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6章 重逢

    亚述捕奴队押着野人渡河的时候，被纳尔森的队伍盯上了。
    野人俘虏全都是妇女和老人，她们穿着简陋的兽皮衣物，双臂反绑在背后。两根长棍夹住她们的脖颈，将10个俘虏锁成一串，总共12串俘虏，每串俘虏都有2名亚述武士看守。
    那些亚述武士手里拿着木棍，棍子的一端绑着用石料打磨的锤头，肩膀和胸部套着一件用骨片、木片穿缀的装饰物，屁股包着兜裆布，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防具，近乎赤裸。他们肌肉扎实，身材精壮，精神气质和瘦削佝偻的野人俘虏完全不同。
    这条河不算深，只淹没亚述人的大腿，但水流湍急，冲的野人俘虏东倒西歪，幸好夹住脖颈的长棍把她们连成一体，不能逃跑，却可以相互助力，共同对抗河水的冲刷，就这么踉踉跄跄地在水中艰难跋涉。
    纳尔森在佣兵团长大，侦查敌情的经验非常丰富，眼光更是毒辣，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支队伍的大致状况。亚述武士的武器装备特别简陋，气质彪悍原始，精神面貌还算不错，个人实力就很一般。如果这队亚述武士没有特殊能力，五人当中实力最弱的罗杰斯都能把他们全歼。不过，亚述武士敢在野外押送俘虏，必定有所依仗。
    他们要么有肉眼看不出来的超凡能力，要么所走的线路足够安全，不担心会遭遇野兽或怪物的袭击。
    纳尔森倾向于后者，他参照自己的标准，释放出一丝恶意，亚述武士却丝毫没有察觉。即便他们身怀绝技，和纳尔森也不在一个层次上，仍然属于绝对的弱者。而且，纳尔森注意到押送100多名俘虏的亚述武士竟然没带多少补给，这说明他们的目的地距离河流不算远。前面或许就有捕奴队的岗哨据点，可以及时提供庇护支援。
    另外，纳尔森始终盯着一个老野人。他被装在一个用藤条编织的笼子里，由两名亚述武士抬着走。老野人矮小枯瘦，白发稀疏，一只手臂自肘部以下就光秃秃的，是个残疾人，可他的脸颊又圆又亮，和干瘦羸弱的身体很不协调。仔细观察，老野人的胖脸分明是肿的，尤其他肿胀的嘴唇仿佛两根可笑的香肠。奇怪的是，他身上没有明显外伤，脸上也没有抽打的痕迹。纳尔森猜测，老野人嘴脸肿胀要么是被毒蜂蜇伤，要么是被人用了某种药物。
    无论如何，嘴巴肿成这副样子，老野人基本上不能开口说话，更不能念咒语。
    被装在笼子里的老野人也是唯一对纳尔森的恶意有反应的亚述人，他用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五人小队的藏身地。
    俘虏的异样引起亚述武士的警觉，他们停止前进，对老野人叽里呱啦地威胁了一通，可惜俘虏脸肿嘴肿根本不能回答问题，亚述武士只得回头张望河岸边的丛林。
    纳尔森等人全身都涂满了墨绿色的草药泥浆，又藏在树丛的阴影处，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亚述武士没能发现跟踪者，但也连拖带拽，驱赶一串串的野人俘虏，加快渡河。
    等目标都遁入河对岸的森林，纳尔森转过头，对红狼咧嘴笑道：“干得不错，如果再晚一点，就被他们跑掉了。”
    河水会淹没脚印，红狼赶在捕奴队渡河之前带领同伴追上他们，使得大家能够继续追踪。
    克劳斯说道：“大人，笼子里的老野人可能是野人部落的施法者。”他进一步分析道：“亚述捕奴队俘虏的这些野人都是行动较慢，攻击性不强的妇女和老人。应该还有一队青壮俘虏走在前面。那个老野人被亚述武士抬着走，完全可以跟上前队，但亚述武士把他安排在后队，和青壮野人分开。他们这么做，恐怕是防备老野人对青壮野人施加超凡影响。”
    直觉告诉纳尔森，笼子里的老野人是个施法者，经过家族骑士有条理的分析，他现在笃定自己的判断，问道：“施法者懂得东西肯定比别人多，我们是不是去抓他？”
    布兰登立刻提出反对意见，“但我们不知道野人施法者的能力，还不如抓个亚述武士，拷问情报。至于野人施法者，干脆一剑杀了比较稳妥。”
    纳尔森想了想，也觉得布兰登的建议有道理。老野人嘴巴肿得不能说话，抓过来也无法沟通，等他能开口了，又会带来未知的风险，还是抓几个亚述武士当俘虏更合适些。
