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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突如其来的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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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徽四年(公元653年),四月十五,据说是霞郎、霁姑,殉情化蝶之日,狗血的爱情故事。

    东明大道盛世安保后面,琴娘的小院,武康、李道宗围着沙盘,模拟平叛攻防战。初四偶遇,武康当机立断,强留李道宗,必须求学兵法。

    自己只是体育老师,喊“齐步走向右转”可以,带保镖抢地盘,斗殴血拼也凑合,指挥千军万马,绝对抓瞎。李道宗是百战名将,不能失之交臂,也不能强留婺州,能学几天是几天吧。

    解差安排在婺州教坊,整天大鱼大肉,还有美人相伴。听秀才汇报,这俩孙子乐不思蜀,提出永远留在婺州。武康为掩人耳目,安排李道宗在琴娘家,找武开父子诊治,名贵药材轮着上,病情得到控制。

    由于录事参军比较闲,武康干脆当甩手掌柜,全部交两个录事、三个参军事处理。十天来不干别的,早上州衙打过卡,直接来琴娘这,虚心求教兵法。

    李道宗大起大落,仿佛勘破红尘,觉的他对自己口味儿,尽心竭力的教。天时地势,排兵布阵,阴谋阳谋,后勤保障,作战经验等等,毫无保留和盘托出,围绕睦州叛乱,制定详细攻略。

    一个用心教,一个用心学,教学工作很完美。两人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结束婺州攻防沙盘推演,李道宗作期末考试。听徒弟回答头头是道,欣慰的摇头晃脑。

    武康考了满分,秀才撤沙盘,琴娘端药碗,坐在武康旁边。李道宗喝完药,沉默片刻叹气道:“十几天来,该教的都脚了,老夫该上路了。变之,今日一别,后会无期...”

    剧烈的咳嗽,琴娘过去伺候,被李道宗阻止。伸手抹咳出眼泪,手却僵持半空,看着手心血丝,无奈苦笑两声。接过递来手帕,擦干手塞入口袋,孤寂落寞压抑不住。

    强留李道宗,已经触犯法律,不能再留了。吩咐秀才照做,见老师生无可恋,便寻思怎么开导。想到执失思力(封安国公,九江公主驸马),与老师同病相怜,十年后复任归州刺史。

    如果熬过此劫,李九回心转意,待遇不会比安国公差。届时无论重回长安,抑或外放州刺史,都会成为坚定盟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武康深信不疑。

    心思电转间,想到考高中时,写的那篇虚假鸡汤,开口说道:“老师知道雕吗,是老鹰的近亲,能活七十岁。但三十五岁时,会迎来生死大劫,老师知道它如何渡劫吗?”

    李道宗兴致缺缺,武康继续讲:“三十五岁时,羽毛厚重飞不高,鹰爪弯曲难捕猎,雕喙老化难进食。它有两条路走,要么重生,要么等死。可生命只有一次,好死不如赖活着,雕选择生不如死的重生。”

    故事比较玄幻,老李来了兴致,武康继续讲:“它躲深山老林,飞翔着撞山壁,用雕喙撞击,忍受无法想象的痛,把喙生生撞掉。等新喙长出,用它拔掉老化的指甲;用新长的指甲,拔掉厚重羽毛。等羽毛长齐,再次翱翔蓝天,再活三十五年。”

    李道宗听了进去,皱眉眯眼沉思,武康添油加醋,再灌毒鸡汤:“老祖宗用数万年,爬到食物链顶端,我辈若禽兽不如,老祖宗蒙羞矣!蝼蚁尚且贪生,重生不难的,请老师三思。”

    李道宗干笑两声,正打算吐槽,楚神客进来。老楚脸带怪异,递信到武康手里,讪讪道:“公司来个婢女,让属下把信给您,好像是...卢府六娘子的婢女。”

    卢六娘?传说中的情书?有点意思啊。看着“康郎亲启”封面,脑袋阵阵胀痛,她一定魔障了。打开信封拿出信纸,四句话二十字,武康当场懵逼,看不懂啊。递给李道宗,尴尬道:“老师帮忙看看,什么意思这是?”

