佬的情妇，现在看来，果然不虚。
    “不要……不……”
    鲜血宛如喷泉一样从那铁锤上洒下，头部被砸成脑花血肉的紫衣，就这样被地板吞没进去……
    而这样的铁锤，即将会砸到自己的头上。
    戴汐颜吓得浑身禁脔，眼泪疯狂涌出，除了憎恨，更多的是压倒性的恐惧。
    明明都完成了血字任务，回到公寓，却要面对这样的绝境。
    身为人类的颜媚，此时在戴汐颜眼里比恶灵更加可怕！
    ……
    当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被绑了起来。
    她被绑在一张床上，夏笠则守在她身边。
    “还好吧？朱玉嫣？”
    戴汐颜看着夏笠关切的眼神，忽然就哭了出来。
    紫衣，瑞安，韩雷，明辰彦，林初他们死后……在公寓内，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孤独者。即使是活下来，还要对着林觉虚以为蛇。
    失去了曾经可以交托后背的生死同伴，她一直只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而来到另一座公寓，她依旧要冒充成另一个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她可以信赖的同伴。
    被他人拯救生命，对她来说，陌生得宛如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没事了。”夏笠关切地说：“你别太担心了，似乎是被恶灵用精神操控了。这种情况，漫画里面以前也出现过，即使恶灵无法来到安全灵域，但精神上的诅咒是不受到物理上的地域影响的。”
    接着，他又说道：“为了以防万一，先控制住你。”
    “我不明白……”戴汐颜不解地问：“刚才大家都睡着了……你没事？”
    “大概是男二号光环？我也不知道。但那时候，我就是醒了。还好，差一点，就没救下你。”
    戴汐颜看着夏笠，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果然是没有因果报应啊。
    他这样的好人，却只能作为一个悲情男二，被人戴绿帽子不说，家人都被杀得干干净净，现在他自己都未必能活到最后。
    而她……她为了活到今天，杀了很多人。像摩天轮那种只有杀人才能生存下去的血字任务，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如果老天真的有眼，她早就该死了。
    “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戴汐颜意识到，这样短暂的平静，维持不了多久。
    “我想，母紫衣应该在寻找生路。我们暂时先等她联络吧。”
    “没主动联络她？”
    “联络了。不过，为防万一，她没告诉我们她在哪里。毕竟，不能保证我们当中没有萧天衣这边的内鬼。”
    连一个孩子都能收买成杀手，萧天衣和龙锐能做出任何事情她也不奇怪。
    “紫……母紫衣现在，应该还好吧？”
    ……
    “不，紫衣，不！不！”
    重重的铁锤就这样狠狠砸在紫衣的头颅上……
    无论怎么哀求，痛哭，哀嚎，求饶，颜媚都严辞命令袁未举着铁锤砸下……
    ……
    那是戴汐颜见过的最惨烈的恐怖场面。
    “从一开始就不该让她一个人来做卧底的。”
    戴汐颜此时不知不觉已经泪如雨下：“或者，我应该和她一起进来的……”
    她终究不是一个合适的演员，此时此刻的表现，已经暴露太多破绽了。
    夏笠也感觉到很疑惑，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母紫衣和朱玉嫣的感情那么好了吗？
    公寓完美篡改了他的记忆中对朱玉嫣的容貌的印象，不会有任何破绽。但即使如此，他也明显感觉到，朱玉嫣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而戴汐颜想去找紫衣。哪怕和她死在一起也好，她再也不想重复那段痛苦绝望的记忆了。她宁可和紫衣一起死在恶灵手上，就连尸体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笠……”
    “嗯？”
    “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
    或许比我更坚强。
    “为什么那么说？”夏笠问。
    “作为异世界的人，在他乡独自一人生活着，还要想尽办法，不被人看出来自己其实是个异类……”
    就和我一样……
    这是戴汐颜没有说出来的话。
    “你是第一个知道我身份的人。”夏笠喃喃道：“你说得对，那段日子，我很迷惘和孤独。只有在你面前，我不用装成是一个现实世界的人。”
    其实那个人不是我……
    “我最初对你其实也很戒备，甚至对你有些偏见。但随着时间推移，我发现其实都是对你的偏见。”夏笠说到这里，下意识摸了摸头，似乎想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这次血字，也许我回不去公寓了。如果一定要死，死在自己出生的这个世界，或许更好。”
    “你有男二光环呢，未必那么容易死。”
    “我出场次数太少了，最近一次人气投票，我才排列在第二十五位。”
    “那是那些读者有眼无珠。”
    戴汐颜忽然想到，她忘记了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翕动着嘴唇，说道：“那个……夏笠，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发自真心地感谢他人……
    自从紫衣死在颜媚手上后，对她而言就是件很陌生的事情了。
    那一天以后，她每天思考的，都是如何用更残忍的方式，去折磨并杀死一个人。她每天都在看人体解剖图，研究如何在不杀掉一个人的前提下，让这个人承受最大限度的痛苦。
    杀戮，伤害，毒药，死亡……她一直在思考这些。
    “我会报答你，让你在这次血字活下来的。”
    她终于有了想要去保护的人。
    夏笠的神色，多少有些寞然。
    “我觉得……你恐怕没有能力帮助我。不过，谢谢你。”
    果然是个理工钢铁直男。
    “朱玉嫣……”
    “嗯？”
    “我现在，只想杀死萧天衣，还有所有参与红色婚礼的人。法律已经制裁不了他，政府授权给我们平民为他执行死刑的权利。我会那么做的。但除此之外，我不会杀死其他人。比如……沈唯书。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看到她的恶灵，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又变成了顾温言的样子。这恐怕是血字的重要生路。”
    “这一点我也觉得费解。顾温言真的是沈唯书吗？还是说，这当中有什么秘密？”
    这个问题，她暂时想不出答案。
    接着，戴汐颜忽然又问：“刚才你说你不打算杀死她。是因为你还爱她，所以不想杀她吗？”
    “我只履行法律赋予我的权利。即使我憎恨她，也不能因为这种情感去杀她，因为法律没有判她死刑，没有授权我们执行。因为个人的恩怨随意决定可以杀谁不杀谁，那我和萧天衣就没有任何分别了。我对她，已经没有爱情这种感情了。”
    戴汐颜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夏笠说到“我对她”的时候，一开始还看着墙壁，但说到“没有爱情”四个字的时候，视线是直接锁定着自己的双目。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但是她也明白……夏笠此时眼中的人，是朱玉嫣。
    是那个他在异乡第一个能完全交心的对象，那个曾经理解他，支持他的女子。那个被她所坑骗，去往那座住户们勾心斗角互相杀伐的血腥公寓的女子！
    他完全不知道……“戴汐颜”这个女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