    就在纳尔森准备做决定的时候，闷不做声的罗杰斯突然开口说道：“我感觉……对岸的森林里有危险。”
    “你也感觉到了？我正要提醒大家。”红狼表情严肃地说道：“河对岸的树林里藏着危险，那种饥渴、混乱、野蛮的压迫感，很像几年前我在兽人战争中遇到的食人魔蛮兵。”
    “食人魔？这里会有食人魔？”
    红狼以前是个小偷，性格胆小怯懦，对于危险的直觉也格外敏锐。自从眼睛瞎了以后，他的心灵之力不反馈自身的体魄，反而往感知方面深化发展。他现在居然可以分辨出危险的类型，这是连纳尔森都不具备的能力。
    如果亚述捕奴队撞见食人魔，他们恐怕连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纳尔森当机立断，夹着精金斩首剑走出藏身的密林，边走边说道：“我们追过去，假如对面真的有食人魔，我们怎么也要抓个亚述俘虏才行。”
    五个人潜水渡河，上到对岸，身上的泥浆被河水冲刷干净，恢复各自的本来面貌，手中的精良兵器反射金属光泽，在绿色与阴影交织的丛林里格外显眼。
    纳尔森把精金斩首剑插入泥土中，把剑身弄脏，产生隐蔽的效果只能是聊胜于无。他骂骂咧咧地钻进树丛，不想太靠近追踪目标，还是让红狼带着大家远远地跟在后面。
    没走太远，丛林中的景象突然一变，四周都是兰德尔领郊外最常见的栗子树，尚未成熟的板栗缀满枝头，树下长有美味的牛肝菌，以及低矮的红沙棘果灌木。纳尔森等人仿佛回到了兰德尔领的山林郊外，一个个都楞住了。唯独红狼还没察觉到森林环境的变化，他指着北边，兴奋地说道：“前面有动静……好像快打起来了！”
    纳尔森不及细想，迅速朝森林的北边跑去，他也听见了野兽的吼叫声。
    亚述捕奴队被几十只半猫半猿的野兽给围住了。它们和丛林豹差不多大小，在树上树下来回穿梭，显露尖利的獠牙，发出响亮刺耳的吼声，把亚述武士和野人俘虏往中间驱赶。
    总共24个亚述武士对野人俘虏不管不顾，他们互相依靠，围成一圈，有人拿出毒镖吹筒，严阵以待，但没有对准周围的野兽，只紧张地盯着一个方向。
    树林深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两只身高3米多，蓝灰色皮肤的食人魔自树林中闯了出来。它们刚刚现身，拿着吹筒的亚述武士便鼓起腮帮，将致命的毒镖射向两只可怕的怪物。
    食人魔源自黑暗纪元，是巨妖之子。它们膘肥体壮，力大无穷，冲锋的样子宛如两座移动的肉山，凭借体型就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除了生活在亚瑞特高原上的野蛮人，还没有哪个智慧种族能和食人魔较量力气。当它们绷紧厚皮，使用蛮皮天赋的时候，体表的坚韧度堪比铠甲，几乎是刀枪不入。即便青铜阶的资深骑士对付食人魔蛮兵也得小心翼翼，但食人魔最可怕的天赋是它们的战斗直觉。
    亚述武士用吹筒喷出的毒镖很难射透食人魔的厚皮。他们对准了食人魔的眼睛，细小的毒镖阴险难防，凭目光都不容易捕捉到毒镖的轨迹。然而食人魔竟提前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让蕴含剧毒的细刺射在粗壮的手臂上，再被坚韧的蛮皮弹落。
    它们没给对手第二次施放毒镖的机会，捂着眼睛扑上去，亚述武士的防御圈顿时被撞散了。
    纳尔森不在意两个食人魔蛮兵能有多厉害，食人魔和几十头野兽之间的精彩配合才令他心绪震动。
    两头食人魔蛮兵冲开了亚述武士的防御阵型，半猫半猿的野兽立刻蜂拥而上，正面扑击的野兽遮挡住亚述武士的视线，咬腿的野兽把目标拖倒在地上，让他挥击石棒的动作变形，无法击中正面的野兽，还有野兽趁机扑上亚述武士的后背，长而尖利的獠牙直接咬穿他们的颅骨，给予致命一击。
    亚述武士相信自己可以在万灵之境里复生，他们不戴甲胄，动作矫健，悍不畏死，但面对这些奇形野兽居然毫无招架之力。
    野兽的配合如同一体，没有给猎物任何反击的机会。这就是一场单方面的高效杀戮。纳尔森把自己代入亚述武士的处境，恐怕也要花点时间才能击杀两个食人魔蛮兵外加这群半猫半猿的怪异野兽。
    亚述武士的首领面对岌岌可危的情况表现出自身的超凡力量，他发出一声怒吼，仿佛猛虎咆哮，暂时震慑住疯狂撕咬的野兽，但他的对手是把老虎当作猎物食人魔蛮兵，只见它们抬起磨盘一般大的巨手朝武士首领直直拍落。
