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摊牌（上）

    金水河是造物主的奇迹，当她流入大海的时候，硬生生地在入海口冲出几十万平方公里的淡水区，人们把这里称为东部河湾。
    东部河湾面积广大，如同海洋，七座首尾相连的巨型岛屿分布其间。这些岛屿排列成环形，相隔不过数公里，最大的岛屿有4万多平方公里大小，最小的也有1万多平方公里，总面积约22万平方公里。
    岛屿上土地肥沃，林木茂盛，物产富饶，有品质极高的精金矿，珍贵的杜松子树，以及成片的面包果树林。精金的价值无需多言，用杜松子酿造的杜姆酒闻名遐迩，而面包果一年两熟，富含淀粉，将其去皮后研磨成粉，可烘培出风味独特的面包。博瑞王国仅凭每年收割的面包果就养活了数百万人，不仅满足王国本身和东部联盟的粮食需求，还能向纳维尔王国出口一部分。再加上河湾里无穷无尽的鱼虾水产，所属博瑞王国的七大联岛又被称为东部粮仓。
    奥加尔岛位于七大联岛的南端，距离金水河南岸不足20公里。200多年前，博瑞王国意图开拓新领地，他们从奥加尔岛出发，登临南大陆，修筑码头和先锋要塞，结果遭遇一支蛮族的围攻，最终铩羽而归，先锋要塞也落入了蛮族的手中。凭借博瑞人遗留下来的农田矿洞，以及要塞内生产设施，那支蛮人氏族改游牧为农牧，它们采矿炼铁，打造兵器，征服了许多蛮人小氏族。日益壮大的蛮人氏族自诩为王族，并以先锋要塞为都城，建立了一个蛮族王国。
    蛮族王国直接威胁到奥加尔岛的安全，因此博瑞王国的五大家族时常派遣精锐骑士，袭击蛮族的伐木场和矿洞，同时又在岛的四周修筑了十几座城堡。南风要塞无疑是其中最惹人瞩目的一座巨型城堡。
    南风要塞作为防御蛮族，扼守奥加尔岛的门户，始建于80年前。博瑞王国动员5万劳工，历时12年修筑完成，它已经超越了人类要塞的极限，高达72米，目前是人类国度中最雄伟的要塞。
    此刻，索菲娅站在南风要塞的一处阳台上，眺望远方。
    烟波浩渺的水面上沙鸥齐飞，白帆点点，金水河南岸隐约可见。只要从南风要塞下方的港口租上一艘大船，花半天的工夫就可以把野蛮人送至目的地，索菲娅却黛眉微蹙，神情冰冷，明艳的面容上毫无欢喜之意，紫水晶似的眼眸里杀机隐隐。这时，娜塔莉雅走到她的跟前，轻轻说道：“索菲娅，安德烈殿下的侍从骑士来了。”
    索菲娅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密友兼心腹死党，冷冷一笑道：“安德烈总算肯见我了！”说着，便朝屋里走去。
    客厅内，一名年轻俊朗的骑士见到女侯爵美丽绝伦的身影，连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索菲娅身穿宫廷风格的低胸束腰长裙，露出圆润的肩膀和大片雪白的胸部，亮丽的紫色长发随意挽着，白嫩光洁的肌肤让人忍不住有亲吻的冲动，她走到沙发前款款坐下，双手交错于膝前，端庄而妩媚的风情令对面的年轻骑士一时失神。
    索菲娅朱唇轻启，莺声沥沥的道：“安德烈让你来做什么？”
    年轻骑士猛然惊醒，垂下眼帘，局促不安地行了一骑士礼，“舒斯特见过侯爵大人，愿侯爵大人美貌永存。”索菲娅微微颌首，算是回礼，年轻骑士又道：“我家主人刚到奥加尔岛，他在克里斯特家族的红叶庄园等候阁下。”
    “很好。”索菲娅点点头，轻笑道：“我去换身衣服，但我不会去红叶庄园。请转告安德烈，我在南风要塞的后山等他，那里……比较宽敞！”年轻骑士抬起头，刚要说话，可接触到那双紫色眼眸顿时如坠冰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得鞠躬告退。
