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1章 秘闻

    兰德尔殿下言出必行，他说把戴恩一个人丢在路上绝非虚言恫吓。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戴恩不认为自己能活着回到光辉照耀的人类国度。
    面对兰德尔殿下的严厉警告，戴恩点头哈腰，赔笑说道：“殿下，您是对的，按照野外探索的惯例，队伍里面只能有一位领导者。我擅自做主的行为可能危害队伍的安全，您有权流放我……我向您保证，今后绝不会再自作主张！但我认为有必要向纳尔森勋爵他们说明精灵族对于兰德尔家族的特殊之处。”
    兰德尔远征军的核心成员对主君言听计从，可是，当他们了解到精灵族会想方设法地诱拐他们效忠的主人，恐怕也会像戴恩牧师这样苦苦恳求维克多尽量避免和精灵族发生接触。
    戴恩采用一个迂回的方法，向维克多表明他自作主张的行为是出于善意，至少他悄悄处理掉半身人斥候，有利于维克多和追随者们保持团结。如果他事先将自己的顾虑告知给纳尔森等人，他们肯定会支持戴恩的观点，从而与维克多产生分歧。
    作为一个“外人”，戴恩主动背黑锅，干脏活，想悄悄地把兰德尔殿下同精灵族的潜在联系掐断，但他此刻面对怒风剑圣的责问，其姿态和语气表现出谦卑恭敬，眼神游移不定。维克多却能从他的眼中看到无法动摇的意志——牧师认识到自己的能力不足以控制潜在的危险局面，自己在兰德尔殿下心目中的份量也不够资格提出建言，便打算联合兰德尔家族成员尽力阻止兰德尔殿下和精灵族取得联系。
    他准备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知纳尔森同样不是说说而已，他真决定这么做，哪怕遭到流放也在所不惜。
    戴恩给维克多的印象是为人圆滑且野心勃勃，像宫廷大臣多过像牧师，但他豁出去的态度改变了维克多对他的看法。维克多不禁想起鸢堡前任宫相巴斯特恩老侯爵，那位手掌大权的老贵族曾经硬抗西尔维娅的压力，并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巴斯特恩为维护鸢堡的利益，戴恩则是为了维护教会的利益。
    有信念的人果然都不好对付……维克多暗自好笑，他也讨厌精灵族可能带给自己的麻烦，却没有必要向戴恩解释，只问道：“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纳尔森他们？”
    牧师微微俯身，诚恳地解释道：“坦白讲，我不了解他们对精灵族的看法，我担心殿下的追随者会把我消灭半身人斥候的计划告诉殿下，毕竟纳尔森勋爵和夏洛特夫人对您忠心耿耿。如果殿下被精灵族诱拐，去当精灵皇帝，想必也会把他们带在身边。说到底，他们都不是意志稳固的高阶骑士，假设翠丝莉大人在这队伍里面，我肯定会找她商量。”
    “当然，殿下目光如炬，我的小计谋在您的眼中不值一提。既然殿下识破了我的企图，我现在也只能希望纳尔森勋爵和夏洛特夫人她们可以顾全大局，尽量规劝殿下。”他又补充说道。
    “随便你吧，只要你别再试图欺瞒我就可以。”维克多点点头，看了看那只正跑回营地的草原狐，好奇问道：“对了，你怎么知道狐狸可以找到半身人盗贼？”
    见兰德尔殿下态度和蔼，戴恩总算松了口气，上前两步笑着解释道：“殿下，这是四十多年前的一桩秘闻。您知道半身人习惯依附人类、蛮族和精灵族生活。由于古代巫师发动血祭战争，在人类城邦生活的半身人要么被巫师杀光，要么逃走了。直到现在，诸王国几乎看不见半身人的踪影，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博瑞王国的大领主时常派遣精锐骑士小队潜入南大陆的高根蛮国执行侦查、破坏、抓捕蛮族和解救人类俘虏的任务。他们不仅抓捕蛮族，也抓到过数量稀少的半身人。”