    首领身上冒出一头猛虎的虚影，旋即又收入体内，他像猫科动物一样灵敏地闪开食人魔的拍打，闪到它的身后，顺势在它背上猛抓，并呈现出虎爪的虚影。
    没有指甲撕裂皮肤的声音，食人魔刀剑难伤的蛮皮竟然被赤手空拳的亚述武士抓出四道血痕。
    这种程度的伤害对皮糙肉厚的食人魔来说不算什么，亚述武士首领毫不犹豫地丢下同伴，四肢着地，蹿进旁边的树林。两个食人魔蛮兵也不追赶他，在纳尔森等人诧异的目光中，抓起装着老野人的笼子，朝着另一个方向，脚步声咚咚作响地跑进树林。
    “它们很害怕……是在怕我。”纳尔森嘿嘿笑道，露出雪白森冷的牙齿。
    食人魔害怕纳尔森勋爵，为什么还要现身？食人魔特别擅长使用树木作为武器，这两个蛮兵却徒手袭击亚述捕奴队，它们抓住老野人就朝反方向逃跑，说明不使用木棍是害怕打死在场的亚述人？究竟是谁指使它们这么做的？
    克劳斯还在思考疑问的时候，纳尔森宛如脱弦之箭，飞身扑向武士首领逃走的方向。片刻后，森林里突兀地响起半声虎啸，旋即就没了动静，那震动心魄虎啸声就像被人强行掐灭在喉咙里。
    以此同时，几十只野兽杀光了普通的亚述武士，它们迫不及待地撕咬尸体血肉，场面凶残血腥，然后仿佛得到了号令，纷纷拖拽残尸，顺着食人魔蛮兵逃跑的方向，也冲进森林里。
    没过多久，纳尔森拎着亚述武士首领回到部下的身边。皮肤上刺有蠢萌老虎图样的亚述人四肢无力地耷拉着。他的一节颈椎被纳尔森错开了，导致昏迷不醒。
    纳尔森兴奋地说道：“走，我们改跟踪食人魔。”
    罗杰斯眼巴巴地问道：“老师，那些野人俘虏怎么处理？”
    一百多名野人俘虏都被长木棍夹住脖子，串在一起，她们东倒西歪地摔在地上嚎啕大哭，怎么也爬不起来，只会沦为野兽的食物。
    纳尔森随手从旁边的矮树上折下一截树枝，转身投出去，树枝精准地射断了一个壮年野人妇女的捆索，解放了她的胳膊和手。
    “赶紧走，我估计亚述猎奴者会有巡逻队过来。”纳尔森把俘虏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带头朝食人魔蛮兵和野兽逃跑的方向追去。
    五十多只半猫半猿的野兽已经分散开来，各自爬到树冠上，享用它们的猎物。纳尔森对这些野兽不感兴趣，他和四名部下，一路追踪食人魔蛮兵的足迹。
    这片森林的环境和雨林完全不同，缺少生长茂密的蒿草矮树，反而有利于食人魔这种大型怪物隐藏。但两个食人魔蛮兵已经被黄金阶的凶暴战士盯上了，不太可能从纳尔森的手里逃脱。
    五人小队跟在食人魔的后面，也终于领教到食人魔蛮兵变态的体能。它们的速度快如奔马，从上午跑到傍晚，连续7个多小时都没减速。但红狼开始气喘了，克劳斯和布兰登只能一左一右架着他赶路。
    “我现在相信食人魔和熊地精用跑步就能把中阶青铜骑士累趴下的传闻。”布兰登感慨地说道，顺便又嘲讽红狼：“都说凶暴战士的体能超越骑士，你这家伙真的是凶暴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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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狼边喘息边争辩道：“我是敏捷向的凶暴战士……我已经连续跑了300公里，这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他沉默片刻，弱弱地说道：“要不然，你们把我放下，我休息一阵子，会找到你们的。”
    “红狼，你言不由衷啊。”
    纳尔森停下脚步，把俘虏丢在地上，翘起嘴角露出无法抑制的笑意，说道：“不用跑了，你们看谁来了？”
    森林深处，迎面跑来一道高大的身影，他径直穿过两只食人魔的中间，抢下装着老野人的笼子，又顺势踢了食人魔蛮兵的大屁股，把它们踹了个跟头，摔成一堆。食人魔蛮兵爬起来，坐在地上茫然四顾。它们没搞清楚主人的头号保镖为什么要踢自己？
    “哈哈，纳尔森，哈哈，红狼、罗杰斯，还有克劳斯和布兰登，勇敢的阿卡来搭救你们了。”卡里古拉傻乎乎的笑容里充满了令人感动的喜悦。