    待年轻骑士出门，索菲娅转身回到里屋，娜塔莉雅已经准备好了秘银铠甲和长剑。披挂整齐后，索菲娅由风情万种的贵族夫人变成了英姿飒飒的大骑士，她举起长剑检查了一番，将剑插回剑鞘，对同样是一身戎装的娜塔莉雅笑道：“要是有一场恶战在等着我们，你怕不怕？”
    “恐惧的应该是安德烈他们。”
    “哈哈，说的没错！哈拉尔德会让博瑞人瑟瑟发抖！”
    两个月前，索菲娅在圣武士的护送下，带领三百多个野蛮人悄悄抵达了红港，并向博瑞王国提出租船渡河的请求。面对一大群强悍的野蛮人战士，博瑞人疑虑重重，迟迟没有给出明确答复。最后，还是博瑞王国的奥雷格大主教出面斡旋，博瑞人才勉强同意索菲娅带一名野蛮人代表登上七大联岛，商谈租船的事宜，其他野蛮人则必须留在红港等候消息。
    七大联岛毕竟是博瑞王国的腹心要害，索菲娅对博瑞人的谨慎表示理解，因为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野蛮人渡河的真实目的，也不知道野蛮人和南大陆的蛮族是否有瓜葛。不过她确信这些野蛮人不会危害人类国度的安全，至少目前如此。
    野蛮人的承诺像亚瑞特山那样不可撼动，但博瑞人未必了解这一点。索菲娅同样担心博瑞人在船舶上动手脚，如果船沉没在途中，那将是不可挽回的灾难。
    在缺乏信任的前提下，双方要经过充分的沟通，提出可行的办法才能达成共识。
    索菲娅拿出最大的耐心和诚意，试图说服博瑞王国的元老院，然而在这个过程中，邀请她访问博瑞王国的安德烈始终没有露面。
    博瑞王国由五大家族轮流执政，这一代的国王是彼得公爵，克里斯特家族是下一任执政家族。安德烈原本是霍斯莫恩公爵的弟弟，现在又以黄金骑士的身份加入势弱已久的克里斯特家族，并娶了克里斯特公爵的长女为妻，他能够影响到两大家族的态度，避嫌也是应当的。
    尽管奥雷格大主教对博瑞王国施加了很大压力，但五大家族互相掣肘，元老院的作风向来拖沓，他们讨论了足足一个月也没有结果。索菲娅急需安德烈的帮助，她再三提出会面请求，可安德烈以种种借口进行拖延，最后干脆玩起了失踪的把戏。
    今天距离索菲娅登岛已经过去了68天，安德烈终于出现了。
    近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博瑞王国安排好各种后手，再愚钝的人也能感受到其中的恶意。事实上，索菲娅和娜塔莉雅、野蛮人哈拉尔德都被困在奥加尔岛，他们不仅和滞留在红港的野蛮人失去了联系，奥雷格大主教也被支到了红港，最重要的是，索菲娅的替身艾米梅至今杳无音信。
    摊牌的时候到了，索菲娅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她并不害怕。野蛮人首领杰拉尔德就是她的底气。
    南方要塞的后山现在是奥加尔岛的禁区，索菲娅和娜塔莉雅来到此处，博瑞王国的士兵便不再跟随。她们走到山顶的一处开阔地便看到了杰拉尔德。
    “长老，你吃饱了吗？”索菲娅用野蛮人语笑着问道。
    杰拉尔德看了一眼全副武装的女骑士，丢掉手中的牛腿骨，沉沉的道：“乌鲁萨索菲娅，你准备好战斗了。”
    索菲娅叹了口气，说道：“我并不想这样，但如果有必要的话，我绝不逃避！”
    “斧头可以解决的问题就不要争论，这里的凡人浪费了我们太长的时间。”