    “半身人形貌可爱，能歌善舞，又擅长烹饪和手工制作，特别讨人喜欢。博瑞领主会把半身人养在家里充当内侍，却少有人知道半身人精通盗窃伎俩。”
    为了修补和兰德尔殿下的关系，陶德滔滔不绝地说道：“四十多年前，博瑞王国的格瑞莫克公爵家族丢失了一件传自神选者时代的奇物，格瑞莫克家族的黄金骑士守护者向教会宣称是彼得家族派半身人盗贼偷走了他们家的古代奇物。”
    听到这里，维克多心里打了个突，追问道：“格瑞莫克……那不是黄金骑士安德烈.克里斯特殿下出身的家族吗？他们丢了什么古代奇物，居然向教会指证彼得家族派半身人盗窃？”
    戴恩顿了顿，摇头说道：“据我所知，格瑞莫克家族丢失的奇物是一件古代巫师制作的秘银酒杯。有传言说，那奇物酒杯可以帮助格瑞莫克家的骑士晋升黄金阶，但格瑞莫克家族从来没有承认过。可是，这个具有古老姓氏的家族晋升为博瑞王国大公爵以来，几乎每一代家族守护者都是黄金骑士，甚至同时出现过两个黄金骑士，比如安德烈和他的兄长就先后晋升黄金阶。”
    “秘银酒杯吗？”维克多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毛，他对古代奇物感兴趣主要限于元素符文水晶。
    “是的，我旁听教宗冕下和培罗老师的谈话，他们是这么说的。”戴恩点点头，接着说道：“格瑞莫克家族找上一代的彼得公爵交涉，彼得家族却拒绝承认有盗窃行为。在交涉无果的情况下，格瑞莫克大公爵只得请教廷出面斡旋。但彼得家族还是不肯承认他们盗窃了奇物酒杯。格瑞莫克家族的守护者就当着枢机院大主教和裁判所执行官的面，用十几只老狐狸把彼得家的半身人盗贼给逼了出来…….”
    “那半身人盗贼交代，他是奉了阿隆索.彼得的命令，去格瑞莫克家窃走了奇物酒杯。人证物证具在，这件事情才算水落石出。”
    戴恩颇为自得地说道：“我也是听说过这件秘闻，正巧伊莫森养了一只草原狐，他的帐篷一直没被盗贼光顾过。我就想试一试老狐狸能不能把营地里的半身人盗贼给揪出来，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走吧，我们回营地。”维克多点点头，边走边不经意地问道：“我听说阿隆索.彼得是当代彼得大公爵的兄长，他后来在突袭高根蛮族的行动中失踪了，他的未婚妻艾莉吉雅.温布尔顿小姐就嫁给了彼得公爵？”
    戴恩牧师落后维克多半个肩膀，接口说道：“阿隆索的失踪和半身人盗窃事件，以及艾莉吉雅都有关系……殿下，您可能不知道，阿隆索和彼得大公爵其实是异父异母的兄弟，阿隆索是彼得老公爵和公爵夫人的长子，而现在彼得大公爵是格瑞莫克家的黄金骑士和阿隆索的姑姑，也就是彼得老公爵最小的妹妹生下的孩子。阿隆索的姑姑以见习女骑士的身份生下黄金骑士的后代，断绝了骑士之路，很早就死了。彼得老公爵将妹妹和格瑞莫克的孩子当成家族次子来抚养。”
    “实际上阿隆索和这一代彼得公爵是表兄弟，两人的骑士血脉纯度却截然不同。阿隆索.彼得22岁时才晋升初阶骑士，比他小半岁的彼得公爵早已经是资深骑士了，随时都能晋升白银骑士。”
    “我猜想阿隆索当时的压力很大，偏偏他美貌绝伦的未婚妻艾莉吉雅.温布尔顿小姐似乎钟情于他的表弟，对阿隆索则不冷不热。所以，阿隆索才会瞒着老公爵，让他的半身人侍从去盗窃彼得家族的奇物酒杯，惹出天大的麻烦。也因为这件事情，阿隆索年纪轻轻就被彼得家族编入骑士小队，执行特别危险的渗透任务，然后他就在南大陆失踪了。他的弟弟艾克里西尔.彼得成了彼得家族的第一继承人，迎娶美貌的月精灵血脉贵女艾莉吉雅为妻。”
    这件传闻关系到雷蒙.彼得，维克多不禁有兴趣多了解一些内情，貌似玩笑地说道：“这么说，彼得大公爵和安德烈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体内流着格瑞莫克家族的骑士血脉？如果那个奇物酒杯能提升格瑞莫克晋升黄金骑士的几率，我倒觉得阿隆索被艾克里西尔.彼得和艾莉吉雅给骗了。否则格瑞莫克家丢了奇物酒杯，怎么就找到彼得家族的头上？他们还知道是半身人盗贼下的手，又用老狐狸把半身人盗贼给逼出来……黄金骑士的后代晋升黄金阶也不大容易，艾克里西尔.彼得用了格瑞莫克的奇物酒杯，晋升黄金骑士倒能说得过去。教会出面追查此事，人赃俱获，彼得老公爵想袒护阿隆索也没办法，只得让身为青铜骑士的长子去执行危险的刺探任务。现在，格瑞莫克家的血脉子嗣执掌彼得家族的大权，怎么看都像个阴谋啊。”