    李道宗接过信,片刻后连连点头,捋着胡子点赞:“好诗好才华,短短四句话,红豆相思,闺中情愫,磐石思念,描述的淋漓尽致。嗯...当得起‘才女’二字,变之艳福不浅。”

    这就尴尬了,情诗都看不懂,直接写“我爱你”多好。讪讪接过信,来到书桌前,提笔蘸墨回信。纠结好久,不知回些什么,无奈长叹息,抱歉了六娘。

    展开情书,提起朱砂笔,写个“阅”字,再画俩小红旗。两辈子首次收到情书,俺还是很高兴的,但咱俩不可能。卢氏女不可能做妾,我也不可能甩崔小晴,到此为止吧。

    折叠好情书,找个信封装进去,交楚神客回信。老楚前脚走,秀才带解差来到。几天不见,俩孙子大变样,足足胖了两圈。两人见到金主,顿时眉开眼笑,撅着屁股鞠躬。

    琴娘从书柜里,拿出数枚银锭,解差两眼放光。武康呵呵道:“这是纹银十二两,你们每人三两,剩下的是王爷的生活费。王爷平安到象州,皆大欢喜,否则...本官的姐姐,是荣宠加身的武昭仪。”

    解差错愕片刻,跪下感恩磕头,急不可耐收银子。武康不置可否,你们是长安解差,我鞭长莫及。但昭仪搞死他们,类似碾死蚂蚁,你们应该明白。希望老师渡劫成功,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李道宗没任何表示,跟着解差出门。胡同里停着马车,十几名保安搭人墙,遮挡马车两端。胡同所有住户的大门,都有保安把守,在马车离开之前,禁止住户出门。

    马车离开,武康长舒口气,私会流犯李道宗,被李九知道了,政治生涯宣告结束。然李道宗鼎鼎大名,如不能掏出兵法,绝对抱憾终身。想来这老家伙,被我诚意打动,才倾囊相授吧。

    武康面露凄苦,回堂屋坐下,秀才低声汇报:“两个解差的身世,已被弟兄们套出,也找到了替身,是咱公司员工。他们见不到明天的日头,替身将代替解差,护送王爷到象州。”

    汇报完毕,见大佬摆手,再次施礼离开。武康躺太师椅,仰头闭眼,苦笑越来越甚。崔小晴说的对,只有死人才能保密,两位解差兄弟,下辈子找我报仇吧。

    肩膀被揉捏,武康睁开眼,脑袋往后靠,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押送李道宗的解差,整整十一天,吃饭在花满楼天字包厢,睡觉在教坊头牌房间,每人得纹银三两...琴娘你说,我对他们,仁至义尽了吧?”

    “奴奴什么都不懂,奴奴只知,郎君做的,就是对的”,琴娘俏皮一笑,凑过来小声问:“郎君说的故事,是真的吗?又是撞山,又是把指甲,得多疼啊。”

    武康摇头说:“肯定是假的,野生雕的寿命,最多二十年,故事只是故事。但这不重要,只要能达到目的,假到真时假亦真。”

    砰砰敲门声响,琴娘去开门。听脚步是楚神客,步履有些凌乱,武康正襟危坐,皱着眉转过头,见他脸色更怪,疑惑道:“怎么了老楚,信送去了?”

    楚神客说:“崔公差人来,让您马上去卢家,卢家出了大事。听来了说,好像死...死人了。”

    武康唰的起身,一阵头晕目眩,扶着太师椅稳住身体。和楚神客对视,冷汗滑落额头,六娘出事了?看到恶搞回信,一时想不开,自寻短见了?