    杰拉尔德刨出一捧泥土擦去手上的油腻，拎起横放在地上的战斧，缓缓站了起来。他赤裸着上身，肌肉如同钢铁浇筑，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疤痕与刺青，银白的发须和脸上的风霜刻痕显示他已是暮年，但沧桑的眼神依然坚定，两把三百多磅重的巨斧在他的手上轻若无物，大地山峦仿佛与他连成一体，强横蛮荒的气息令娜塔莉雅胸口一窒，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对手已经来了，但愿他们像地形龙一样强壮，雪怪一般勇猛。”老野蛮人目视山下，一个人影转瞬即至，他身材匀称，容貌英俊，一头金发如同阳光般耀眼，蔚蓝的眸子比天空还要纯净，又似大海般深沉，举手投足都透着令人心折的魅力。
    “殿下，日安。”娜塔莉雅屈膝行礼，索菲娅则扶着剑柄，娇笑道：“安德烈殿下，你不穿铠甲，不配兵器，空着双手就来赴约，不觉得失礼吗？”此刻，她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眸已转为碧绿。
    安德烈朝老野蛮人和两位女骑士优雅行礼，诚恳的道：“索菲娅，我很抱歉。”
    索菲娅冷然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安德烈沉吟片刻道：“索菲娅，你是苏斯贵族出身，应该知道苏斯王国和我们博瑞王国的关系。我们博瑞王国虽然富有，但一直缺少洗练药剂和精力药水的原材料。苏斯王国对我们招募东部联盟的骑士贵族向来不满，他们禁止黄昏森林的药材流入博瑞王国。我们采购药材的途径只有两条，一个是纳维尔王国，另一个就是特瑞尔山。”
    “自从你拿到了紫蔗酒的经营权，我们在纳维尔王国和条顿公国的贸易份额连续下滑，药材储备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但南岸的蛮族始终是我们的心头大患，如果我们的骑士不能持续摧毁蛮族的生产设施，要不了十年，蛮族就能修建码头，制造船舶，直接威胁到七大联岛的安全，甚至是整个东部联盟。”
    “我邀请你访问博瑞，原本是想和你谈谈贸易份额的事情。可我们没想到你居然和特瑞尔山有了这么深的联系……”安德烈摇头苦笑道：“亲爱的索菲娅，我再次向你致歉……如果你完成了野蛮人的委托，冈比斯将彻底垄断特瑞尔山的贸易。这是我们无法接受的。”
    在苏斯贵族看来博瑞人的这种说法纯属危言耸听，蛮族造船那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博瑞王国只要充足的战舰就能把蛮族压制在南岸，而黄昏森林中的豺狼人王国才是东部国度最大威胁。博瑞人招募东部联盟的骑士反而显出吞并苏斯王国的野心。所以，苏斯王国向博瑞人出售优质的木材，但拒绝提供制作洗练药剂和精力药水的原料。
    博瑞王国也有相同的担心。苏斯王国已经垄断了木材，又限制了药材，索菲娅说到底也是苏斯贵族，如果她掐断这两条贸易途径等于捏住了博瑞王国的咽喉。
    “虽然我是冈比斯的侯爵，又是苏斯贵族出身，但我一直秉持商会中立的原则。我已经向博瑞元老院明确提出，每年供应给你们足额的药材。奥雷格大主教可以监督我的诺言。”索菲娅冷冷地说道。
    “哈哈！美丽的索菲娅的侯爵，我同样秉承商会中立的原则。不如让我完成野蛮人的委托，我承诺每年向温布尔顿家的商会出售足额药材。您能同意吗？”几名贵族和骑士走上山坡，其中一人大笑着说道。
    索菲娅眼神一凝，盯着喊话的那个人，一字一句的道：“我就知道是你在背后算计我！葛！瑞！托！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