    戴恩耸了耸肩膀，说道：“具体的内情只有当事人知道，我们私下里怎么猜测都行……不过，我认为彼得家族内部的核心成员和这件事情也脱不开关系。毕竟他们需要黄金骑士守护者，否则上一代彼得公爵何必要牺牲自己最小的妹妹，还不是为了格瑞莫克的血脉和奇物酒杯的特殊效果？”
    “现任彼得大公爵和格瑞莫克家族的确有血缘关系，但他绝不会背叛彼得家族的利益，那是属于他的信念寄托和命运眷顾。”
    维克多点点头，说道：“安德烈也出身格瑞莫克家，他迎娶博瑞五大家族之一的克里斯特家族的长女，成为克里斯特家族的守护者……看来，格瑞莫克家族的血脉一直维系着博瑞王国的核心层。”
    戴恩说道：“格瑞莫克也许不是自愿的，如果奇物酒杯的传闻是真的，博瑞大领主自然不会让格瑞莫克独享奇物酒杯的非凡效果，血脉互换应该是解决博瑞大领主内部分歧的一个办法。”
    维克多突然停下脚步，缓缓说道：“博瑞联合王国自成立以来，苏斯人一直在向博瑞进行渗透，博瑞领主普遍和苏斯贵族联姻，五大执政家族更是同苏斯王室保持姻亲关系。不过，博瑞王国始终能维持独立性，并没有被苏斯人肢解吞并。由此可见，苏斯王室的影响力没能进入博瑞五大家族的权力核心。”
    戴恩跟在维克多后面，逢迎道：“殿下英明……阿隆索.彼得的母亲就是埃莱亚诺王室出身的贵女，而他的弟弟艾克里西尔.彼得公爵和苏斯王室却没有直接的联系。如今，阿隆索在南大陆失踪，艾克里西尔.彼得公爵成了博瑞联合王国的执政王。他领导的博瑞王国同苏斯人既是传统盟友，也是竞争对手。这样的外交政策，博瑞人一直没变过。”
    维克多没想到老狐狸和半身人之间的克制关系能牵扯到博瑞王国的秘闻。所谓的奇物酒杯或许是子虚乌有的流言，但博瑞五大公爵家族常常出现黄金骑士也是事实。这同格瑞莫克家族肯定存在某种非同寻常的联系。彼得家族的那个倒霉蛋阿隆索实际上是博瑞王国同苏斯领主明争暗斗的牺牲品，谁让他的母亲是苏斯贵女呢？
    单凭这点，博瑞大领主就不可能让阿隆索继承即将执政的彼得家族。
    而雷蒙.彼得的父亲、安德烈同父异母的哥哥彼得大公爵因为具有格瑞莫克家族的血脉，必然是代表博瑞联合王国的首选。
    维克多对彼得家族的恩怨情仇不感兴趣，更不会为失踪的阿隆索.彼得打抱不平，他只对博瑞王国的出海口兴趣浓厚。人马丘陵的舰队想要从博瑞人的控制水域进入大海，还得博瑞领主妥协才行。可惜，维克多现在没空去找彼得公爵的麻烦，他笑着对戴恩说道：“这次，你自作主张，我不和你计较，也不妨告诉你，我没想过亲自接触精灵族……所以，就当你欠我个人情，将来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戴恩楞了一下，疑惑地问道：“不知道殿下要我帮什么样的忙？”
    维克多的眼神变冷，淡淡说道：“安德烈和彼得公爵两兄弟曾经设计我的爱妻索菲娅，还想把她从我的身边的夺走，逼迫她留在博瑞王国……等我收拾了蚁人怪物，一定要和彼得大公爵清算这笔旧账。”
    戴恩听得目瞪口呆，呐呐说道：“殿下，这种事情我哪有资格插手？”
    维克多拍了拍戴恩的肩膀，哈哈笑道：“我们回去之后，你还怕自己没资格吗？我可以告诉你，两只半身人斥候能在大草原上和我们相遇并非巧合那么简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就是贝尔把他们给引过来的……至于贝尔，你认为米勒阁下为什么对她爱护有加，我又为什么要把她带在身边？”
    “走吧，我们先去营地看看那两只淘气的半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