    越想越觉的可能,六娘脸皮薄,玩笑开大啦。一时间懊恼不已,恨不得自抽耳光,焦急吩咐:“老楚去备马,琴娘快换衣服,换御赐绯袍,都麻利些。”

    一通鸡飞狗跳,穿绯袍戴上官帽,提横刀匆匆出门。跨上斗骢马,狂奔去金华道,幸亏雨天人少,没出交通事故。来到金华道卢府,走到大门口,听到撕心裂肺痛哭,是卢三的声音。

    再次如遭雷击,趔趄几欲摔倒,推开搀扶门房,咬着牙狂奔,一把推开堂屋门。

    客厅坐满人,刺史崔义玄主位,所有同僚到齐了,包括新上任的狄仁杰。悲伤气氛笼罩,个个愁眉苦脸,武康差点哭了。如果那封恶搞信,害的六娘惨死,那我这辈子,都得受愧疚煎熬。

    崔义玄见他脸色难看,伸手指指里屋,偏过脑袋唉声叹气。武康不管不顾,撒腿跑到里屋,登时目瞪口呆。卢三坐地嚎啕大哭,不时捶打胸口;卢母跪在床前,掩面而泣,俩素衣搀扶。

    床上躺个人,白布蒙着脸,看身形和六娘无异。再次头晕目眩,要了我的亲命啊,跑到床边跪倒,抹把额头冷汗,颤抖着揭蒙脸布...怎么是老卢,还七窍流血?

    陡然转身,抓住素衣婢女手腕,用下往下扯...不认识!起身绕过卢母,蹲下扯另一个。当看熟悉脸庞,心口大石坠落,六娘没事啊。大起大落之下,心神有些恍惚,下意识说出“好”。

    哭声瞬间变小,武康差点吓傻,反应过来嚎啕大哭:“好...好难过,这不是我要的那种结果。叔父啊,您怎么走啦?咱俩的新式象棋还没下完,您还没赢我,怎么能走啊?哎呀呀,要了我的亲命喽...”

    撕心裂肺的干嚎,闻者伤心见者落泪,不明真相的,还以为他是老卢私生子嘞。

    卢家人哭的更甚,外面人脸色更悲,老崔掉滴眼泪,老狄暗暗感慨。来婺州前,武昭仪派人传话,说武录参重感情,果然如此。同僚遇害离世,都哭的那么揪心。

    然而干嚎的武康,眼尿没掉几颗,冷汗流了不少。刚才好险,怎么就说了“好”字,要不是我机灵,非被卢三抽耳光!再多嚎片刻吧,多搞些冷汗,蒙混过关。

    嚎着嚎着,被悲伤感染,想到后世早逝的娘,孤苦无倚的老爹,唐朝失联的父母...顿时悲从心来,哭的稀里哗啦。这很不合适,你又不是死者家属,床边哭算怎么回事?差不多就行啦。

    很快老崔过来,把他拉出堂屋,与同僚站一起,面向堂屋,摆出庄重肃穆。应该是唐朝丧葬规矩,武康有样学样,仰头盯堂屋顶。司功参军王林睿出现,左肩搭着衣袍,是录事参军官袍。

    东厢房搭着竹梯,老王爬上房顶,沿着瓦片跳到堂屋顶。来到屋脊最高处,左手拿官袍领口,右手拿官袍腰部,面向北方大喊:“卢怀远,归来吧!”

    至此武康明白了,此为招魂仪式,为逝者招魂。古人认为,魂与魄的结合,形成完整的人。断气并非真正死亡,招魂礼后不醒来,才是真正的逝去。虽然是封建迷信,却流行整个大唐,有诗为证:万里无人收白骨,家家城下招魂葬。

    王参军连喊三遍,小心翼翼来到屋檐,双手丢下官服。司兵参军秦礼,在屋檐下端着箧,接住那身衣服,沿着东阶进入堂屋。接下来的操作,把衣服盖老卢身上,招魂礼完毕。

    如果半个时辰,老卢醒不来,表示魂魄散去,人彻底死亡,可以发丧了。众人心知肚明,美好愿望而已,没人能醒过来。曾并肩作战的好战友,婺州百姓的好同志,已经驾鹤西归。

    时间分秒过去,半个时辰后,堂屋哭声更甚。意料之中,众人没啥反应。等王参军下梯子,秦参军出门,老崔一声招呼,众人鱼贯进入东厢房。

    老崔站东方,武康站北方首位,诸官员按照品级,分南北而站。站好位置,老崔看向狄仁杰,淡淡说道:“狄参军,说说你的看法。”

    狄仁杰出列,斟酌片刻说:“卢先生七窍流血,是中剧毒迹象,初步怀疑砒 霜中毒。贴身婢女交代,大概一个时辰前,卢公突觉口渴,六娘子端来茶水。卢公喝完茶,捂着肚子喊疼...”

    “怀英”,武康打断他,皱眉说:“你的意思,六娘毒杀生父?你应该知道,这是十恶中的恶逆,没有真凭实据,不要妄加猜测。万一传出风声,就算六娘含冤,也会以死明志!”

    狄仁杰抱拳道:“武录参说的是,不能捕风捉影,凡事讲证据。但武录参,茶水是她独自准备,中间并无他人接触。下官以为,现在嫌疑最大的,依旧是卢六娘。”

    众人保持缄默,武康直接黑脸,想出言反驳,崔义玄打断,看向狄仁杰说:“狄参军,此案你全权负责,需要哪个衙门配合,找武录参协调。老夫给你三天时间,将真凶绳之以法,为怀远讨回公道。能做到吗?”

    狄仁杰沉思片刻,重重点下头。碰头会结束,众人鱼贯出门,武康喊住狄仁杰,沉着脸说:“狄老西儿,我看重你的能力,所以交法衙给你。找出真凭实据,还卢叔父公道,还六娘清白,不要让我失望。”

    狄仁杰不卑不亢:“武录参的信任,下官感激不尽。要说六娘子是凶手,下官也是不信。但查案办案,要讲证据,不能主观臆断。请武录参放心,如果六娘不是凶手,没人能冤枉!”

    这孙子油盐不进啊,武康恨得牙痒痒。等狄仁杰出去,崔义玄过来,拍他肩膀安慰:“变之无须担心,老夫了解六娘脾性,她没那么狠的心。老夫主持丧事,你监督法衙,狄仁杰问话时,你要在场,安抚六娘情绪。只是可惜了卢二郎...”

    崔义玄欲言又止,背着手离开,为老友主持丧礼,他责无旁贷。武康楞了片刻,不禁扯出苦笑。古人最重孝道,官员父母去世,基本要辞官奔丧,回来披麻戴孝,并守孝三年。

    坟前盖草庐,守孝三年内,不吃荤腥,不近女色,挺可悲的。之前老卢举报杜家谋反,卢二郎因此做官,这才多久,是报应吗?

    摒弃心中杂念,快步离开东厢房。王林睿和崔义玄,指挥丧堂布置;孙茂去冯记寿材店,为老卢定做棺椁;魏定州、秦礼、孙应元,执笔写丧贴;其他同僚,协助狄仁杰办案。

    衙卫已经出动,团团围住卢府,许进不许出。狄仁杰开始问案,不时有衙役过来,带奴婢去后院问话。武康来到堂屋,卢母、卢三仍在哭泣,却不见六娘身影。

    被衙役带走问话了?想到这转身离开,随便找个衙役打听,快步往后院走去。推开客房门,突听惊呼声,见到疯癫的六娘,伸出脑袋跑向顶梁柱。

    武康目眦尽裂,咋就想不开啊?下意识跳出去,箭步挡在柱前,肚子仿佛铁锤砸,口水都撞出来了。这力道要是撞柱子上,焉有命在?还没回神儿,就听喃喃细语:二郎不是我,我没有...

    “我知道,不是你”,见她浑噩颓废模样,心里不是滋味儿,揽怀里安慰几句,看向狄仁杰说:“怀英,叔父死于非命,对六娘来说,是天大打击,不要在伤口上撒盐了。”

    放缓语气商量:“你先调查取证,我带她休息,等情绪稳定,咱们再问话?”

    狄仁杰也吓坏了,已经尽力委婉,可她性子太烈。抹把冷汗,向武康施礼:“劳烦武录参。”

    武康点头,见她目光涣散,依旧喃喃自语,神智都错乱了。道声抱歉,来个公主抱,找婢女带路来到闺房。谁知放不下,脖子被圈住,这事儿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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